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姜娣》博君一笑

3、3

　　第三章

　　男人是在码头上帮工的，不过依仗着自己年轻力壮，赚几个活命钱罢了，而事实上他也已算不上年轻了，再过几年人就奔三十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女人也动过让男人做个小生意的念头，公婆倒也不反对，只是男人觉得这事还早得很，敷衍两句就算了事，女人向来是拿他没辙的，只好叹口气忙自己的去了。
　　日子总是在一成不变中过去，离女人从青年那儿借伞算起也有三四天了。女人还是老样子，整天忙得跟转陀螺似的，总也闲不下来。倒是男人清闲了许多，这要归功于今年提前到来的雨季。
　　接连几天雨一直下得很大，水上的风浪也越发猛了起来；于是出航的和停靠的船只减少了许多，码头一下子清闲了起来，远没了平时的热闹，泊位空出了许多，在平时总是人满为患的，为了一个泊位大打出手的不在少数，看热闹的人也因此得了不少的乐子，几天看不到，没准儿心理症郁闷着呢，可是谁也拿老天爷没辙不是？
　　男人正懒洋洋的躺在自家炕上，闭眼假寐，不是真困，只是起来也没什么事可做，索性赖在床上。在男人眼里，过日子也就那么回事儿，得过且过，实在过不下去了再想办法也不迟。
　　连着下了几天雨，这给了女人拖延的机会，女人对于那把借来的伞一直耿耿于怀，想送还给人家又觉得直接去未免太直白，转而再一想，恐怕人家根本早就忘了这回事儿，见了面说不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太尴尬了，想得越多心里越动摇，越不知要如何是好。
　　晌午的时候，天终于放了晴，客人也跟着上了门，起初听到有人叩门，女人还以为又是哪家的小孩子顽皮，可是后来声音渐渐急促起来，便赶紧打开了大门，就见门外站着个年约三十岁的女人。
　　这人女人是认识的，“阿姐？”茯苓嫂，城东福寿楼的女掌柜。说起茯苓嫂，这县城里可是没人不知道的，自打五年前她男人突然得了疾症，撇下她和一双儿女撒手人寰，茯苓嫂就一个人撑起了福寿楼的生意，而且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酒楼在她手里不仅没倒，反而越来越红火了，而后媒人络绎不绝的上了门，虽说她是个丧了夫的女人，可是娶了她，就有整个福寿楼作陪嫁，这个诱惑太大了。
　　女人像意识到了什么事的，突然又改了口，“茯苓嫂，您今天怎么有空来？”
　　屋里传来女人婆婆的声音，“是谁来了啊？”
　　女人朝着里面喊了声，“阿娘，是茯苓嫂来了。”
　　“是么，快让她进来。”
　　女人的婆婆对茯苓嫂表现得很热络，至少表面上是的，又是端茶，又是倒水。随便客套了几句，女人的婆婆便问道：“茯苓嫂，我上次托您打听的事，不知怎么样了。”
　　“我办事啊，您放心，那些媒人没事儿净往我那儿跑，我顺便帮您问了问，这不就找着了合适的不是？”说着，茯苓嫂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我都请人算过了，这里这几个人的生辰八字和您儿子配得很，也都是门当户对的，只是人家说了，人可以嫁过来，但绝不做小的，您老还是在斟酌看看。”女人在旁边听得不由一愣，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女人的婆婆盼着抱孙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可惜女人的肚子不争气，于是女人的婆婆就打起了给儿子另娶一房小妾的念头，才找到了人面广的茯苓嫂。只是女人没想到，婆婆竟然当着她的面，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口。
　　“让我在琢磨琢磨，过两天再答复您。”
　　“行啊，您是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茯苓嫂说完便起身告辞，原本女人的婆婆想留她一起吃饭的，被她婉言拒绝了。“小灵她娘，你去送送茯苓嫂。”
　　女人默默的点点头，便和茯苓嫂一前一后走出了门。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管走路，最后还是茯苓嫂先沉不住气了，“妹妹，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了呢？”
　　女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儿也没说，只是不停的摇着头。
　　“你跟我说，你到底还想不想和他过下去。你也知道，我那位过世的早，那是我们俩缘分薄，怨不得别人，可是你不同，现在要想挽救还来得及，可别等人家都进了门，你才后悔。”
　　“阿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别逼我。”女人的脸上满是茫然与无助，女人向来是脆弱的。
　　茯苓嫂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要记住，我一直是向着你的，你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有事要我帮忙的也不要客气，就冲你叫我一声阿姐，能做的我决不推辞。”
　　和茯苓嫂分手以后，女人便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她是该好好想想了。女人自己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想怎么样，十四岁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了男人，到如今也过了六个年头，生命里的每件大事都是别人替她做得主，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离开了男人，她又该以什么身份活下去呢？
　　孩子，要是有个男孩……
　　时间在女人的胡思乱想中飞快地过去了，这件事并没有让女人烦恼太久，因为女人的公公去世了。好好的一个人不过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就一命呜呼了。守了三天灵，便下了葬，女人的婆婆哭得死去活来，男人看得出也很伤心，连着几天都喝得酩酊大醉才回来，于是，丧事只好由女人一手包办的。
　　女人的婆婆也就没再提过给儿子纳妾的事，这件事就逐渐的被女人淡忘了，只是偶尔想起，女人还是会后怕，如果当时男人真的又娶了别人，那她会怎样？她不敢想。
　　只是现下她大可以高枕无忧了，因为在这三年的守孝期之内，男人是绝不会再娶的，而女人还有许多事情可做，足够让她把这件事暂且在一旁。因为女人终究是女人，扛不起一片天的女人，于是便需要男人的肩膀，哪怕它并不如想象般有力，哪怕他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缺点。遗忘成了女人最好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