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三 故人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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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对于两人相依着在路途中窄小的休息场所里的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
多半是无人的破庙。在房顶角落结了成片成片的厚重蜘蛛网。灰尘扑面而来。大致清理之后，靠着红柱向外望。安逸又平静。
下过雨后，鼻腔里充斥着浓厚的泥腥味。因为大雨阻断了前行的路，所以被迫留在破庙里多呆一阵。
关系却没有因此变得更近。宿琏的表情依旧是平白得没有声息。玉泽好几次一觉醒来望着他，清澈的脸上泛不起一丝波澜。
关于路途的计划宿琏并不多讲，就算玉泽问起来也只是敷衍作答。只是提到他师父是什么样人的时候才意外的多话起来。
“他……是个极其善良的人。”讲述起来时会闭上眼睛。就连玉泽都能看出他回忆里浮动的波纹。
一定是段非常好的过往。
玉泽高兴起来，就着宿琏现在心情不错继续问下去，“是他教你降妖之术的么？”
他却在这个时候把所有情绪都收起来，挎上包袱朝外走，“不是。雨停了。该上路了。”
虽然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而对话却不会超过十句。有时候是玉泽一个人说得起劲，指着晃动的树梢说着，“上面坐着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孩子。”
宿琏顺着方向看过去，那里空空如也。
就算身怀降妖的本领，可对鬼怪这类事物到底还是有惧意的。
“她说你长得很好看，问你多大来着。”玉泽目不转睛盯着树梢，好像上面真的坐了一个人。
宿琏默然前行，并不理会玉泽的自言自语。
“宿琏你等等我啊，别走这么快。”玉泽几步追上去。
衣摆挂在一旁的灌木上费了番功夫才拔下来。
“要在天黑前赶到。”他只是冷冷撇下一句话。
再走几步，和玉泽又拉开来不少的距离。
玉泽对于宿琏完全不了解。
从跟着宿琏离开村庄到现在短短几天，真正知道的无外乎名字和性格。“宿琏”两个字分明不是本名。玉泽问过他，他也不说。
“你对打探人家的事情很热衷么。”
最后被问得发烦，一贯无起伏的语调甚至扬起点点怒意。
玉泽闭了嘴，跟在后面有些挫败。
“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好奇。”脚底踩在碎枝上发出断裂的声响，玉泽卡在空隙中开口说话，“其实‘玉泽’也不是我的名字。”
勉强找到相似点。
山涧之间偶然留下小段水流。陡崖上攀着细小的花。在正午日照当头的时候探出手，清凉覆盖了整个身体。
玉泽转过身想问宿琏过不过来洗下手，却看到他望着眼前的小路出神。
这是经常的事。休憩的时候，宿琏常常一坐就是半天。墙壁的隙缝，茅屋的一角，燕子飞回巢。
他盯着这些事物失了神，要等玉泽叫他才会想起要继续赶路。
他在心里隐藏许多东西。是玉泽看不透彻模糊阴影。
“你有没有觉得我是个怪人。”
玉泽问出口时天边轰隆一声。山里天气多变，似乎又要下雨了。
宿琏难得的回复了玉泽的话。脸只是朝她微微侧出一个面就停住，声音踩着逆向的风过来，“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能看得到那些飘荡的鬼魂啊。不觉得很可怕么。”随手从身旁折了一片叶子，“就在你前面几步有个很老很老的老伯伯，他让你带路呢。”
宿琏不知道玉泽说的那个老伯伯究竟有没有一路跟过来。只是在到了最近的城镇后，玉泽没有再提起过它。
因为临近节日而热闹非凡。客栈早就人满为患。店小二在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被人一招呼，甩开抹布就走了。剩下宿琏和玉泽站在人来人往的柜台前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听见有人喊了声，“宿公子。”
都回头，眼前是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
“好久不见了。”
似乎和之前的老妪一样，宿琏曾经为他降过妖。姓白名秋悦，还有个字，无边。
玉泽小声嘟囔了声“秋月无边”，“扑哧”的笑出来。宿琏斜她一眼，也就不再敢吱声。
得知宿琏和玉泽找不到住所，白秋悦很爽快地提议他们到自己家的府邸留宿。考虑到眼下已经找不到其他住所，宿琏点点头，答应下来。
玉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宅。红漆的大门推开，成排的扶桑和垂柳。有个管家模样的人迎上来，见有客人只好小声说了句，“成府的二小姐来了。”
白秋悦有些倦意，“替我安排下这两位。我现在就去。”
被安排的厢房要过一个很小的花园。水池上架着小小的假山。浮萍盖在水面上。莲花尚未开褒，沉沉的睡着。
管家让人送了膳食去玉泽和宿琏的房间。玉泽等人都走后又端着餐盘去找宿琏。
她不介意宿琏的冷眼。于是摆好餐盘，玉筷握在手里。等宿琏吃好无意一看，玉泽的饭菜也所剩无几。
想起前几天在路上并没有好好吃过什么，到现在会饥肠辘辘也不足为奇。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玉泽冲宿琏笑笑，“我说过我吃东西吃相很差，你不要介意。”
宿琏别开脸。
真正在意的是谁。
悄无声息的心里话。
白秋悦在半个时辰之后回来。脸上的倦意越发浓烈。他在假山旁看到宿琏和玉泽，换上一副浅浅笑脸，“寒舍有诸多不便之处，望能多多谅解。”
“白公子愿意让我等留宿已经是万分感谢。”宿琏说着客套的话。
他们的对话在三言两语后连接上一些过往。大概是对彼此近况的不解和解惑。玉泽在一旁听着，了解到的事情也不算少。好比这个白秋悦曾经有过上京赶考，落榜后子承父业做起商人。如今生意风生水起，生活却并不如意。最后白秋悦有些顾虑的问了句，“你师父呢？”
看着玉泽的眼神有些怪异。
“他已经回本家了。”宿琏答着，倒没有白秋悦那样的顾忌。
“原来如此。”白秋悦看出玉泽之于宿琏并非他所想的关系，表情明显放松许多。
转过身看着假山与假山缝隙中勉强钻出的花朵，他又说了句，“言卿她在我落榜回来之前已经嫁走了。”
玉泽自然是不懂其中的意思。宿琏很是了解，淡漠的回道，“莫要对往事太过眷恋。”
白秋悦轻笑两声，“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却做不到。”
没办法将曾经当作昔日余光一样完全忘却。它们在身体里开枝散叶。就连睡梦中都能感觉到隐忍的痛。
“我……很想她。甚至觉得如果她抛下她的丈夫来找我，我还是会接受她。”白秋悦这样说着。脸上的笑意已经淡下去几分。
回过头，宿琏难得和玉泽交待了一下那些零散的过往。就算用他苍白平淡的叙述方式讲述起来也算是个令人惋惜的故事。
大致是两年前来到这里，为的是替白府除妖。其实并没有什么妖，无非是当时的白秋悦痴迷于镇上一个姓谢的教书先生的女儿谢言卿，为她愿意放弃白府的家业，寒窗苦读，就因为谢先生的一句“女儿只嫁读书人”。
白府的当家当时还在世，觉得儿子会成这样是着了妖道，于是派人四处寻找能够除妖的道士。恰恰好宿琏和他师父路过，接了活，在白府吃住了三天。第四天白秋悦一声不吭上京城赶考。师父找了个借口开脱，带着宿琏离开了白府。谢先生并不中意生在富商之家的白秋悦，所以一早已经替谢言卿找到门当户对的婆家。谢言卿却始终不肯嫁，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一直等到白秋悦临走前敲开她的门才终于出来。
结尾并不算轰轰烈烈。白秋悦落了榜，失意回来后，却从父亲的口中得知谢言卿早就另嫁他乡。连谢先生都跟了过去。谢家在镇上已经不再存在。
白秋悦失魂落魄了大约半年。后来终于振作起来，接管了白府。一直到今天。
宿琏抿一口茶。上好的茶叶散发出清香。玉泽端详着茶杯上脉络清晰的印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花精都很漂亮么？”
宿琏抬眼看了看她，“不完全。”
“妖怎么也要比亡灵好吧。”玉泽认真的说道，“那些无法散去的亡魂是因为还有未了的心愿或者异常牵挂的人或事才会在人间徘徊。”
茶盖扣在茶杯上碰出悦耳的轻响。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宿琏翻过玉泽手里的茶杯倒了半杯茶。
玉泽愣了愣，声音莫名变得沙哑，“我不能一直跟着你么。”
“总是要回去的。何况我也不清楚这趟要走多久。”他把茶杯推到玉泽面前。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笑意毫不掩饰的表达出来。
在看清宿琏再次沉下去的脸后有些失落，低头盯着茶水里自己的倒影说着，“已经回不去了。我已经回不去了。宿琏，你就让我跟着你到最后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章三 故人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