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庆余生

69、第六十七章

　　只见赤狛双目通红，十指化出尖锐的兽爪，弯低背脊，如野兽般朝龙头上的少昊奔去，快得几乎看不见身影。他在半空中化身为狛兽，巨大的狼身及长至背脊迎风招展的火光。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两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在空中碰撞，众神还未看出是谁占据了上风，便被二人的碰撞而出的力量撞击得不停地向后退去。好不容易用法力稳住了身体，已离战场百丈之外。

　　远处战场火光漫天，飞沙走石，时不时传来妖魔的悲吼和巨龙的嘶叫。不知道过了多久，众神不敢枉然离去，也不敢加入其中去送死，只能远远地站着，祈祷那狛兽能将入了魔的天帝制服。

　　忽然，两道身影从高空中直直坠下，凶猛地砸在了一座宫殿之上，那无辜的宫殿瞬间粉碎。待沙土静下后，只看见狛兽凶狠地咬住了黑龙的脖子，黑龙痛苦地挣扎着嘶叫着，龙身不停地甩动着，身下一片血泊。狛兽的爪子死死地扣住黑龙的筋骨，如何都不松口。

　　不过眼看赤狛，却也是浑身是伤，尤其是那右腿上，已经有个看见森森白骨的伤口。那伤口并未如其他伤口般渐渐愈合，而是用肉眼能看见的速度在慢慢地腐蚀，仔细望去，便能看见数以百计的黑色虫蛆不停地啃食着伤口处的血肉。

　　赤狛没有表现出疼痛的样子，不过右腿却不易察觉地颤抖着，定也是疼到了极点。

　　站在龙头上的少昊丝毫不为所动，冰冷地看着赤狛，完全没有打算去救下他的坐骑。

　　“缠住他。”少昊命令着。

　　黑龙听到命令，忍着剧痛，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缠住了赤狛的兽身，让他也暂时失去了行动力。

　　一眨眼，龙头上便失去了少昊的身影，再出现时，手持当年轩辕黄帝留下的轩辕古剑，那上古剑金光熠熠，是当年众神为轩辕帝打造，轩辕帝曾用它斩杀了刑天和蚩尤，更在洪荒之中剿灭众多妖魔，威力无比。就算是当时最勇猛的狛兽，也有不少死在这把剑下。

　　从轩辕帝死后，洪荒结束后，便不再见过它了。

　　不过那上古神剑跟随轩辕帝征战四方，早有剑灵，浩然正气，又岂是已经入了魔的少昊能轻易把持的？长剑在少昊手中哀鸣，魔气与剑气相互抗衡，他身体里的妖魔悲戚得更加骇人。仅仅只是一瞬间，少昊的双手已经被剑气伤得鲜血淋漓。浓稠的血液顺着长剑滴落，滴在黑龙的头颅上。

　　赤狛从他让那该死的黑龙缠住自己的时候，便知不对，奋力挣扎起来，但一时间也抵不过巨龙抵死的纠缠，霎时从上风落至下风。若是普通的武器，赤狛才不会看在眼中，偏偏是轩辕剑。被这种上古神器伤了，不死，也至少会让自己百八十年不得好过了。

　　不过以他浑身魔障之气，想去持住轩辕剑也是不见得能安然到哪里去。这天帝为了杀了自己，可真是不惜一切啊。

　　少昊面无表情，紧紧地握着剑柄，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被这剑所造成的伤害，“妖王，你去死吧。”话音刚落，便再次失去了他的身影，瞬间又出现在狛兽的头顶，剑尖指着他的天灵盖。

　　赤狛再次奋力想要挣脱巨龙的纠缠，却不得。

　　眼看长剑就要刺进他的天灵盖……

　　“少昊！”轻轻一声，远在几百丈外，却入了他的耳，熟悉的声音让少昊浑身一僵。也是这个空隙，让赤狛突然暴起一身的火焰，火焰直冲天际，那黑龙终于忍受不住松开了它是身体和爪子。

　　少昊回过神来，也在那火焰就要燃到自己的时候瞬间跳开了。

　　失去了最佳的时机，心有不甘。但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了还在远处的共工，深深地印着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众神见共工出现，皆是松了口气。刚刚那艰险的情况都让他们捏了把冷汗，若是那昔日的妖王都战败了，那真不知道日后还用什么勇气去对战法力高深的天帝了。现在共工出现了，二对一，赢面顿时大了许多。

　　赤狛的兽爪与獠牙越发用力，黑龙不停地咆哮着，慢慢地失去了力量，直至不再动弹，被赤狛狠狠地甩至少昊面前，奄奄一息，化成小龙。

　　少昊的眼睛没有空隙去理会他那被打压得很惨的坐骑，只看着那身影，开口道：“共工……”

　　赤狛看见共工，便如家犬见到主人般欢快地狂奔到共工身边，为保存法力，化成一般狼兽大小，摇头摆尾，哪有一点刚刚在跟少昊打斗得你死我活的凶狠模样。

　　共工看着赤狛一身的血，还有那见了骨的伤口，皱紧了眉头。又将目光放至少昊手中的轩辕剑，以及那被剑气反噬得鲜血淋漓的手掌。

　　“少昊，你觉得自己还配拿你父皇的轩辕剑吗？”遥遥相望，共工一开口便是斥责。

　　少昊想不到共工一开口便是责骂，原本热切的眼光冷了些。他收起了长剑，将那奄奄一息的小龙收入自己的衣袖中，做完这些，才开口道：“共工又责怪我了，学生不过是想斩妖除魔，杀了这只作恶滔天的妖王而已，老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维护他？”

　　“斩妖除魔？哼！”赤狛路出獠牙，冷哼一声，狠狠地盯着少昊，“亏你说得出口，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行！我早已脱胎换骨，天卷仙册上可是有我的名字了，说到底还得谢谢你的凶雷了！而你？”赤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被千妖万魔膜拜的感觉可好？你入魔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到现在居然还身藏十万厉鬼，是不是还没能将它们融到自己体内呢，日日夜夜万鬼蚀心的感觉可好？现在出了魔界，是不是感觉更加痛苦了？我倒要看看你这具身体能承受到什么时候！”

　　少昊的脸色变了变。回应赤狛的是少昊体内不停悲戚哭嚎的声音。

　　就连共工也皱紧了眉头。

　　少昊冷冷地看着赤狛，毫无感情，“待本座十万厉鬼炼成，便可让你尝尝这滋味。”

　　“我怕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少昊！”共工厉声道，“你还要这么执迷不悟吗？”

　　少昊将目光投向共工，“老师，你看你，又责怪我了，为什么你就不能维护我一些？或许我心情一好，就跟着你回天界了。”

　　共工忽然筑起结界，将赤狛、少昊和自己围在其中。战场之外的众神只能看见他们的身影，但却无法听到他们的声音，就连能听到千里外细微声音的顺风耳也无能为力。

　　“少昊，我都想起来了。”共工开口道，神色不变，依旧沉稳平静，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一把银蓝色的长剑，剑身散发着寒光。剑柄是一条银蓝色的龙，龙身盘绕剑身而上。长剑上充满符咒一般的凹痕，凹痕中有红色的液体在里面静静流淌，像一根根有生命的血脉一般。

　　少昊瞪大了双目，满脸的不敢置信，面容上慢慢地浮现出笑容，眼眶中竟出现泪光，“老师，那是你的心……它……不是被那妖物挖去了么……不管怎么样，我很高兴，它又回到你身体了。”

　　如同当日共工浑身鲜血地倒在大殿之上，胸口处空了一块的愤怒，现在又看见这颗心脏又出现在共工手中，他比谁都要开心，因为那是他最重视的共工，比任何人都要重视。

　　可在下一刻，共工的话却让少昊心坠入冰窖般。

　　“我不仅想起来了，也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少昊，九千年前，数万妖魔突然袭击天界，是你亲手安排的吧。”

　　少昊脸色顿时煞白，浑身僵硬如铁。

　　“让擅长变幻的长青变成赤狛的模样去妖界集结妖魔，让它们攻打天界，再在半路上将我困在结界中，让我相信，这一切皆是妖王所为，又变化成我的模样，让赤狛吃下口不能言的丹药。令他如困兽，只由得我步步逼退。少昊，有件事情，你一直弄错了。我的心脏，并不是赤狛挖走的，而是因为最后在冥河边上，它不再听从我的命令，迟迟不肯将妖王诛杀，才让我自己毁了去的。”

　　“是我花了几千年的时间在冥河里将这数万块碎片捡回来的……你还筑起结界，就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到他的罪行是不是！他都无药可救了共工你还护着他做什么！”赤狛委屈地插嘴道。

　　共工看了一眼受伤的赤狛一眼，眼神柔和了许多，又将目光投向少昊，“这些都是长青告诉我的。现在你亲口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内心还是希望少昊能否认，无论是真是假。

　　“长青！又是长青！”少昊心生怒气，体内厉鬼也跟着肆虐嘶吼，“我就知道，当初不该信任他！”

　　赤狛冷哼一声，道：“你用不着这么动怒，他已经死了。”

　　少昊微微地愣了一下，体内的厉鬼之声瞬时低了许多。

　　赤狛继续说道：“当日你入魔，重伤了他的元神，你忘了吗？你早就魔性深种，为一己私欲召唤凶雷，世间多少生灵因你而烟消云散！你入魔之事，他难辞其咎，因为他身为仙神，明知你的心思，却没有及时制止你，直到你入了魔，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心中有愧，将所有的事情告知共工后，也不愿入净天池中疗伤，而是让元神自行消散，以抵消他的罪孽。不过也幸好他自己如此选择，否则按照天规，又岂是一个元神消散的下场！？”

　　共工望着少昊那一身的邪妄之气，微微点了点头，“少昊，他是因你而死。”

　　少昊也不言语，只是刚刚那种愤怒的情绪也无处可施，就这么淡了下去。很久之前便听闻长青已死，可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去，就算后来仙册上已无他的名字，就算自己用神识去搜寻过他的元神却一无所有的时候，也不曾相信。

　　如今得到共工确认，才是真的确认，这个满心城府，知晓自己所有秘密的人真的已经消失在这三界里，不会再出现了。共工是从不会说谎的。

　　“倒是真是如我所愿了。”少昊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

　　此话一出，共工看向少昊的目光更加失望万分，“少昊，你怎会变成如此？”

　　少昊听到共工的声音，才将刚刚有些恍惚的神智又拉了回来，见共工看着自己的目光，顿时那点不知名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少昊实在受不得共工这样的目光，就如同他入魔的那日，共工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心如刀割般痛苦难耐，“共工……不要这样看着我……”　　

作者有话说

　　修改章节，忘记把一个伏笔加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