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赭墨草如朱萧吞宵莲叶）》苏玉璃

3、第 3 章

　　夜静谧，房间里只有一盏夜灯亮着，此外就是书桌上电脑显示器的一点幽蓝的荧光。
　　墨尘音坐在桌前，眼睛盯着屏幕，将手扶在下颌上陷入沉思。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异样的他转头，就看到本来应该在床上熟睡的赭杉军站在了自己身后。
　　墨尘音笑了一下，和赭杉军一起看着电脑，等赭杉看的差不多了，才道：“你身上的魔气从未见过，找起来也是毫无头绪。非恩、非妙门路多些，希望她们能找到法子。”
　　赭杉军沉默两秒，重新回到床边坐下，才道：“是来自异度的魔气。”
　　闻言，墨尘音将手在桌沿上一按，叫椅子滑到赭杉身边，声音里透着惊异和欣喜：“你都想起来了？”
　　“没有，只是一些片段，只言片语。”赭杉军缓缓道：“但是施印者是异度魔者无疑。”
　　墨尘音思索着：“异度不是有自己的领域么？怎么会忽然到我们这里来？”
　　异度这个名词，墨尘音听师父说起过。这是一个空间，也是一个组织，其内族人或善于操纵风火雷电等自然现象，或善于使用魔法式神，却从不曾到人间来过。因此，墨尘音也仅限于知道这个名字，对异度的封印术可说是一无所知——看来还真的麻烦了。
　　墨尘音想着，只听赭杉军道：“我想不出，似乎……记忆断开了。”
　　抬头看赭杉军低着头，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脸色和表情，他推开椅子欺身上来：“你怎样？”一边问，手里已经掐好了清心诀。
　　赭杉军按下他的手：“没事。”说完回身从枕头下抽出个什么东西，道：“我发现，如果它不在我身上，我入魔的程度就小些，想起往事也更容易。”
　　那是一个薄薄的小册子，最上面一页略厚的封面磨损翻卷着，上面隐约可见几个字符样的印迹。
　　墨尘音伸出手去，却又在将要拿到东西的时候收了回来：“这是你一直宝贝藏匿的东西吧？”一边问，他一边起身去书柜里拿了一个大小差不多的木匣子：“你不带在身上的话，就收起来好了，然后自己设个封印。”
　　赭杉军没有把册子放进去，而是推了过来：“你可以看。”
　　墨尘音深深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起身去开了大灯，才拿起了册子，约略一翻，墨尘音奇道：“怎么只有一半？”不等赭杉军回答，他又去看封面上那几个奇怪的字符：“这是什么？本子里面也都是这种符号。”
　　赭杉军脸上魔气大炽，等墨尘音把册子收回去才道：“我也不认得。”
　　墨尘音从书桌抽屉取出一张纸，将封面上的字符抄下来，才把那东西放进木匣：“那先收起来再说吧。不过，你是怎么有这个东西的？”
　　赭杉军依旧摇头：“我没有印象。”
　　“你入魔的时候神志不清都还拼死护着它，上面的字符偏偏又可以牵动你身上的魔气，使你加快入魔，这真是奇怪的逻辑。”墨尘音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不管怎么说，它也是个极重要的物品，说不定也会是为你除去魔气的关键物什。”
　　将木匣上锁，墨尘音拔下钥匙递过来：“你加封印吧，这样别人一动你也可以立刻知道。”
　　赭杉军依言在匣子上画了自己特有的封印上去，仍旧把钥匙还回来：“这个交你。”
　　墨尘音毫不推辞的收下，却又笑吟吟道：“怎么忽然这么信得过我？”
　　“你我都是玄宗奇部门人。”赭杉军一板一眼答道。
　　虽然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墨尘音还是忍不住问：“你想起来了？”
　　“这些不会错。”赭杉军一边说话，一边飞快的掐了几个手诀——都是墨尘音在他面前曾经用过的。
　　看着即便是在床上也是正襟危坐模样的赭杉军，墨尘音忽然有一种挫败感，他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坐到赭杉军身边将后背舒服的靠在床头，道：“我觉得你还真是容易相信人。不过是收留你过夜，就把自己拼命保护的秘密给我看；现在，因为几个手诀，干脆连东西都交给我保管了。这几个手诀也不是很难，你也不是没在我面前用过，你就不怕我是来诓你的？”
　　赭杉军掐住指诀动了一下微屈的中指：“清心咒的确很常见，不过只有奇部门人才会屈起中指，我并没有用过，你却用了好几次。”说完，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反正我觉得你很好骗。就算是我的确是玄宗门人，同门就不会骗你害你吗？”
　　赭杉军很坚定的摇头：“你不会。”
　　墨尘音决定不再纠缠下去，道：“算啦，其实你这样相信我我也挺高兴的。”
　　赭杉军侧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我师弟，我自然信你。”
　　墨尘音忽然起身凑到赭杉军面前，道：“嗯，我是你师弟。吗你可想起我来了？”
　　“没有。”
　　虽说预料到是这样的回答，可赭杉军这样直接的说出来，墨尘音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师兄，他向往了多少年，如今见了面，对方却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印象……可是对着这样诚恳的一张脸，他也说不出什么怪罪的话。
　　“那我说给你听吧。”墨尘音道：“那时候我刚入门，师父带我去见师兄。师兄们都很兴奋，却不是因为我，他们在大声议论大师兄出师告捷，震惊整个通灵界，使玄宗、使奇部名声大噪的事……”
　　墨尘音忽然停止讲述，问道：“你还记得当时你做了什么吗？”
　　赭杉军想了一下，道：“记不起来……”
　　墨尘音忽然失了讲下去的兴趣：“那算了，还是等你自己慢慢想起来吧。”说完他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泛白的天际：“时间差不多了，睡吧。”说完，真的躺了下去。
　　赭杉军犹豫着：“天快亮了。”
　　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墨尘音翻个身看着他：“要不是你身上有玄宗门人才会有的道气，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的那个师兄赭杉军。通灵师不论驱魔捉鬼还是改运，不都是在深夜吗？难道你没有养成昼伏夜出的习惯？每次工作回来调整作息？”
　　说完看着赭杉军刻板的脸，他又抢着道：“不用回答了，你一定还是想不起来。话说你也几乎一夜没睡了吧？真的要硬撑吗？”
　　赭杉军没出声，却在墨尘音的注视下放好枕头，下床关了大灯，躺了下来。
　　墨尘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勾了勾嘴角闭上了眼。黑暗中，有薄薄的东西搭了上来。墨尘音知道，那是一床薄被，而一同在被子下面的，还有他捡回来的流浪汉——“这兄”。

　　不知是否是赭杉军的影响，今天墨尘音醒的要早一些，两人起床、甚至吃过饭之后，夕阳的余晖才照进房间里来。
　　一边收拾着锅盆碗盏，赭杉军一边开口道：“菜不多了。”
　　“非恩带来的东西本来够我吃两天，不过多了一个人，所以下载就没有了。不过没关系，非妙应该快到了。”墨尘音一边回答着，一边在一旁做助手，将干净的碗收起来。顺便他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忽然露出微笑：“昨天的东西一定是非妙准备的，有水果呢。洗几个来吃吧，你吃什么？”墨尘音一边问，一边将冰箱门大开，侧过身体叫赭杉军看到里面的东西。
　　赭杉军却只是扫了一眼道：“随便吧，什么都可以。”
　　墨尘音取过果盘，将水果每样拿了两三个过来，到水池里洗着，解释道：“非恩非妙两姐妹名义上开着一间服装店，给人纯手工做衣，实际上却还帮我联系驱魔之类的事。非恩昨天你已经见过了。非妙更可亲一些，自从成了我的经纪人，就连我一日三餐的采买也归这对姐妹管啦，衣服也是，我不喜欢外面的机器制衣。”
　　“她们今天还会来？”赭杉军一边帮忙一边问。
　　“非恩回去会把见到你的事说出来的。非妙猜到东西不够自然会送过来，她很善解人意。”
　　赭杉军点了点头：“非恩好像不是这里的人。”
　　“嗯，她们是精灵族，据说族人都已经不在了，才会到我们这里来。不过姐妹俩很有经济头脑，所以日子过的还不错。除了我似乎还有几个通灵师也是由她们联系。她们认识的这样的人多，说不定会有帮你解除魔咒的办法。”
　　一边说着话，墨尘音一边端着果盘和赭杉军从厨房出来。
　　几乎立刻，就听到了楼道里的脚步声。墨尘音道声：“来了。”去开门。
　　赭杉军站着没动，只听门外墨尘音道：“天草要出去？”
　　另一个声音道：“去机场接个人。”然后脚步声渐远。
　　墨尘音回来：“是房东出去。我们再等一下吧。”
　　等他走过来，赭杉军握住他的手：“除魔的事，不急在这一刻。”
　　墨尘音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愣了一下，才笑道：“好吧。那吃水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