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烟镇》猫之寂寞

2、第2章 翩翩少年

　　午后的兰烟镇，依然烟雨迷茫，奶奶念叨着黄酒又没有了，我正好很想出去走走，就借着这个因头出门了。
　　路两边的玉兰花都开了，空气中带着微甜的春天气息，雨丝细细密密的，如果不打伞，转眼间就会淋湿衣裳。春天，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个美丽的季节吧，冷漠如我，心中也会有淡淡的感动。
　　小超市就开在石板街拐角的地方，走到里面，店里除了那个整天昏昏欲睡的收银小姑娘，就只有一个年轻人在翻看着新来的杂志。我侧身从那年轻人身边走过，想去拿里面的黄酒，没想到伞没拿好，一下子碰在他身上。
　　我慌忙说：“对不起！衣服没弄湿吧？”
　　年轻人回头笑笑：“没关系，不要紧的。”话没说完，他忽然愣住了，怔怔的看着我。
　　我也呆住了，那柔和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睛，多么熟悉啊！
　　“韩水月！”“陈亮！”我们俩同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真的是你啊！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太巧了。”
　　我忽然很想微笑：“你还是老样子，奶奶还说你变得多帅多帅呢。”
　　陈亮笑了：“奶奶一直都喜欢我嘛。对了，我开了一间小酒吧，离这里不远，去坐坐吧？”
　　“你请客？”我内心深处那个调皮的小女孩似乎复活了。
　　“当然啦！走吧！”

　　陈亮开的酒吧不算小，装修得也颇有格调，温暖的浅黄色墙壁，厚实的咖啡色沙发座椅，茶色水晶吊灯低低垂下，挽起窗口薰衣草色的透明纱帘，正好可以看到窗外一片紫玉兰树。酒吧里静静流淌着钢琴曲，坐在这里，心似乎一下子安静了。
　　下午时分，酒吧里客人不多，陈亮冲服务员做了个手势，找了个最靠角落的沙发座，拉我坐过去，然后故作神秘的说：“今天请你喝我发明的特饮，好吧？”
　　“特饮？是什么东西啊？”
　　“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急什么？等一下送过来不就知道了？”陈亮笑着说。
　　“好吧。神神秘秘的。”
　　“对了，还没有问你呢，你不是在上海读大学吗？怎么回来啦？现在还不到放假的时候吧？”陈亮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
　　“我，我休学了。”我有点迟疑的说。
　　陈亮瞪大眼睛：“这是为什么？你的学习成绩应该很好的。”
　　我沉默不语，这时，服务员送过来两杯深紫色的饮料。
　　陈亮脸上又露出了热情的笑容：“来，先尝尝我的特饮吧，其它的等会再说。”
　　我慢慢的喝到嘴里，酸酸的、甜甜的、熟悉的味道，我闭上眼睛，感觉热热的液体在眼眶中打转。
　　“你喝出来了吗？这是我们俩小时候最喜欢的桑葚汁啊！”
　　我睁开眼睛，含泪带笑的说：“你怎么一来就把我弄哭啊？当然喝出来了，这个味道，我到现在都喜欢。”
　　陈亮看着我，他眼中忽然又闪出一丝困惑：“对了，你究竟为什么休学？”
　　我低下头：“其实，我生病了，而且不是普通的病。”
　　“生病？”陈亮焦急的拉住我的手：“是什么病？要紧吗？”
　　我疲惫的笑笑：“恐怕你要嫌弃我了，我得的是忧郁症。”
　　陈亮沉默了片刻，忽然用力握紧我的手：“小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生病，但是我想告诉你，我是永远都不会嫌弃你的。”
　　我抬起头，他热切的看着我，眼中满是怜惜和不舍，仿佛正看着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我的心中一暖，明知故问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嗫嗫嚅嚅了几句，忽然笑起来：“你这家伙，真是的，还跟以前一样喜欢刨根问底。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需要我照顾啦！”
　　我微笑着继续喝桑葚汁，我喜欢这熟悉的味道，真好。

　　回到家里，奶奶立刻扎着手迎出来：“小月，你买个黄酒怎么那么长时间啊，我差点叫你姑姑去找你了。”
　　我看看自己空空的两手，真是糟糕，我早就忘了这茬子事了。我抱歉的看着奶奶：“奶奶，不好意思，我忘记买黄酒了。路上遇到个朋友。”
　　“朋友？”奶奶狐疑的看看我。
　　“就是陈亮啊！你今天中午还说到他呢。真够巧的。”
　　奶奶开心的笑了：“小亮啊！他现在挺帅的吧，你们聊了什么？”
　　我摇摇头：“也没聊什么，就到他的酒吧坐了坐，他还是老样子，挺好的。”
　　“时间真快啊！转眼……”奶奶又开始翻老皇历了。
　　这时姑姑从东屋探头出来：“小月回来啦，正好，帮我看看这个电脑怎么上不了网啊？”
　　“哦。”我应声过去。
　　身后的奶奶叹口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还是自己去买黄酒吧。”

　　姑姑的房间在老宅的东面，和我的房间是对门，只不过中间隔了一个花园。姑姑很爱整洁，房间里理得干干净净的，散发着淡淡的玉兰花香，书桌上一台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了，波斯猫小雪懒洋洋的趴在书桌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电脑键盘上甩来甩去。
　　姑姑爱怜的把它抱起来：“到旁边玩去，乖。”
　　“姑姑，你的房间真干净啊。”我四处打量着说。
　　姑姑静静的笑着说：“我习惯这样。”
　　姑姑在房间装了宽带，但网络链接有点问题，我帮她在笔记本电脑上做了一下设置，很快就连通网络了。
　　“水月真厉害，不愧是大学生啊。”姑姑欣喜的说。
　　我感觉自己的脸热热的，每次别人夸我我都会难为情的涨红脸，真是的。
　　姑姑搬过一张凳子，说到：“来，坐一会，陪姑姑聊聊天。”
　　姑姑其实也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她以前在邻镇的一个小学教书，离婚以后不愿再呆在那里，就办了内退，现在每天帮奶奶操持点家务，过着平淡的日子。
　　“小月，你年纪还轻，要记住女人最要紧的就是要找一个好归宿。千万别像姑姑这样，一辈子都没指望了。”姑姑絮絮说着。
　　我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陈亮的样子，忍不住想微笑。
　　“咦，你笑什么？想到什么开心事了？”姑姑狐疑的看看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那个小亮啊？”
　　我的脸又红了，我微笑着不说话。
　　姑姑也笑了：“那孩子不错，从小就喜欢照顾别人。你们今天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想起了那杯酸酸甜甜的桑葚汁，心里有种特殊的痒痒的感觉。
　　姑姑叹口气：“一开始总是最甜蜜的，真羡慕你啊。”
　　“姑姑。”我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小丫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没关系的。”姑姑理解的说。
　　我犹豫了片刻：“我，我想问姑父，不，戴明他怎么会变坏的呢？”
　　姑姑一愣，然后说到：“戴明一定很开心你还记得他。”
　　我低下头：“那时候我常常跟在你们俩屁股后面玩的，怎么会忘记呢？”
　　姑姑的眼神中带着迷茫：“是啊，那时候多开心啊。他热情、阳光，让身边的人都觉得快乐。所以我才不顾大家的反对，死心塌地的跟了他。谁知道后来他会迷上赌钱，把存款、首饰、房子都搭了进去，后来的他，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原来的样子了。”
　　我难过的握住姑姑的手：“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没关系。”姑姑摇摇头：“其实，我已经看清楚了，男人，不管是谁，都有自己的缺点，赌钱、出轨、冷漠、残忍……”她忽然打了个寒噤。
　　霎那间，仿佛有一片阴霾笼罩在我的心上，我迟疑的问：“所有男人吗？难道也包括我爸爸？”
　　“哼，当然！他——”姑姑醒悟似的看看我，忽然话锋一转：“咦，你这丫头说什么呢？我只不过想到戴明发发牢骚，怎么扯到你爸爸头上去了？别瞎说，他可是一个好爸爸呢。”
　　“可能他是个好爸爸，但他是个好老公吗？”我喃喃自语到。
　　“你自言自言点什么？”姑姑的眼神有几分游移不定，她拍拍我的肩膀：“好了，好了，我得去厨房准备饭菜了，你要么在我这里上上网吧，顺便陪陪小雪。”
　　“好。”我压下心中隐约的疑惑，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