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茶末苦

3、3

　　夜半，街上除了街灯下寥寥几只意欲扑火的小虫再无他物。忽然一个由远处奔跑而来的身影打破了宁静，是一个男人。
　　男人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脸上带着惊惧，奋力而盲目地跑着，也不管前方是何处。他穿着牛仔裤和一件夹克衫，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夹克衫在胸前一处的颜色很深，若是有人仔细看不难发现那是血的颜色，而且正在扩大。很明显的男人受了伤，但他根本无暇顾及，他要逃命，逃离那个要他命的怪物！
　　路面很黑，一块碎石绊住了他的脚步，男人一个踉跄刹不住，直接摔倒在地。而就在他扑倒在地之际，他身后已经笼罩住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狰狞地欲将男人整个吞噬！
　　男人回过头目眦尽裂，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看着自己就要沦为这怪物的腹中之餐——
　　“嗷——”
　　突然响起的吼声带着刚猛的风席卷而来，仿佛是来自于远古的洪荒之兽，有着气吞山河的气势。
　　男人被风吹得抬起手臂半遮住眼睛，隐隐瞧见袭击自己的怪物蓦像是被什么牵制住一样停滞动作，然后飞速后退已至原本庞大的黑色身影变成一道黑色的线，直直被吸进了它后面那个更为巨大的身影口中！

　　风渐渐停止，男人战战兢兢放下手臂却在那一瞬间彻底惊骇呆住。
　　天啊，谁来告诉他眼前的是什么东西！
　　此物一身漆黑发亮的皮毛，一双绿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中竖着浓黑的枣核状瞳仁儿。它长得像猫似虎，可它有比猫虎大了岂知几倍，蹲坐在那里简直如同一辆坦克！
　　于是男人没空再去思考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头，他直接昏了过去。

　　看到男人两眼翻白不省人事的黑色大块头歪着头看了会儿，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巴，咂咂嘴，又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
　　“无尘，你把人吓死了！”
　　后面，一路小跑追过来的陆准气喘吁吁站定后，仰脖对这庞然大物指控道。
　　大块头不屑的嗤了下鼻，然后一边抬起一爪刮擦着脸做擦洗状，一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到最后真的恢复成一只可爱猫咪的模样。正是沈宅养的那只黑猫。
　　“来来，让我看看吃了什么？”陆准蹲下来，双手扒开无尘嘴巴，却只看到两颗锐利晶亮的虎牙。
　　“唬！”无尘甩开他的手，威胁的低嘶。
　　“唉，你不要整天像老虎似的叫，偶尔也撒撒娇好不？”陆准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逗猫棒在无尘面前晃着，“来来，喵一个~”
　　无尘直接无视。
　　逗猫失败的陆准只好收起逗猫棒，拍拍自己的肩膀：“好吧，任务完成我们回家。”
　　无尘这才轻巧地窜上了他的肩头，一人一猫消失在黑夜中，至于那个可怜的男人，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翌日早晨，沈宅中一片祥和。陆准咬着馒头歪在沙发上看晨间新闻。
　　新闻播到今日凌晨，清洁工在路上见到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此人身上有伤，但并不严重，将其叫醒后男人开始胡言乱语。
　　“大得无法想象，太恐怖了......它想吃了我，我跑到这里之后，来了一个更大的怪物将那个怪物吃掉了，我也晕过去了......”男人手舞足蹈地朝周围人讲解自己昨晚的惊悚经历，脸上还带着恐惧。
　　周围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中不乏此人是不是个神经病之类的猜测。接着救护车赶来，医护人员把喋喋不休讲鬼故事的男人带上了车......

　　沈星河抓着头走出来，一旁的无尘窜上他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沈星河反手摩挲着它的脖颈：“无尘做的不错，又为人间除一害。”
　　陆准瞄见这一幕心里老大不爽，昨晚老子累得半死不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不见你这么给老子按摩？

　　“酸奶没有了？”
　　洗漱完沈星河直奔冰箱，此人安置了一台华丽丽的双开门大冰箱，里面除了菜就是他喜欢的各种零食，喜好简直就像个小孩子。他上下找了一圈，扭着脖子朝客厅喊。
　　“昨天最后一盒被你喝完了。”陆准回答。
　　“今天去买。”沈星河走出来，手里握着果汁盒子。
　　“好，一起去吧，我正好想买点调料，今天咱们吃火锅。”
　　“正好再买点吃的。”沈星河道。
　　陆准不动声色：“老板，咱们好像好久没有接到活干了吧？”
　　沈星河淡然：“捉鬼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当职业，也没多少人知道，反正咱们卡里还有钱。”
　　“坐吃山空啊，老板。我昨天算了一下，咱们这个月又超支了！”陆准泫然欲泣，“绝大部分都是花在买零食上了！”
　　沈星河手一扬，将空掉的果汁盒子砸到陆准头上：“闭嘴！”

　　下午，天高云淡阳光明媚。沈星河歪扣着帽子，身后跟着陆准。两个人走在热闹的商业街上，引来不少女孩子的注目。沈星河熟视无睹，陆准则是个风流的，讲究礼尚往来，一路对着小妹妹吹了无数次口哨。
　　两人进了沃尔玛，陆准推着手推车。沈星河直奔零食架子，先买了不可或缺的酸奶——X牛老酸奶。
　　“这个致癌的！新闻里刚曝光的！”陆准大叫。
　　沈星河动作不停，将酸奶放进推车：“致癌的是牛奶。”
　　“酸奶的原料就是牛奶，没准一发酵把致癌作用也给放大了。”陆准在他动作之后一个个将其放回原位，然后后退几步，拿了好几盒X明酸奶，“还是喝这个牌子，要是它再被曝光了咱们就喝进口的。”
　　沈星河无异议，转战膨化食物。
　　等到推车里堆积如山了，沈星河才跟着陆准去买火锅调料。
　　路经蔬菜区，先买蔬菜。
　　“我爱吃金针菇。”沈星河伸手一指。
　　陆准立马拿了好几盒。
　　“还有冬瓜。”
　　陆准再拿。
　　“山药。”
　　陆准再拿。
　　“紫菜。”
　　陆准......

　　然后路经生肉区。

　　终于能选调料了，陆准简直要哭了。他精心挑选着那些品牌不一的调料，沈星河嘴挑，由不得他不精心。
　　沈星河不能吃太辣，沈星河不能吃海鲜料......
　　这些习惯，早在多年的相处中被深深记在了陆准心里，简直就要变成了他的习惯。
　　结账的时候，陆准掏出卡来，另一头沈星河帮忙把买到的东西装袋子。
　　“买这么多零食，家里有小孩子吧？”收银员是个中年妇女，看到两人的大包小包后笑道，“我女儿就特别爱吃这些个，搞得正经饭都不好好吃了，小孩子还是不能太惯着了。”
　　陆准偷瞄沈星河神色，后者定力颇好，权当没听见。他接过划好的卡：“是啊，小孩子不好管。”
　　沈星河悄悄给了陆准一记眼刀。
　　整整三大包东西，全落到陆准身上了。

　　“救命啊！有人要跳楼啦——”

　　蓦地响起来的尖叫声在人群密集的商场中如同一枚爆开的炸弹，登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开始嚷嚷着往外跑，带着挤在人流中的沈星河和陆准也不得不跟着往外走。

　　沃尔玛上面是三十多层的住宅楼，此时楼顶上突起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是一个人，他即将跳下来。
　　警笛拉响，赶来的警察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往后推，一个警察负责拿着扩音器喊话，几个警察赶紧跑上去救人，剩下的则努力吹起充气床。

　　“同志，你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任何事情都能解决，唯独死不是解决的办法，你下来，咱们共同面对！......”

　　“是个男的。”陆准小声说。
　　沈星河眯起眼睛，迎着阳光看东西总是很不舒服的。
　　“现在的年轻人，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屁大点的事儿都要死要活的。”陆准继续小声。
　　周身那些围观的人也是叽叽喳喳不停的议论，杂音像是波浪，一波波袭来让沈星河心烦意乱。

　　“啊！他跳啦！！！”
　　那个男人超乎所有人意料的，拔腿跑到了另一边然后纵身跃下！
　　人群炸开了锅，尖叫声四起。

　　人一定是死了，而且死得面目全非。黑红的血混合着黄白的脑浆，散在路面上。男人的身体完全扭曲了，摊在地上一点人气都没了。一直守在楼下的人群没能看见男人与死亡接吻的那一瞬间，一个骑着电动车从商场边上的小路经过的大妈却看见了。糟心的是，血还溅到了大妈脸上。大妈当时就懵了，反应过来后尖叫不已，被赶来的救护车给带走了。
　　现场依旧围着很多人，沈星河和陆准站在人群外面，沈星河微抬着头，看着空气中那个灰色半透明的灵魂慢慢随风飘散。
　　“咱们回家？”陆准问。
　　沈星河：“今天不吃火锅了。”
　　陆准：“......”

　　一回到家陆准就抱住无尘碎碎念：“火锅木有了木有了木有了......”
　　无尘被他掐在手中抓狂地叫着拼命挣脱。
　　沈星河掀桌：“别吵了！”
　　一人一猫瞬间安静了。
　　沈星河一脸烦躁：“陆准，我们又有事儿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