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歌行（民国多配对生子）》苏玉璃

24、第 24 章

　　刀无心回家有好几天了。这些天他都待在家里那也没去，可是雅少的那个问题他还是没有想好。说老实话和雅少在一起是他最开心最放松的时候，那天雅少那样……他也不觉得讨厌，细细一想，他对雅少的感觉的确有别于别的叔叔伯伯以及兄长，这就是爱情么？可是，他们不是叔侄么？不是一家人么？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啊……
　　正胡思乱想间，听见院中下人们的声音：“老爷回来了。”
　　刀无极最近一直在前线军中，刀无心回来这几天还没见过，听见父亲回来自是应该去看一眼的。
　　才走到窗下，就听见母亲梦如嫣的声音道：“你回来的正好，无心的事我正为难呢。”
　　刀无心一怔，只听刀无极道：“什么事？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是回来了。”梦如嫣道：“可是听说无心进罗喉府上是为了君曼睩，别是俩孩子有了感情吧？这要是提亲，我们两家恩怨在岂不是自讨没趣？”
　　刀无极道：“提什么亲？龙家男人都要先立业再想儿女家事。他才回来不久，有什么事业？这样子怎么能撑起一个家？”
　　“话不是这么说。”梦如嫣道：“无心毕竟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儿，你不能总拿龙家子孙如何来要求他。”
　　明白父母误会了正要进去说明，母亲最后一句话却将刀无心钉在了原地。
　　房间里的人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只听刀无极继续道：“襁褓之中抱过来就是吃龙家水米长大，怎么不是龙家人了？”
　　梦如嫣叹气道：“你这样叫我怎么对得起我那可怜的妹妹、妹丈？我可是对着他们灵位发誓要待无心如己出的。”
　　刀无极道：“把他看成和无形、无我没有分别，才是视如己出。”

　　一个下人经过院子，看见刀无心在廊下愣怔着，问道：“三少爷，你怎么站在这？”
　　房间里话音一停，梦如嫣从里面把窗子推开，弹出的窗扇几乎撞到刀无心脸上。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抬起头来，一个“母”字吐出一半就被吞了回去。现在，他已经没有资格叫这人母亲了。
　　梦如嫣脸上有着心疼的表情：“无心，你听到了多少？”
　　他还没有回答，刀无极道：“听到了也没什么……”刀无极还想继续说下去，梦如嫣回身在他手臂上按了两下示意不要说了。
　　看刀无心双唇翕动两下发不出声音，梦如嫣柔声道：“无心，你别多想，其实……”
　　刀无心忽然摇头：“没！……我……我先下去了。”说完不等梦如嫣挽留，已经逃也是的回到自己房间。

　　梦如嫣轻声叹息，向刀无极道：“无心这孩子单纯脆弱，你不能对他太严厉了。”
　　刀无极道：“就是你一直溺爱，他才变成这幅样子，要是听我的，早就和无形他们一样跟我上战场了。”
　　梦如嫣无奈道：“你又来了。”
　　正想再劝几句，听得下人的声音：“三少爷出去呀？”梦如嫣探头，透过敞开的窗子只看见刀无心一角一闪，便消失在角门处。她担忧道：“无心这样跑出去可别出什么事啊……”
　　“能出什么事？”刀无极道：“谁敢对我傲天龙家军的人如何吗？”
　　梦如嫣道“话不是这么说……”
　　忽然笑剑钝的声音插进来：“怎么说？”
　　梦如嫣道：“三弟来了。”
　　“二哥、二嫂。”笑剑钝打完招呼，道：“无心呢？”
　　刀无极道：“刚从后门出去了。”
　　梦如嫣接道：“我这正担心了。三弟，刚才我和你二哥说起无心的身世，被他听见了。我看他不太对头……”
　　笑剑钝收敛笑容，道：“我去看看。”

　　刀无心漫无目的的在路上疾走着。这次和雅少那回不同。上次心里虽然乱，却多是震惊甚至甜蜜。而这次，却只剩下哀伤和绝望。
　　原来他根本不是爹娘的孩子。怪不得小时候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两个哥哥出色，想要被父亲的夸奖总是不可得。以前，一直觉得父亲对自己太差，现在才明白，是对他太好了！根本就不是亲生的，还奢求什么呢？
　　原本还能享受父母的疼爱，虽然觉得父亲的疼爱比哥哥们少，可少总好过没有吧？现在，一切都公开了，连那一点疼爱也不会有了。自己是孤儿了，没有家了，什么都没有了……
　　刀无心机械的迈着步子前行，忽然一只手拦住他：“先生，您还没买票呢。”
　　刀无心有些茫然，掏出钱包取出票子递过去，那人收了，将硬硬的小纸片塞进他手里，放行。
　　就这样，懵懵懂懂的，刀无心走上了客轮的舷梯。

　　笑剑钝一路追过来，却怎么也赶不上刀无心。没想到平时文文弱弱的刀无心竟然这么能跑。到了码头人多了起来，他更是一下子失去了刀无心的踪迹。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着，总算见到熟悉的影子，却是一闪就进了船舱。笑剑钝见状也只能买票上船。不知道刀无心的舱位，他从最底层开始，一间一间找过去。

　　第二层的某间客舱里，刀无心团缩着靠在舱壁上，心腔里空的厉害。仿佛能听见里面刮起“呜呜呜”的风声，吹过来吹过去，把一切扫的干干净净，什么都剩不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再也没有依靠。
　　“雅少……”刀无心轻声呢喃着，仿佛这个名字能叫他温暖一些。
　　“雅少……”不停的念叨着，心里也镇定了许多。
　　他低下头，把小小的船票攥在手心里。深吸一口气：“雅少……”
　　忽然，雅少的脸浮现在眼前，他说：“没关系，我等你慢慢想，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我都接受。”
　　一个意识忽然闪进脑海里：现在他不是父母的孩子了，不是龙家人了。可是他还有雅少啊！既然不是亲人，接受雅少和雅少在一起不就顺理成章了吗？原本他所担心的，不过是亲叔侄怎么可以相爱，现在，这都已经不是问题了不是吗？
　　“雅少！”刀无心从座位上跳下来：“我要去找雅少！”
　　顺着舷梯一路跑下来，刀无心听见风里飘来叫自己名字的声音：“无心！刀无心——！”
　　他住脚抬头，就看到船上某层打开的窗子里，笑剑钝探出大半个上身，向自己挥手：“无心！”
　　“雅少！”刀无心大声叫着对方回应。
　　“你等我！”笑剑钝喊了一嗓子，身影消失。
　　刀无心想哭，又想笑，激动的全身发抖。
　　悠长的汽笛声响起，船只缓缓离岸。
　　刀无心愣了一下：“啊？雅少……！”
　　笑剑钝重又出现在窗口：“无心，等我回来！”
　　刀无心将手拢在口边，大声道“好！我等你！雅少！我想通了！我答应你——！”看着船只远去，他的声音尽量的大。
　　笑剑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对他挥着手说了什么，却被淹没在再次响起的汽笛声里。
　　刀无心也傻笑着，不停摇晃手臂，直到船上的人连模糊的影子都看不出来为止。

　　傲天城里，刀无心漫无目的的走着，心境却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就这么迈着步子，脸上都忍不住笑容。
　　忽然有几个人从身边急匆匆的跑过，一边跑一边喊着：“海上翻船了，快去救人呀！”
　　刀无心一愣，伸手拦住一个人问：“什么船翻了？去哪里的？”
　　那人道：“就刚走的那艘客船，进海没多久就翻了，真是作孽哟！”
　　刀无心下意识的松手，人已经去得远了，他才仿佛一下子明白过来：“雅少！你千万不要有事！”一边说着一边跑向码头，他的声音里已经充满了哽咽。
　　夕阳金色的光辉洒在海面上，刀无心站在码头边，心揪成了一团。已经有几艘小船从海上回来，带回来的有落水的幸存者，也有没有呼吸的尸体。刀无心一个一个看过去，里面都没有笑剑钝。他一边庆幸着，一边希冀着，默默祈祷：雅少……雅少……

　　太阳一落山，天就黑的很快，下一艘装了尸身的船只靠岸时，天已经黑透，码头上挑起了探照灯。
　　刀无心远远的看了一眼就再也不能动弹：最上面，那个趴卧着的人身上遮盖着的，正是雅少从不离身的鹤氅。
　　有人过来认尸，然后哭着将亲人拉走。码头上乱哄哄的，不时有人经过的时候会碰到刀无心，但他却全无所觉。他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支撑他看着那件鹤氅和它盖着的身体……
　　迷糊间，竟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无心。”
　　刀无心没有动，他想，这是幻觉吧……
　　那个声音并不放弃，又靠近了些，几乎是在他耳边呼唤：“无心。”
　　刀无心想转头去看，无奈站的太久，身体仿佛僵住，竟是一动不能动。
　　“无心。”那声音仍旧唤他，然后，有人扳住他肩头叫他面向自己：“无心，我回来了。”
　　刀无心抬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却仍是无法欢喜，木然道：“雅少，你是鬼魂吗？”这句问话提醒了他，他拽着笑剑钝的袖子往那艘船上拉：“雅少，快回去！快回到身体里！一定还来得及的！”
　　笑剑钝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剥开，握在手里：“无心，我不是鬼魂。我活着回来了，我没事。”
　　刀无心看了他好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攥着的手，喃喃道：“感觉的到，又有影子，不是鬼魂……”
　　笑剑钝道：“对，我不是鬼魂。”
　　刀无心想了想，恍然道：“我明白了，这是做梦，好真实的梦境，和真的一样。”
　　笑剑钝摇头：“这不是梦啊，我真的回来了，我好好的活着。无心你不欢喜吗？”
　　刀无心点头：“欢喜。可是我怕我醒了你就不见了。雅少，你一直陪我做梦好不好？我不要醒来。”
　　看着茫然而固执的刀无心，笑剑钝心疼又无奈：“无心，要怎么你才能相信，这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