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墨筝813

78、秋色渐欲迷人眼

　　止住步伐，我怔怔望着前方，许久后收回思绪苦笑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停下来仔细思索。”
　　杨之潋立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
　　“那小小伎俩里含意更多的怕是‘孤注一掷’，而非杨公子所言的‘咄咄逼人’。”我犹豫片刻才微笑回答。
　　他眉宇稍扬，依然是一幅风淡云轻的神色。
　　两人静伫对望良久，我终败下阵来，讪讪笑道：“我回马车去。”正欲调头，前臂却猛然被拽住。
　　虽是满心诧异，我仍是保持淡然的口吻笑问：“杨公子还有什么问题？”
　　“失礼了。”他松开手，只是温和道歉。
　　我顿觉诡异，对上他的双眸，却找不出丝毫线索，只好扯扯嘴角算作回应，迈步向马车靠近。

　　剩下的路程，我直接无视车内众人，只顾着与驾车师傅闲扯狂侃，倒也省心。
　　马车绕着山路迂回盘旋。
　　时至深秋，山色斑斓。抬眼望去，层层叠叠的红黄绿紫，应接不暇绵延不绝，颇为壮观。可惜，欣喜之人惟我尔。
　　然久看后，便觉所行之路偏于荒凉，难道传说中的倾城山庄是藏于高山之巅麽？我略微疑惑，缩回脑袋虚心向叶辰请教。
　　“如今走的是近道，绕出这段山脉便好。山庄并不偏远。”叶辰面无表情地回答。
　　为何感到他的神色隐隐透着冰冷？再细看，又察觉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是我太敏感？

　　又行了半日，待众人均饥肠辘辘面露疲态时，前方总算是出现建筑群隐约的“妙曼身姿”，不禁欢呼。
　　渐行渐近。我内心激动眉开眼笑就差手舞足蹈了——如雷贯耳的倾城山庄即将揭开神秘面纱，多么值得期待啊！

　　放眼望去，山庄的设计偏于中庸，豪迈不足温婉有余。但背枕着绵延山脉，倒也衬出几分霸气。庞大的占地面积算是增添了些许威望。琉璃瓦掩映于成群古木中，反射着耀眼光芒。然某人好歹是见过世面的，这群建筑虽为华丽，却缺少了独特个性。由此感叹：倾城山庄，不过尔尔。
　　待马车停稳妥当，便有下人迎上前来，见到我这张陌生面孔时表情稍稍呆滞，但转而望见车内的自家主人，立马一脸媚笑高声唤“二少爷三小姐回来了”。
　　杨门的人自然也是受到热烈欢迎的。
　　我仰望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自嘲笑笑，跟在他们身后迈进了红漆大门。

　　还没走至大厅，便见一群人迎面匆匆走来。为首的男子面色和善，豪爽笑道：“杨兄远道而来，叶某有失远迎啊。”
　　“叶庄主客气了。”杨大哥也是笑脸相迎，拱手回道。
　　哦哟哟，眼前这位一身锦衣华服眉开眼笑举手投足谦虚有礼的男子竟然就是阴险狡诈城府极深更是无耻欺骗了美少女雪儿纯真感情的——叶大公子叶旭！
　　仰天长叹——又一次以事实证明了“人不可貌相”的科学论断。如此谦和的君子型人物，竟然会是卑鄙小人。若不是我早有耳闻，铁定是被骗了去。
　　只是，为何他们要站在大厅门口寒暄？我暗中无奈，不经意间瞥见叶辰眼底流露出的阴沉。不着痕迹地挪至他身旁，再扯扯他的衣袖，我压低嗓音问：“你干吗一直面色不佳？”他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我。
　　相顾无言。
　　“二哥。”叶钥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我与叶辰仓惶地调开视线。
　　叶旭终于注意到我这等小人物的存在，眉宇含笑温和问道：“二弟，这位姑娘是？”
　　“二哥带回来的野丫头。”叶钥目露不屑，毫不犹豫接口回答。
　　此话一出，全场惊诧，瞬间悄然无声。

　　“钥儿！”叶辰冷冷唤道。在一片静如止水中，低沉的声音尤为突出。
　　微眯双目，我冷笑着环视全场。
　　叶钥撅着嘴望向叶辰，似是满心的不服气，随即怨恨地瞪了我一眼，不顾场面调头就跑。叶旭稍稍蹙眉，只瞟了我一眼，随即恢复常色对众人歉意说道：“钥儿小孩子脾气，让大家见笑了。”却绝口不提她对我的无礼。
　　直盯着置身事外表情淡然的杨之潋，我灿烂笑道：“叶三小姐如此活泼可爱，杨二公子日后有福了。”
　　他稍一颔首，笑容轻扬，无声化去我的嘲讽。
　　“叶庄主，三小姐的话不假，小女子确实算得上来路不明呢。”对于杨之潋的反应，我心有恼怒却无可奈何，忿忿地调转目标，面向叶旭温婉笑道。
　　“杨兄，大哥，请恕小弟无礼。”叶辰突然拱手而道，“溪儿，跟我走。”言罢，不顾众人反应，拽着我的手腕转身离开。

　　待远离了他们的视线，我试图甩开他的束缚，却被他握的更紧。
　　一路上拉拉扯扯，手腕处传来隐隐疼痛，我红着眼狠狠叫道：“放手！”
　　他猛然止步转身盯着我，面色阴沉得可怕。
　　“放手，痛死了！”我毫不妥协地对上他的目光，忍泪咬牙切齿地喊叫。
　　手腕处的力道放轻了许多，但他依然没有松手。
　　“你发什么火？我都没大喊大叫大打出手，你发什么火？你有什么资格发火？被侮辱的人是我，难道我连生气都不被允许？”我冷冷反问，“她不过是你义妹，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你，凭什么让我忍气吞声？”
　　这恐是我第一次在叶辰面前如此言行激动。他怔怔地望着我，似是想要了解我的内心情绪.而我只知此刻心烦意乱，实在不适合沟通，别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对不起。”他讷讷开口。
　　“我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们都认真想想，可好？”我略一叹息，挣脱他的束缚。
　　“你与杨家可是关系很好？”他呆立稍许，突然转了话题。
　　愣住，眨巴眨巴双眼才接好思路，侧头冥想后回答：“除了杨二公子，其余众人均算好。”
　　“我带你去休息。”他似是松了口气，面色稍稍改善，迈步向前走去。
　　虽是心怀疑惑，我也无心去细细询问。
　　目前最使人郁闷的是叶钥出现后，我与叶辰之间似乎突然冒出诸多莫名其妙的情绪问题。若不趁早理清，争吵怕是无休止……

　　心情略微沮丧，我低着头跟上叶辰缓缓向前走，也不知究竟到了何处。
　　对叶钥之前的霸道和刚才的挑衅行为，我确实颇为愤怒，但更生气的是叶辰的态度。她让我陷入尴尬，而他却一直护着她。
　　叶辰，我在你心中的位置究竟有多重？抬眼望着他的背影，蓦然生出一股上前问个清楚的冲动。我握紧拳头，拼命冷静下来：连他为何逃避我的情感都不明原因，又如何将这个问题问出口？思及杨之潋所言，不禁苦笑——我何来咄咄逼人的资格？
　　性格如我，若是认定了一个人，那么他便是全部。但突然发现，一路追逐他的步伐，赖在他身边，凭得不过是他模棱两可的情感。如果连这点都失去，我还有什么资格驻留？在这个世界我犹如浮萍毫无归处，倒时候又该走往哪里？这时候的爱情已经带上依赖的味道，于是变得步步为营。犹记得公主为了安岳小施手段利用了我，而如今我也懂得争风吃醋暗用伎俩。难道女人都有为了爱情而决绝的潜力？
　　脑海里猛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失去了这份情感，我该何去何从？

　　一边跟着叶辰往前走，一边如此的苦思冥想，大脑仿佛越来越混乱。正恼怒皱眉，却见前面身形略略一怔。难道前方有事发生？我侧身踮脚，好奇张望——不就是出现一个美丽少妇携丫环且笑且行的场景，何须大惊小怪？
　　向前蹭了几步，我靠近叶辰身旁偷偷打量他的神色——面不改色波澜不惊。若真如表面这般镇定，为何还微微握拳？能让叶辰紧张至此的女人？脑海里紧锣密鼓地开始搜索，答案呼之欲出，我不禁睁大眼睛——这、会是、庄主夫人——叶辰曾经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