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赭墨草如朱萧吞宵莲叶）》苏玉璃

6、第 6 章

　　“洗个澡而已，竟然差点虚脱。”墨尘音自嘲着从浴室里挪出来。外间没有温暖的水汽蒸腾，一下子就冷了。他理了理半敞的浴袍，把腰带绑紧。
　　头发没有擦，只是走到客厅就浸湿了后背。墨尘音拉过打在肩上的毛巾在湿发上抹了几把，快步走进卧室。床上，熟睡的赭杉军面容沉静，墨尘音却仍清楚的感觉到他体内蠢蠢欲动的魔气。天色将亮，圆月阴气的影响还没有消除。
　　看赭杉军眉头微动，墨尘音将安神咒施在他身上使他重新进入安眠--这样的状态下，叫他一直昏睡总比清醒要好过得多，不管对他还是对墨尘音自己来说都是。
　　确认赭杉军的气息归于平顺，墨尘音放下心来。
　　为了不吵醒赭杉军，墨尘音特意到洗漱间去吹干头发，等收拾的差不多了，才重新回来，看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昨天晚上，发狂的赭杉军把房间里能掀动的东西都掀翻了。现在，可以说连站人的地方都没了。
　　等把摊了一地的东西都归到原位，该扫出去的东西丢进垃圾桶，天色完全亮了起来。关了小夜灯，走到床头去拉窗帘的时候，低头看到被角下露出的一点宝蓝色，墨尘音一怔，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抬起赭杉军的胳膊，把扯掉半只袖子的衬衫一点一点抻出来。
　　“看来，这件衣服也只能丢掉了啊……”
　　虽然这么说着，墨尘音还是把它放进了衣柜，又取出另一件衬衫，褪下浴袍换上。
　　正在扣扣子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墨尘音一边应声“来了。”一边到洗漱间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确定不会有什么痕迹被人看见，才去开了门。
　　宵站在门口，举了举手里装满了东西的大袋子：“非妙叫我送过来。”
　　原来是例行两天一次的送菜。墨尘音笑着接了过来：“谢谢你，宵。进来吧。”
　　墨尘音把东西放进厨房出来，只见宵站在客厅正中，目光却落在敞开的卧室门口。
　　“宵，坐吧。”墨尘音一边招呼，一边倒了杯水过来。
　　宵欠身捧起杯子，道：“非恩叫我问，千流影的事怎样？”
　　“他已经离开了，一切顺利。叫非恩记着催款。”
　　“那会对你们有帮助吗？非恩说，千流影对你们有用，所以才不顾非妙的阻拦介绍给你们。”
　　想起昨晚赭杉军的状况，墨尘音无奈的苦笑：“帮助还没看到，不过副作用不小。”
　　“怎么了？”宵放下杯子四下看了看，问：“赭杉军不在吗？”
　　“他……”其实墨尘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赭杉军现在的状态，只好含糊道：“状态不太好。”
　　不知是否因为那天被软磨硬泡之下适时解围的原因，宵对赭杉军似乎很有好感，见状立刻放下杯子正色问：“赭杉军怎么了？”
　　“有一点小问题，不过过两天应该就好了。”墨尘音一边说，一边向卧室那边看了一眼。与此同时，从里面传来的“悉索”轻响叫他脸色一变，顾不得招呼宵就往里冲。
　　赭杉军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说醒似乎也不对，他的神志显然还没有恢复。墨尘音进门的时候，正看见他坐在床上，双眼赤红，有些茫然，又带着些戒备的表情。
　　发觉了墨尘音的紧张，宵也跟了过来，看见这样的状况有些疑惑，试探着唤他：“赭杉军？”
　　这声看似平常的呼唤仿佛成了导火索，赭杉军大喝一声，双手持咒向着声源处攻了过来。发觉他用的竟然杀伤力最强的真极烈焰，墨尘音伸手把宵拦在身后挡了一下：“赭杉，师兄！”
　　墨尘音的声音多少起了些作用，赭杉军手一扬，真极烈焰的巨大冲力轰在天花板上，吊灯都剧烈的摇晃起来。
　　“师兄，是我，墨尘音。”墨尘音一边说一边试探着向前，在赭杉军放下戒备的瞬间，将清心洗魔咒按上他的额头。
　　赭杉军脸上的戾气消退，换上茫然的表情。墨尘音稍微放心，小心的凑过去：“你现在还是多休息就好，别的事交给我吧。”说完仍旧扶他躺好用上安神咒，确定没事，才招呼宵悄悄的退了出去。
　　重新坐回沙发上，墨尘音道：“赭杉因为意外入了魔，本来以他自己的修为可以控制住，不过因为这两天阴气最盛，而他因为六祸苍龙的事使得自身正气受损，才会失去理智有了攻击性。好在我阻止的及时，没有伤到你。”
　　从见到赭杉军之后，宵就一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听完墨尘音的一番话，他喃喃道：“原来箫中剑入魔了。”
　　墨尘音意外道：“什么？”
　　“箫中剑和赭杉军一样，也会打人，好像连我都不认识了一样……”
　　这个消息叫墨尘音重又看见了希望，他追问：“你不肯带我们去见箫中剑，也是这个原因吗？”
　　宵点了点头：“他现在好多了，可以认出我。可是我担心如果来了陌生人他还是会打。箫中剑学过武术，会伤到别人。”“看来和赭杉的情况类似。如果能解开箫中剑入魔之谜，那么赭杉的应该也差不多。”墨尘音一边思考一边道：“在箫中剑入魔之前你就和他在一起吗？可以把经过告诉我吗？”
　　宵想了一下道；“箫中剑很少出门。今年春天的时候他出去了一次，带回了一本书，上面有很奇怪的字……”
　　“等一下。”听到这里，墨尘音忍不住打断他，从书房取出之前抄写下的神秘册子里的内容的纸，问：“是这样的吗？”
　　“对，里面都是这样的字。箫中剑把最外面的四个字指给我看，是《戒神宝典》。”
　　“你见过这本册子？”
　　“见过的。”
　　墨尘音本欲把书房的木匣取出来，又转念一想，虽说赭杉加在上面的独门法印破解起来也不是难事，可东西毕竟是赭杉军的，还是等他清醒再做决定吧。
　　打定主意之后，墨尘音又道：“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宵点了点头，继续道：“箫中剑说《戒神宝典》是很重要的东西，他要找个地方藏起来。第二天出门后我就找不到他了。”
　　墨尘音皱眉：“这么说，箫中剑失踪了？”
　　“上个月开始家里没有米了。箫中剑说过工作了才有钱买米，所以我出来找工作。在街上见到了箫中剑。可是他已经不认得我了，只会打人。”
　　“那本册子呢？”
　　宵摇头道：“箫中剑回来以后，我就没有见过《戒神宝典》了。”
　　箫中剑，赭杉军，两个入魔的人，因为一本《戒神宝典》联系了起来。背后施法之人仍不明了，却总算有了些眉目。墨尘音根据目前仅有的一点线索，推测着赭杉军入魔的经过。
　　宵忽然道：“墨尘音，我想请你看一看箫中剑，像刚才对赭杉军一样。”
　　墨尘音歉意道：“赭杉现在状况很不稳定，我不能离开。既然箫中剑也和赭杉差不多，怎样我都会去看一看的。等赭杉好些，可以吗？”
　　“好。”宵站了起来：“那我走了，非恩那里还有好多衣服要我去送。”
　　墨尘音点头起来送行。走到门口处，宵忽然停住，盯着墨尘音的颈侧：“你这里怎么了？”
　　“呃……”墨尘音下意识的捂住宵盯住的地方，脸上热了起来。
　　好在宵没等他解释已经按照自己的思维继续说下去：“箫中剑说，快到秋天的时候蚊子最凶了。”说完，没注意到墨尘音愕然的表情，已经出门去。

　　墨尘音终究不放心，在卧室布了一个四象封魔阵，将墨曲架在客厅，一遍一遍的弹着《净世尘》的曲子，将清心咒用在琴声之中，以期对魔气浸染的赭杉军有那么一点帮助。千流影已经出发前往蚀光谷，什么时候回来，能否请来闇族之人都在未知之数，昨天是十四，那么今明两天，赭杉将会是怎样的情况……
　　墨尘音一边拨弄琴弦一边想东想西，猛不防肩上一沉，才赫然发现，不知不觉之间日影一点一点已经到了客厅中央。他微笑着握住按在自己肩头的手：“赭杉，你醒了？”
　　“嗯……”赭杉军低声应着。
　　墨尘音将琴放在一边起身来：“那吃点东西吧。你先去梳洗一下，我把饭菜热一下。”
　　赭杉军有些迟疑，墨尘音直接把人推进浴室，自己从冰箱把早上宵送来的饭菜用微波炉热好。
　　东西摆上桌，赭杉军正好开门出来。墨尘音挥着筷子招呼：“快来吃。”
　　赭杉军看着他不动，墨尘音干脆把碗塞到他手里：“一天多没吃东西，你不饿吗？”
　　赭杉军握着碗，表情复杂：“墨尘音，我……”
　　墨尘音挑动眉头，笑道：“你不是要对我说对不起吧？你虽入魔，当时也并不是完全人事不知，应该明白，当时的情况下，若我不想，怕是你也迫不了我。你若说对不起，可就小瞧了我墨尘音。”
　　“尘音……”赭杉军探身握住墨尘音的手，眼中满是歉意：“你……辛苦了。”
　　墨尘音道：“辛苦没有，不过……的确有点痛。”
　　说完，在赭杉军愣怔的表情下，拿起了碗筷，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