《兰烟镇》猫之寂寞

3、第3章 老宅中人

　　晚餐时刻，是韩家老宅每天最热闹的时候，一家老小围坐在圆桌边，说说笑笑，边吃边聊，甚是开心。
　　文峰叔叔和季萍婶婶都在镇上的博物馆工作，从我记事开始，文峰叔叔就是博物馆馆长了，季萍婶婶则是做财务的，两个人脾气都挺直爽，每天同出同进，很少红脸。
　　我的堂哥韩水年大学毕业后在镇上的工商银行工作，去年把初中同学谢梦莲娶进了门。梦莲是个幼儿园老师，性格特别温柔，一笑起来脸颊上就会出现两个甜甜的酒涡，她和高高大大的堂哥倒挺般配的。
　　全家最受宠又最令人头疼的就是17岁的堂妹韩水婷了。婶婶30多岁才生下水婷，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所以叔叔和婶婶都很宠她，水年比水婷大9岁，自然也事事让着这个小妹妹。水婷从小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倔脾气，又不爱读书，前年没考上高中，现在镇上一个旅游中专读书。其实水婷的相貌挺秀气的，可她偏偏跟同学学了什么烟熏妆，老把眼圈涂得黑黑的，看起来一点不像个学生。
　　此刻她又在对文峰叔叔提要求了：“爸！我们同学人手一部IPHONE，我也要哦。”
　　文峰叔叔皱皱眉头：“小丫头，去年国庆不是刚给你买了部诺基亚N9吗？三千多呢。又没有用坏，现在换多浪费啊？”
　　水婷撅起嘴巴：“我不管，同学都有了，就我没有，多没面子啊。”
　　季萍婶婶夹了块鸡肉放到水婷碗里：“婷婷乖点，等过段时间再给你买好吗？”
　　“过段时间！过段时间！谁知道你们要拖到什么时候！”水婷气呼呼的把碗一推：“我不吃了。”
　　全家人面面相觑，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下来。
　　水年放下碗筷，拍拍水婷的肩膀：“小妹，别生气了，我们银行刚发了绩效奖，要不这次哥哥赞助你吧。”
　　水婷瞬间转怒为笑，一把搂住水年的胳膊，喜形于色的说：“还是哥哥好！”
　　文峰叔叔不满的看着水年：“水年，你这孩子——”
　　水年朝文峰叔叔使个眼色，说到：“这手机也不是平白无故买的，下个月小妹生日，就当是我提前送的生日礼物吧。”
　　文峰叔叔无奈的点点头：“水婷，你看你哥哥对你多好，你得好好读书，以后找个好工作报答哥哥。”
　　水婷吐吐舌头：“知道啦，老爸真烦。”
　　“当啷！”奶奶用汤勺敲敲汤盆：“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文静辛辛苦苦熬的鸡汤多好喝啊，大家快多喝点。”
　　“好！”大家忙不迭的连声答应。

　　吃完晚饭，照例是婶婶和姑姑收拾饭桌，水年则拉着叔叔去客厅看体育新闻，我正准备回房间，梦莲轻轻叫住我：“水月，你来我房间好吗？有东西给你看。”
　　虽然我回老宅没几天，和梦莲也不熟悉，但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有种特别的亲近感，她是个让人放松的单纯女孩。
　　我跟着她走进房间，她和水年的房间还保留着些许结婚时的喜庆气息：窗户上的大红喜字、粉色调的墙纸，碎花的窗帘……。最引人注目的是挂在床头的婚纱照，那是梦莲和水年在杭州西湖边拍的，远景是长长的苏堤，近景是盛开的荷花，梦莲长裙飘飘，和水年相拥而笑，俩人微微眯起的眼眸中满是幸福。
　　“这照片真漂亮 ！”我脱口而出。
　　梦莲笑容里带着点娇羞：“是啊，杭州那家婚纱公司挺不错的，价格也不贵。”
　　我看看梦莲：“对了，梦莲姐，你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啊？”
　　梦莲“哦”了一声，转身打开衣橱，拿出几套衣服摊在床上，然后回头问我：“水月，你帮我看看，这几件衣服样子还行吧？”
　　床上一字排开了几件洋装，还有几件毛衫和羊毛大衣，颜色有浅蓝、鹅黄、咖啡等几种，都蛮素雅的，式样也高贵大方，很适合温温柔柔的梦莲。
　　“挺好看的呀。”我由衷的说。
　　梦莲睁大眼睛，急切的看着我：“那你喜欢吗？”
　　老实说，我对衣服并不太在意，不过这几件衣服比较精致，还挺对我口味的，所以我点了点头。
　　梦莲开心的笑了：“水月，我最近胖了不少，很多衣服都穿不上了，这几件衣服基本上没怎么穿过，我看我们俩身材差不多，就想着送给你穿。”
　　“我？”
　　梦莲脸色微微泛红：“水月，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欢也没关系的。”
　　我拉住梦莲的手：“梦莲姐，看你说什么呢？我当然喜欢啦，以前我真没穿过这么漂亮的洋装呢！谢谢你啦！”
　　“那太好了。”梦莲似乎松了口气。
　　“不过——”我打量一下梦莲，有点疑惑的问：“我没看出来你哪里胖了呀。”
　　梦莲忽然羞红了脸，她凑近我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话。
　　我又惊又喜的看着她：“这么说，你可能怀孕啦！太好了，奶奶他们一定激动坏了。”
　　“嘘！”梦莲做个手势：“我还没有去医院查呢，我想等确定了再告诉他们，现在就水年和你知道这事，你暂时帮我保密啊。”
　　“哦。那你这两天自己当心点啊。水年哥也是，还去看什么体育新闻，这种时候，就应该乖乖的陪在你身边啊！”我有点不满的说。
　　梦莲摇摇头：“你还不知道他啊，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可是个尊老爱幼的大孝子，你看他多宠小妹啊！”
　　“这倒是。”
　　“我也是嫁过来才知道，水年其实担子挺重的，公公婆婆收入不高，小妹又不太懂事，家里家外的，很多事得操心。还好现在家里有奶奶和姑姑张罗着。”
　　我有点诧异的看看梦莲：“叔叔和婶婶不是在镇上博物馆上班吗？叔叔还一直当馆长，收入应该还可以吧。”
　　梦莲叹口气：“以前我也这么认为的。后来是水年偷偷告诉我，十几年以前镇上博物馆一件古董被偷了，案子一直没破，上面认定公公有管理责任，让他赔十几万，他一下子哪里赔得出来啊，后来就每个月从他工资里扣。你想他们那个清水衙门本来工资就少，七扣八扣还能剩多少呢，这么多年基本上都是靠婆婆的工资在维持着呢。”
　　“原来是这样。”
　　梦莲压低了声音：“所以你别看我婆婆平时笑呵呵的，私下里压力很大，听水年说她焦虑起来会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平时经常吃安眠药的。”
　　“是吗？”我吃惊的看着梦莲。
　　梦莲看看我，：“水月，也不知怎么回事，我觉得和你说话很放心。你能回来真好，我们俩可以说说话，否则这些事又不能跟娘家人去说，都憋在心里，难受死了。”
　　我理解的点点头：“有个人聊聊天确实会开心一点，以前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没什么人可以说上话，挺郁闷的。”
　　梦莲沉默了一会，然后关切的握住我的手：“水月，你的事情我也听水年说了，你放宽心好好休息，很多事不用太放在心上。”
　　“老实说，我觉得回来以后心情好多了，特别放松。有本杂志上说过，忧郁症就像精神上的感冒，每个人都可能经历，所以不需要为这个自卑。”我毫不避讳的说。
　　梦莲赞许的看着我：“水月，你说的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