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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倾诉 ...

  •   已近黄昏,傲霜医馆外的小林中,秋阳斜斜的照下来,地面便留下了斑驳的影。一丝微风也无,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此刻,羽人非獍的心情却与天气正好相反,阴郁而又烦躁。
      他等在这里已经是第三天了。三天前,按照商定好的计划,慕少艾——不,应该是认萍生应该在小林内出现,被人们发现,追杀他的行动正式展开。为了做戏逼真,忠烈王安排在此的都是二流三流的剑客们,以慕少艾的身手自然可顺利往西苗“逃逸”。路上,将有越来越多的人“拦截、追杀”他,高手才会渐渐出现,所以,小林外慕少艾几乎是没有任何危险的,可羽人非獍还是不放心,想着自己暗中看一下也好,便不告知任何人,悄悄藏身于此。可是,众人自清晨等到日落,再到月上中天,甚至东方发白,那抹杏黄色也没有出现。倒是傲霜医馆一片狼藉血腥,北堂御夫妇已死于非命,而杀死北堂御的那招正是慕少艾才会的平川定海......
      当初慕少艾说了了却心事才开始任务。虽然他的心事明显与傲霜医馆有关,可看他说起心事时目光中那暖融融的笑,想来不是要对北堂御痛下杀手的。但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傲霜医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北堂夫妇已死,他们九岁的儿子与慕少艾一同失踪,一切成了不解的谜......
      帝獒怀疑慕少艾不愿进行计划,将恨意转嫁到北堂御身上杀了他们夫妇泄愤——毕竟,当初慕少艾到忠烈王府医治老夫人就是北堂御推荐的。忠烈王虽未赞同,但看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想必也对慕少艾有了几分怀疑。有羽人非獍虽不信帝獒的话,却也无从反驳,只有沉默不语,只是仍旧回林中守候......

      这个慕少艾,到底去了哪里呢?你可知道你越不出现,一切便对你越不利?羽人非獍替慕少艾着急,却又无计可施。这里是慕少艾最后出现过的地方,除了这里,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有人自林外经过,谈话声传了进来。
      “竟然杀了北堂大夫,认萍生真是罪大恶极!”
      “嗯,连忠烈王都出面悬赏缉拿,他一定难逃死罪了。”
      ......
      悬赏?记得当日商定是于公开亭贴通缉告示,这悬赏.....难道是王爷真的一心要置慕少艾于死地?这颠覆翳流的计划真的变成了对慕少艾的追杀了?羽人心下犹疑,再也藏不住身,振起六翼赶往公开亭。

      公开亭前从未断过人,今天也不例外,人比往日更多。远远的可见亭上贴了新的白纸,一些人围在那里指点议论。人群外,三三两两的人们或交谈或感慨,说的都是一件事——忠烈王府的悬赏令。
      忠烈王府是天下正义公理的象征,多年来于公开亭贴个告示也是常事,但悬赏,却是破天荒第一次,又一开口就是万两白银的大手笔.....其实不用悬赏,只要忠烈王一开口,他所通缉的人便已于天下无可遁形,如今有了白银的彩头,周围的人莫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羽人非獍没有去看那告示,听着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已知道,悬赏是真的了。他的心更是沉入谷底:慕少艾,你.....你要藏便要藏好,永远不要再出现了。不然,等待你的只有无休无止的追杀......
      正自担心,看告示的人堆里挤出一人,叫羽人目瞪口呆——虽然他以一幅巨大的斗篷将全身杏黄长袍盖了个严实,又用同色兜帽罩住满头华发,遮住左半边脸孔,羽人非獍还是认出了,这人正是告示上被悬赏缉拿的主角,化名认萍生的慕少艾。

      慕少艾并没有发现羽人,他脸上挂着略带嘲讽却又虚无缥缈的笑,脚步也有些虚滑,竟不留神险些被小石子绊倒。
      羽人看了眼告示上的画影图形,气急败坏的冲上去,背起他转身便走。飞起的瞬间,羽人感到慕少艾全身僵了一僵,轻轻挣扎了一下,险些掉下来。骇得羽人急忙抓紧,慕少艾却安静下来,乖乖的揽住羽人肩头:“羽仔,是你......”

      一直冲到落下孤灯小亭,羽人才猛地停下。身后慕少艾缓缓抬头,从他背上下来:“羽仔,好久不见了。”
      羽人回头,见他将眼弯成新月的笑,却又总觉得少了明媚温暖多了虚无掩饰。羽人低下头来,不看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问:“究竟发生何事?”
      慕少艾夸张的张开双手:“发生何事?呼呼,羽仔,这该我问你吧?药师我好好的在公开亭看告示,你却不由分说将我带来这里——”
      羽人皱着眉插话:“我是问傲霜医馆。”
      慕少艾突然沉寂下来,垂了眼怔怔的看着地上积雪。风过,浮雪打着旋流动不已。许久,他才开口道:“羽仔,有酒么?”

      羽人不答,径自去后面取了酒回来,却见慕少艾已坐到石凳上,定定的看着前方雪峰,目光中尽是迷茫与绝望,便无言的将酒放于脚下,拍开一坛放到慕少艾手边,又为自己打开另一坛。饮下一口,冰凉的酒顺喉而下,一下子又变得火热,在胸口灼烧起来......
      重新放下坛子,羽人不开口,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陪慕少艾看亭外的雪景。天阴沉沉的,有极小极小的雪粒有一下没一下的落着。

      又过了好一阵子,慕少艾拎起身边酒坛灌下一大口,缓缓道:“羽仔,你知道雪地绛珠吗?”
      这个名字叫羽人想起生长在崖边已被慕少艾摘走的绿叶红果。他尚未回答,慕少艾已继续自说自话:“就是你我相识那天我采到的药。那药是为老夫人延命必须的一味,可我来采它却不是为了老夫人,而是为了阿九。”
      慕少艾脸上浮现温暖的笑:“阿九是个好孩子,活泼可爱又善解人意。只是他出生就有半心之症,注定活不过九岁。我得了药方,只差这一味雪地绛珠。我已找了两年,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
      他目光又迷离起来:“雪地绛珠找到了,药也炼成了。九月初九,正是阿九的生辰。我去为他庆生,也是为他治病。药虽喂他服下,却解不了他的半心之症。因为......因为.....因为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被杀,刺激之下,病情恶化。而杀了他父亲的人,正是我....”
      慕少艾停住,猛地灌下大半坛酒,停了一下,才道:“他的父亲叫做北堂御,是傲霜医馆的主人,也是我多年的至交好友。”
      “多年。有多少年呢?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那时候我们一起跟着师傅学医、识药,一起调皮捉弄别人。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离去,十年前才再次出现。原来他去了翳流,只为研习蛊术。如今他逃了出来,恢复本来姓名,建了傲霜医馆。”
      慕少艾停住,大口大口的喝酒。不一会儿,坛子已见底,他却茫茫然抱着空坛不说不动。
      羽人将脚边第三坛酒也启了封,自慕少艾手中取过空坛,把酒塞进他手掌。
      慕少艾下意识的接过酒,凄然一笑:“其实,北堂是唯一知道我过去的人。我本来就叫做认萍生。慕少艾这个名字,不过才用了不到十年的光景。而叫我认萍生的人,如今都已死了,只剩下北堂御一个人。可我,却杀了他。”
      慕少艾缓缓躺倒,举起酒坛,让酒倾泻而下流入他大张的口中,无休无止......
      眼看又是一坛酒告罄,羽人上前把酒坛夺了过来。慕少艾也不反抗,仍旧仰躺着,大睁着眼,看着亭角随风摇曳的素色宫灯。
      “他疯狂的向我攻来,我没想到阿九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阿九的声音会叫他暂时恢复神智,撤了掌力也撤了护体之功。我想收掌,已经来不及了.....”
      宫灯照亮慕少艾的眼睛,一行泪水自眼角滑落,掉在地上,溅起一小片雪雾。
      “北堂死了,阿九用尽全力打我,他的眼中满是震惊、绝望和仇恨.....”慕少艾似不堪忍受痛苦,闭上了眼,更大的泪珠滴落,砸在地面。

      一旁羽人非獍早已心痛如刀绞,手中的坛子险些拿捏不住,慌忙放下,而手仍在颤抖不已。是的,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此时慕少艾的心情。当初,当他的刀刺入母亲的身体,鲜血顺着刀尖淋漓而下,他的世界也是一片黑暗.....
      多年来,他努力的做好事,一心赎罪。只是,这个罪,又岂是自己做几件好事就能赎清的?午夜梦回,他除了心痛忏悔,却也无能为力。如今,眼前这一向开朗明媚如暖阳的慕少艾竟也有了相似的命运,今后......

      许久不见慕少艾有所动作,羽人轻声唤他,见他没反应,凑过去才发现他已熟睡,想是酒劲上来了吧?只是落下孤灯太过寒冷,若任由他在此睡上一夜,非要大病一场不可。羽人小心翼翼的抱起慕少艾,走进亭后自己的卧室。将慕少艾安顿好,羽人坐于床头看着他平静地睡颜,想到世上多了一个与自己一样痛苦的人,他心头更痛,却又感到某种温暖.....
      唯一的床已被人霸占,羽人只好重回小亭,对着茫茫雪景发呆,天将亮的时候,寒气更重,羽人拉起了胡琴。
      一曲作罢,想着卧室那人也快醒了,收起琴走了进去。猛不防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羽仔,早。”
      羽人看到慕少艾正明媚的笑着,与昨日的迷茫绝望判若两人,不由得愣住:“这人.....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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