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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决定 ...

  •   短短的一段路,徽仪却觉得走了很久,似是走到了心的尽头。她几乎是飞奔进了沈家,直到再见到那温暖的灯火,心底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里是她幼年读书习字的地方,是她嬉笑玩闹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仿佛十多年后,什么都没有改变,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颗童真的心已经不复存在了。
      梅树下恬静坐着的女子,已从自己换成了慕容无觞。她抬头看了看,微微惊愕:“姐姐?”无觞搁下手中犹自冒着热气的茶杯,忙道:“姐姐怎么会来?”
      徽仪气息未定,良久才道:“小缕在吗?”
      无觞眼中掠过一丝担忧,默默道:“夫君在书房,他在……在看军事图表。”
      “你不担心吗?”徽仪诧异于她的平静,“你就这样,就这样放手让他去做?”
      无觞点了点头,回首看着亮着灯的纸窗,唇角清冽的笑容含着温柔:“我很担心他。可是,姐姐,这是他的理想,所以我让他自己选择,而我对他的要求是,无论他要怎么做,请让我看着,让我看他一步一步走。”倏然间,她敛衣行礼道,“姐姐,我同你的心情是相同的,但我还是恳求你,请你让他走自己的路。”无觞坚决的语气让徽仪迅速沉默下去。
      自己的路吗?她心底涌起淡淡的迷茫,长长的叹息之后,她慢慢道:“我只是要见见他,我要和他谈谈。”
      无觞默然,转身领她去了书房。
      沈徽缕略显消瘦的身影出现在徽仪面前。徽仪站在窗外,听着他偶尔的咳嗽,心里有些微的疼痛。
      小缕,你为了这件事,竟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了吗?
      她抬手轻敲房门,没多久,小缕含笑的温柔脸庞在门后缓缓放大,他静静地笑道:“姐,我知道你会来的。”
      徽仪有些寂然地看着他,许久才进了房间。房中的温暖气息,隐隐约约,恍如幼时。
      沈徽缕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姐,你怪我吗?”
      徽仪轻轻摇头道:“没有,小缕,我只是不希望你冒险。”她用力握住手心,道:“小缕,不要上战场,行吗?”
      “不行。”沈徽缕霍然抬头,“这是我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亲手完成我们从小的愿望。”
      徽仪顿时了然,原来,是为了她的心愿啊。她肃声道:“小缕,与你相比,那些仇恨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你肯改变心意,我可以,”她咬住嘴唇,轻声但坚决地道,“我可以连仇恨也放弃。”
      “可是姐,你为什么要我来走你安排的道路呢?”沈徽缕叹了一声,反问她道。
      徽仪怔了怔,一时竟无言回答。
      沈徽缕起身长立在窗边,绰绰约约的月光笼在他身上,仿佛度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他清晰而温和的话语,让徽仪蓦然抬头:“这样其实很累,姐。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就像姐姐你,不也改变了很多吗?”他笑,“我有足够的能力来守护你,而这次的出征是我自己的选择,你知道吗?我不要在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不要父亲那样的结局。”
      他微抿嘴唇,头扬起,拳头握成一个完美的形状:“至少,我要明白战争的残酷,至少,我要明白守卫这个江山的不易。所以,姐姐,请你放我自由。”
      徽仪静然看着他,内心的震撼却不亚于初听这个消息时的感受。原来是她啊,原来是她一直禁锢着小缕的自由,是她自以为替他选择了最正确的路,也是她同样自负地把弟弟带进朝廷。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洁白纤细,一如当初。可她知道,这双手,已经弄脏了,再也洗不掉那些污垢了。
      她良久才疲惫道:“小缕,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我从来都认为,我给你的,是你想要的。从小,你就跟我一起长大,我对你的照顾,绝不会比父母少,我总是希望你平安的,我总忘了,你已经十六岁了。”她温柔地笑,“我只是害怕,你会用战争这样惨烈的方式,离我而去。”
      她心底的复杂感受,连她自己都不曾明白。为什么她能轻易对小缕妥协,而与承光延之间,却无法避免那一场争吵。她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因为一种卑微的心理吧。
      在那样高傲绝世的男子身边,她总会生出一种黯然的感情。
      沈徽缕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道:“姐姐,我很早就说过,你永远不要对任何人说抱歉。你对我,从来都是最好的。”
      徽仪轻叹了口气,道:“不。我有我自己的私心,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那些斤斤计较,那些自私感情,我也都有,因为,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上战场啊。”
      徽仪温柔地看着小缕,这是她视若珍宝的弟弟,也是小缕的坚持,让她甘心放他离开。
      沈徽缕摇头道:“姐,是我们都错了。王爷曾经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上战场,一个是苟且安生。而如今,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如果我不能经历这些腥风血雨,你要我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他猛然转身,清冷的目光从他眸中透出,“你知道他们如何说我的吗?凭借姐姐的高贵身份,而从市井里爬进朝廷的废物。姐,我只是想证明,我可以独自走完我的人生,你明白吗?”
      徽仪霍然站起,废物!竟然这样来谈论小缕,她攥紧手,脸色倏然间沉了下来。
      “姐,冷静点。”沈徽缕静静地笑着,“十多年我们都忍下来了,还怕这一时吗?”
      “我们的错,不在于自私,而在于,我们相依为命太久了,”沈徽缕含笑的双眸渐渐展现出朝臣特有的锋芒来,“而忘记了,其实我们都不是对方的全部。姐,你有王爷,而我有无觞,我们并不是孤单一个人的。”
      因为真正的孤单,是心里的孤单,而不是独自一个人。
      徽仪垂下首,细细的发丝绾在胸口。她心中仿佛有隐约的温暖,在不知不觉之间,她的弟弟,早已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沈徽缕见她并不回答,又闲散地道:“姐,你知道吗?你是有机会做皇后的。”
      徽仪骤然抬头,愕然道:“什么?”
      “你只爱王爷了吗?我的姐姐。”他微微笑起来,“可你忽视了那个一直默默守护你的人。”
      “你如何知道皇上的心意呢?君心不可妄测,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徽仪平静道,因为这些已经无法再让她有丝毫的动摇,“帝王多妃嫔,怎么会对我一人上心呢?”
      “你不会明白的。姐姐,他是皇帝,可你没见过他谈起你那一瞬间的神色飞扬。”沈徽缕唇边笑意逾深,“他呵护每一位妃子,只因为他是皇帝,他对她们尽作为夫君的义务。而爱是不同的,他用一个男子的身份来爱你,姐姐,我很了解。”
      沈徽缕微微扬起嘴角,自信与神采展露无疑。徽仪默然了一瞬,静静问道:“小缕,你不该管这些的,我也有我自己的选择。”
      就算小缕说的是事实,她也不会改变,因为有些选择一定会让人受伤。世事,总是无法两全。
      沈徽缕笑道:“姐,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只是,我希望你好好想想,皇上性情温和,他不会伤你。我也不会因皇后的高位而刻意要求你做到,那个位子,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呢?”他所要的东西,都要靠自己来争得,从来都是如此。
      “你想过吗?为什么你一定要进入宫廷呢?姐,如果王爷不过想留你在身边,他大可不必费如此周章扶你上郡主之位,他想要哪个女人,也是很容易的事情,更无人敢说一句不是。”沈徽缕略带隐忧的神情触动了徽仪最深的忌讳。
      的确,这是徽仪一直无法解释的问题。她心思玲珑,可毕竟不是无所不知的圣人,有太多的疑惑都没有解决,可她依然不敢问,怕一问过去一切就像水中的镜象一样,碎裂开来。
      她渐渐沉思起来,小缕没有说错,承光延究竟隐瞒了多少事情呢?今日的争吵固然是她的偏激而引发的,可承光延对她开扇庄的怀疑不会是空穴来风,那么,他还是不相信她吗?就如她现在也心存怀疑一样。她心里骤然冷了下去,他们之间,何至于到如斯地步?
      沈徽缕见她不语,笑笑道:“别想了,也许是我多想了。”他温柔的眼角流露出几分温暖,“我总是希望你平安的。”
      徽仪点点头,又问道:“小缕,七公主的事情你知道了吗?”她难得出宫一次,若不把所有的事情理解清楚,那今后的一切都如谜局一样无法解开了。
      “知道。”沈徽缕坦然承认,他不会隐瞒徽仪任何事情,包括自己的感情,“娶无觞之前,王爷就问过我了。我没见过公主,可我见过无觞,所以,我宁可娶无觞。”
      徽仪讶然道:“你不喜欢无觞吗?”如果小缕不爱无觞的话,那她难道不是害了三个人?
      “喜欢的。”有嫣红的颜色漫上沈徽缕的耳根,“无觞虽然看似清冷,可她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女子,她过去,也并不是很幸福。”
      “湄儿那里,恐怕仍是不好应付。”徽仪几不可见地笼了笼眉,“天真的孩子,一旦恨起人来,并不比我们逊色。”她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很小的时候,外表温柔,内心冷漠的她只有在小缕身边才会有真正的喜怒哀乐,也因为十年的怨恨积累下来,到如今连她自己也无法化解了。
      “是。姐姐要多加小心了,虽然太后心思缜密,智谋过人,但公主终究是她的亲女,你对她的利用价值再大,也不会顾情面的。”沈徽缕不无担忧地看着徽仪,“我只希望,这次战争之后,我们三个好好生活,国恨已了,家仇已报,没有什么再可以担心了。”
      方昱惟,岳王,这些人他都将亲手把痛苦一一交还。
      徽仪眼波流转的转瞬,渴望已久的希冀再次出现在她眼中,只希望这一次,她所爱的所有人,都能平安吧。
      她寂寂地望着窗外,孤月如钩,几点疏星,淡银色的光辉似水清亮,世事难料,前路迷茫,何时才是尽头?
      人在玉楼中,楼高四面风。她立在窗边,清风盈袖,满腹愁思谁能解?
      沈徽缕悄然走到她身边,柔声道:“姐,去休息吧。你还可以睡小时侯的房间。”
      徽仪蓦然回首,笑了笑道:“真是好久没进我自己的屋子了。这里,才是我的家啊。”她盈盈若目,极目远望。远处永不熄灭的灯火,是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可那里太寒冷,天地之大,惟有这里,才是最温暖的地方。
      她转身轻叹一声,帮小缕整理好前襟,道:“你也不要太晚了,无觞不知道,我还不了解吗?你不做完自己的事情,是不会去休憩的,这样伤身体,心疼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啊。”她抿嘴微笑起来,犹如幼时不经意间的玩笑,暖意横生。
      沈徽缕微微红了红脸颊,才点头道:“知道了。”
      徽仪这才满意地起身离开,唇边是释然的微笑。她已决意放手了,无觞和光延都没有说错,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握在自己手中的棋子。
      太过固执的自己也终于会有明白的时候了吗?她扬了扬嘴角,明日进宫,只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本以为陈旧的房间里灯火暖暖,竟与当初一点未变。徽仪几乎是含泪走了进去,她拙劣的毛笔字,开玩笑的随笔涂鸦,竟然都在,尽管纸张全部泛黄,但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小缕能重新找到这些装订,必是费了不少工夫。当年抄家的时候,侍卫对这些残旧无用的废物,弃之如敝履,所幸未曾遗失。
      那些哥哥教她习的字,如今看来是幼稚而纤巧的,可却承载了她无数童年的回忆。她捧起纸稿,泪眼含笑。
      床铺也是崭新的,可窗头的饰物却与当初一般无二。夜深千帐灯,这盏小小的明灯,正是小时侯她亲自为它取的名字,没有料到当时的一时兴起,竟也成了如今的美好回忆。她倚在床边,一切熟悉而亲切,似是有温暖的潮水迎面而来。
      一夜对灯而笑,她的睡颜久违地沉静起来。好眠入梦,梦里,她眉目静好,神色飞扬地站在院中,父母、哥哥、小缕都在微笑,他们的笑容如冬日里的阳光般,那样的好看与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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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貌似对女主很不满意,某青鞠躬~~~~
      其实她是有很多的缺点,一是自负,一是偏激.这也是我最初的设定,如她自己所说,她不是一个神,她的不完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她的固执,设身处地而想,一个少女从6岁那年开始就孜孜不倦地学习,只为了有一天能将仇恨悉数奉还,这样的怨恨,不是所谓的宽容可以化解的,青王不能,皇帝不能,她弟弟也不能.
      所以,各位亲们如果有什么意见的话,也请包容,因为徽仪才18岁,她还有很多没有想明白的道理,她也和我们一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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