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岛》柳剪

2、沼泽之战

　　曼宁无奈的看着克里斯，克里斯正饶有兴致的擦匕首上的血迹。
　　“我们人马太少，这样开罪他是不是……不太明智。”曼宁小心的将被弄乱的帷幔折平整等待克里斯的回答。
　　“你说呢，沙利娅？”克里斯笑吟吟的看着沙利娅，沙利娅低着头不说话。“好吧，连你也不站在我这边了么，亲爱的沙利娅？”克里斯扳起沙利娅的下巴看着她，沙利娅仍旧是垂着眼帘恭敬又带着点无奈的。
　　“我本来只是想戏弄一下他，谁叫他太讨厌了。就……”说罢克里斯耸耸肩，“明早他会带着军队过来，我再同他周旋便是了。”
　　曼宁再无话，只得退下去。说得轻松，周旋，上一次克里斯这样说的时候她带着人马在峡谷浴血奋战了三天三夜才突出重围活着逃出来。曼宁心里生气又委屈敢怒不敢言，只得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狠狠的磨刀。
　　沙利娅自然知道克里斯闯下的大祸要以流血牺牲为代价，她不担心自己，她在克里斯这里尚有一席之地，可是那些普通的随众就没这么幸运了。虽是女儿身却像男人一样去战斗，时刻准备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她们之中绝大多数女子还未恋爱就已经魂断敌人的刀锋之下了。沙利娅看着月光，忧心忡忡。
　　而此刻的克里斯也对着月光思慕着她的心上人，米迦。
　　思慕着那双琥珀色眼睛。

　　“米迦。”
　　“嗯？”米迦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笑吟吟的看着克里斯月光般的长发。
　　“你从哪里来？”克里斯冰凉的手指拂过米迦黄金般的肌肤。
　　“外面啊。”米迦笑笑像是嘲笑克里斯这个傻问题问的好笑一样。
　　“我是问你从什么地方来到迷雾之森的。”克里斯捧着米迦的脸，“想来迷雾之森的只有两种人，不打算回去的人和死人。”
　　米迦扭过漂亮的脸蛋，背向月光，淡淡的说：“我忘记了。只是听说这里不受帝国制约……”
　　克里斯目光望向远处，“也是因为他么。”
　　克里斯的叔父嫡传继承人，说起来不知道改叫侄儿还是侄孙儿，只是听人说这个新国君尚武暴虐，又四处掠夺黄金与美女，说他的宫殿是用纯金打造的，他的床榻上的红被子是被无数处子之血染红的。现在他又有了新想法，要让全国的魔法术士给他造一座幻城供他玩赏取乐。四方义士聚集起来想要推翻他的统治，其中也不乏托尔斯这样的乌合之众趁火打劫，帝国局势瞬息万变，克里斯无意与他们争斗，无数为了躲避战乱灾祸的灵魂朝圣般的涌入迷雾之森也不是新鲜事了，克里斯并不吝啬，她贴出告示，凡投奔迷雾之森的皆要挖去双眼才可活命。她并没有比那个暴君仁慈多少。
　　那些害怕了的人逃离了迷雾之森，四处散播克里斯暴虐的消息，迷雾之森才得以在这战乱之中守住了一席平静。
　　米迦身上有着黄金般的肤色，克里斯猜想她大概是来自阳光雨水充足的南方，只有那里的暖阳才能造就出这般美丽的琥珀色瞳仁。

　　托尔斯的军队破晓十分包围了克里斯的队伍，那只癞蛤蟆缠了纱布骑在马上还故作威风的拿枪指着克里斯。
　　克里斯捻了枝风信子在曼宁半个马身子远的地方带着面具穿着银色铠甲迎风而立，淡淡的看着这只瞎眼□□，笑着说道：“哎呦，托尔斯，才一晚上的功夫你怎么瞎了？”
　　曼宁强忍住不笑，这种时候克里斯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知道是太相信自己的实力还是她自己有奇招，反正就目前来看，人数上她们并不占优势，还是人家的地盘，想不吃亏只有期待这瞎□□色胆包天不顾廉耻了，献个美女三五个给他然后握手言和。
　　但是曼宁忘记了，这个瞎□□也是个一方霸主，虽然统领的都是乌合之众但是尚且有霸主的尊严，昨晚是昨晚，如今看这阵势多半恼羞成怒非取了克里斯项上人头不可了。
　　曼宁隔着面具看不见克里斯的表情，她就算看得到克里斯多半也是一脸的玩世不恭，她才不关心谁为她流血牺牲一命呜呼呢。可是就是这样的主人自己却誓死追随着从来没有打算放弃过，而且并不是只有曼宁一人，沙利娅，以及这些队伍里的女孩子们每一个都是随时准备为克里斯去死的。
　　曼宁依稀记得十年前的自己衣衫褴褛的出现在迷雾之森的边境上。跟她一起的还有数十个女孩子，饥饿困倦，惊恐万状，她们都跟曼宁一样不想被捉去送上国王的寝宫只被玩弄一夜就砍去双脚一生大好的时光就这样被断送。
　　克里斯问曼宁想活命么。
　　曼宁想都没想拼命点头。
　　“那么好，”克里斯轻轻的说，“我要你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曼宁看看周围这些跟她一样可怜的女孩子，握握拳头抬起头看着克里斯冰封的双瞳一字一顿的说：“我不要。”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挖掉你的眼珠。”克里斯笑了笑。指指远处护城河周围发光的东西说，“就堆在那里好了。”
　　曼宁虽面露惧色，但仍是不改答案。
　　克里斯走上前去，握着匕首准备挖掉曼宁的双目，曼宁害怕的瑟瑟发抖，用力的闭起了眼睛。
　　最终她没有被克里斯挖去眼珠，克里斯将那把纯银刀柄的匕首塞到曼宁手中，“从今天起你就是迷雾之森的居民了，我会让你衣食无忧。”克里斯又对其它的女孩子说，“你们的命是她救的，以后你们就追随她吧。”
　　克里斯轻易就把这些毫不相干的人连结在了一起，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当了太多年主人练就的特殊本领，只是曼宁从那时候起就替克里斯守护着迷雾之森当克里斯手里最锋利的兵器。
　　而此刻如果克里斯需要，她纵然委屈也会毫不犹豫的冲在最前面为克里斯去死——如果那死能换取克里斯的平安。
　　就在曼宁恍惚这一会的功夫，那只瞎眼□□已经叽里咕噜讲了大半天的讨伐宣言，说什么迷雾之森是邪恶的是不容于天地之间的他今天要替天行道铲除这个妖女。
　　克里斯听得不耐烦，回头看了一眼曼宁，发觉曼宁在愣神，“亲爱的曼宁，你这是在害怕么？据我所知我迷雾之森的部下从来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抱歉，”曼宁在马上向克里斯微微躬身，“我只是听不下去这只瞎眼□□乏味滑稽的长篇大论。”
　　“很好，”克里斯满意的转身迎着瞎眼□□，“杀了他。”
　　话音刚落曼宁的弓箭手变朝瞎眼□□身后准备动手的士兵放箭，箭鬃贴着托尔斯的脸颊射在了他后面人的身上头上，他们甚至来不及惨叫就噗通一声坠马，托尔斯吓得大惊失色只叫护驾护驾。
　　曼宁已经逼近了瞎眼□□，弓箭手还在放箭，托尔斯的人马闻听动静也已经从后面包抄了克里斯，克里斯耸肩，跟马车里的沙利娅说，“真烦，这些人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
　　这话让前头的曼宁听见真是哭笑不得，明明是你弄瞎了人家的眼睛，被包围了还放狠话，在人家的地盘上嚣张，能放过你的是瞎子吧。眼前这个瞎子都没办法放过你啊。
　　沙利娅躲在马车里双手合十在祷告，万能的神啊，请你宽恕我们的罪孽，请在我们最需要你帮助的时候赐福与我们，我们愿将我们的灵魂献给你永远忠于你……
　　克里斯听见了沙利娅的祷告倒笑了，“沙利娅，你的灵魂早就属于我了，你这是在撒谎。据我所知，”克里斯徒手扭掉了一个前来冒犯的托尔斯士兵的头颅，接着说，“神可不太喜欢撒谎的人。”
　　克里斯帅掉手上血迹，隔着面具做了个鬼脸，“活腻了的，尽管放马过来，我克里斯今天高兴的很，乐意奉陪。”
　　从来没有人见过克里斯杀人，也就没有人知道克里斯还有徒手斩人的神力了，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托尔斯见势怒吼道：“一群废物！竟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丢尽了我托尔斯的脸！”
　　克里斯笑笑，“托尔斯你还有空嘲笑你的手下么，曼宁你是在爱上这个瞎眼□□了么，还不把他的头取下来给我看。”
　　曼宁跟托尔斯的贴身护卫周旋着，虽然有弓箭手护航终究还是无法靠近托尔斯，何况她心里更担心克里斯的安危。跟几个护卫打的不可开交之际听见克里斯不耐烦了，曼宁只得弃马冲过去，绕开了护卫的夹击，瞅准时机，斩断了瞎眼托尔斯坐骑的腿。
　　托尔斯看不见，失去平衡，曼宁一刀抵住了托尔斯喉头，“撤兵，不然你就见不到今晚的月光了。”
　　托尔斯冷笑：“放我回去你会后悔的。”
　　“不撤兵你会更后悔的。我可以现在就砍了你的头回去领功……或者你慌乱之中用蛮力挣脱了我，逃走了。”曼宁声音极低，低得只有托尔斯跟她自己能听见。
　　托尔斯虽有些困惑但是也极配合，一队人马落荒而逃。
　　克里斯已拧掉了十来颗头颅，铠甲已经被血染红，摘下面具对曼宁说：“你居然放走了他。”
　　“我很抱歉，亲爱的克里斯，请惩罚我吧。”曼宁单膝跪在克里斯马前。
　　“我很失望。”克里斯看着这一地头颅，“托尔斯还会再回来的，我们天亮之前能到达渡口么？”
　　曼宁看一眼高悬的太阳，“马不停蹄的话。”
　　“那么好，等到了渡口再惩罚你。”克里斯下了马唤沙利娅给她更衣。
　　沙利娅拉开马车门就看见一地的头颅与被血浸染成暗红色的地面，眼前的克里斯双手染血，银发纷飞，说不出的邪魅与恐怖。沙利娅颤抖着褪去克里斯的战衣，将它们丢弃。
　　“慢着，”克里斯阻拦到，“这种红色是拿什么也复制不出的，我要留着它。”
　　沙利娅皱着眉头勉强将它们叠好放进一个小皮箱中，扣好锁扣。再拿丝巾帮克里斯擦洗，奇怪的是，克里斯的手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了，只留下殷红的指甲。
　　“好看么，沙利娅？”克里斯又是一脸孩童般的天真，“是魔法哦。”
　　沙利娅收起丝巾退回到马车一隅，安静的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对克里斯来说，拧下敌人的头颅只是为了一时兴起想要个红指甲么？她不明白，也更害怕自己猜中。
　　曼宁带着队伍沿小路直奔渡口，托尔斯的人马一路在后面追踪伺机放冷箭，有几只差点就贯穿了克里斯的马车，弓箭手皆还以颜色。
　　这片沼泽除了托尔斯这一个恶霸之外还有无数不知名的怪物等着来一顿人肉大餐，它们常年潜伏在这不见天日的沼泽地里聚集怨念变得浑浊粘稠，成为了这沼泽地的一部分，吞噬着从这里经过的一切，想要快速到达渡口除了放着托尔斯的冷箭以外还要花很多力气才行。
　　曼宁带着队伍小心翼翼的穿行，唯恐一个失足将队伍带进怪物嘴里。
　　克里斯觉出队伍速度变慢了便探出头来，发觉月光已经爬上了马车顶，照这个速度下去是到不了渡口的。
　　而偏不凑巧的是，曼宁在前方发现了她最不想遇见的东西————沼泽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