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玄璃越

4、第四章

　　众人到了戏厅，分别坐在两旁，中央空出地方让戏班上场，章臣岳与李戌然坐在一块，小王爷则是被那蓝公子拉到了另外一边。不一会，唱戏的开始了，李戌然对这所谓的名戏班毫无兴趣，反倒是看了看方才送过来的酒水，往杯里倒了一点。

　　用舌头舔了下，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惊讶，随即喝上一口，再舔着嘴唇，就跟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章臣岳见他这反应，便拿起自己眼前的小酒壶，倒出酒水闻了下，淡淡的桂花清香扑鼻而来，听说瑶池居最有名的是桂花酒，应该是它没错了，这酒香中带甜又极易入口，看来李戌然是没有喝过甜酒，小狐狸，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可爱？这个念头一闪现，章臣岳立马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这家伙哪里够得上‘可爱’两个字？连忙喝了一杯让自己清醒清醒，转眼间却注意到小王爷的余光，他哪是在欣赏戏班？那目光分明越过戏班，停在了李戌然身上。

　　这狐狸，说他笨那是不可能，可说他聪明吗？现在倒是傻了，迟迟没有发现有人盯着自己。章臣岳收回视线，却看见某人的爪子已经探到自己桌上，正想不动声色地把那壶酒移走。知道自己被发现，来不及把手抽回，只特灿烂地朝章臣岳一笑。

　　章臣岳才微微蹙眉，李戌然就说，“嘿嘿！哥，我帮你倒酒！”

　　他摇了摇头，“不用了。”过了一会又淡淡地补充道，“谁是你哥？”

　　李戌然似乎毫不在意他后面的话，因为听见他前面的回答，这狐狸的双眼已经是贼亮贼亮的，“你不喝？”

　　看出他的心思，章臣岳说了句，“要是喝醉了你就留这儿过夜吧。”

　　“放心吧，我只喝醉过一次！”接着又高高兴兴往杯里倒酒了。

　　小酒鬼！章臣岳心里这么想着，但过了一会他就后悔了，自己怎么就天真到相信李戌然说的话？两壶清酒下肚，李戌然似乎已经有点迷迷糊糊的了。一手托着腮开始打瞌睡，每次当额头快要撞上桌面的时候，他又稍微清醒一些，章臣岳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所以最后理所当然地，李狐狸的脑袋磕到桌子，于是醒了。

　　半眯着眼，揉了揉脖子，见唱戏的还没完，于是对章臣岳说，“我上茅厕。”

　　“嗯。”看着李戌然摇摇晃晃地从位子离开，章臣岳拿起酒壶掂了掂，果真都空了。

　　……………………………………………

　　李狐狸从茅厕出来，到井边洗手，就他这两步一晃，三步一摇的状况，没一头栽进水里也算不错了，不过就是溅湿了衣襟，倒也无所谓，刚想回到戏厅，可方才是从哪边来的？想半天没想起来，于是随便往一方向走，本来脑子就不清醒，再走在这样的蜿蜒小径上，一下子就晕头转向了。

　　李戌然的耐性一向是严重缺乏的，因此最后他决定干脆不找了，随便进了个厢房，趴在桌上就呼呼大睡。

　　另一边厢，章臣岳等来等去没等到李狐狸回来，心里有些忐忑，但也没动身去找，又过了一阵，小王爷从位子离开了，而且好一会都没回来，按道理说，小王爷没喝醉，若是上茅厕，这么长时间也够回到这边了，难不成是去找李戌然了？

　　越想越有这可能，但若他现在离开，似乎不太妥当，可是不去找的话，要是李戌然闯出什么祸来岂不更糟？思前想后，始终还是动身了。

　　先到茅房外转了圈，确定没有人在那儿，看着面前好几条小路，章臣岳叹了口气，只好随便选了个方向慢慢找，就是这个错误的选择，让他来来回回绕了好几遍，始终没找到要找的人。四周除了月亮能照到的位置，全是漆黑一片，就在他烦恼之际，竟听见掩门的声音。

　　就那一瞬间，章臣岳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二话不说就往那走，将那一列厢房的门，一道道推开，即便知道瑶池居今晚不会再有其他人，他的动作依旧极轻，就是怕一旦小王爷真的在里头，听见声音就藏起来了。

　　每确认一间空房，他的眉头就紧锁一些，这个李戌然，到底跑哪去了？就在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这问题时，推开的那一扇门后，放眼一看，没发现人影，但房内明显有些动静，而且此人动作听起来极为慌张，章臣岳于是道，“小王爷？”

　　过了一会，小王爷从一旁出来，笑得极心虚，“呵呵……章大人，你怎么也在这边？”

　　“王爷，下官见舍弟迟迟未归席，遂前来寻找，不知道王爷可有看见他？”

　　“本王也没——”本想说没看见，可这话还没说完，那头就传来李戌然熟睡中呢喃的声音，小王爷一见这情况，话锋一转，接着说，“也没来得及跟章兄说呢，方才见李公子似乎醉了，于是把他带到这边，让他休息休息！”

　　章臣岳客气一笑，“给王爷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只是不愿戳穿，心照不宣就是了。章臣岳往里边走，李戌然就在那儿，因为厢房太暗，所以他先开了窗，这月光一透进来，章臣岳先是一愣，李戌然这衣服……

　　小王爷急了，立刻想了个漂亮的借口就说，“我看李公子的衣衫好像湿了，担心他会着凉，所以替他解开的，章兄可别误会了！”

　　“呵，下官自然明白王爷是正人君子。”缓缓地把李戌然的衣襟拉好，系好了衣带，然后才开口道，“舍弟醉得不轻，看来下官得提早回府了，免得扫了大家的雅兴。”

　　“也对，也对！嗯，就先回府吧，来日再聚！”说完，小王爷像鞋底抹了油似的溜走了，看着睡的依旧很香的李戌然，章臣岳几乎气结。

　　“喂！狐狸？！”用力推了李戌然几下，那人依旧睡死了一样，不过也好，醉了以后不吵不闹，总比醒来发酒疯的好，于是便扛起他往外走了。

　　来时坐的马车停在了瑶池居外，在马车上等候着的小伙子看见章臣岳扛着李戌然，稍稍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过去帮手，把李戌然放上了马车里，“大人，还有什么地方要去吗？”

　　“不了，回府上吧。”说完，小伙子点了点头，准备前行，章臣岳从后方上了马车，坐在李戌然的对面，看着这难得不呱噪的小子，觉得有些不习惯。

　　马车在颠簸前进，每晃一下，李戌然就坐的歪一下，一路上晃了许久，眼看他就要摔下来，一直对自己说，随便他摔死也懒得管的章臣岳，最后还是好心地跟他坐在一块，把他拉起来坐好，干脆就让他挨着自己。

　　这动作本没有问题，可不一会，章臣岳开始晃神了，这狭小的空间里，清醒的自己，熟睡的李戌然，沿路从车窗往外看，都是依稀的月色，总觉……气氛不太对？

　　如果刚才不是及时找到小王爷，李戌然应该会被‘怎么样’了。啧啧，亏他不会喝酒还猛喝，但就算真被怎么样了，也无所谓吧，毕竟又不是女人。虽然他长得……呸！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从来不觉得回家的路有这么长，而且，崇溪的路也该好好修补修补了，来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路有这么不平坦？

　　马车一个拐弯，章臣岳僵了一下，肩膀上忽然的重量，是李戌然的脑袋，想太多了吗？怎么感觉李戌然这体温高的要死，恍惚间还带着桂花酒香，呼出的气息打在脖间，竟然让他连眼睛都不敢望向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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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才刚停稳，章臣岳已经第一时间下了马车，之后章夫人竟然出门来迎接，但是看见他这个亲生儿子，只说了句，‘回来了啊！戌然呢？’然后就往后面的马车去，找那个李戌然了，我们章大人着实郁闷，女人变起心来，果然是够彻底的。

　　小环十分同情自己的少爷，但也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跟着章夫人往马车走去了，接着听到的声音是……

　　“哎哟！我的小心肝啊，这是怎么回事啊？臣岳！”当章夫人要问个究竟的时候，我们章大人早已进府了。

　　翌日晚饭时，李戌然才睡醒来，想知道章夫人昨晚为何有那般反应？原因就是她的心肝宝贝李戌然，不知怎么搞的，额角跟鼻梁都是瘀青的，一般人看见这幅模样，肯定就想着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可昨晚任由章夫人怎么问，章臣岳就是只字不提。

　　这下李戌然一边夹着菜，一边问，“老哥！你就明说吧！是不是哪个王八蛋，趁我醉了就来出手？你怎么不说啊？不会是怕那个什么小王爷吧？”

　　章臣岳想了想，才慢慢说道，“跟你说不是了，你自己走路不小心，还想怪别人头上？”

　　“那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那昨晚你把酒全喝光之后的事，你又记得多少？”管他心虚不心虚的，反正这些把戏骗李戌然应该也够了。

　　李戌然似乎认真的思考了下，“啊，也对……”

　　“还说什么只喝醉过一次啊？”

　　李戌然翻了一双死鱼眼看着章臣岳，回答道，“那是因为我只喝过一次酒。”

　　“乖，快点趁热出饭，娘等下再帮你敷一下，很快散瘀的，这小脸还是照样漂亮！”

　　无视那羡煞旁人的‘母子俩’之后的对话，章臣岳埋头吃饭，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说这是因为昨晚李戌然靠在他身边，害他莫名心烦意乱，以至于碰也不敢碰，所以才让李戌然在这颠簸的回程中，撞成这样……

　　说来也奇怪，在那天之后，章臣岳看着李戌然，心里倒再也没有出现过异样的感觉，盯着李戌然的脸怎么看，还是觉得这狐狸不讨喜，也好，没感觉才是正常的。

　　见章臣岳一直盯着自己，李戌然兴致勃勃地问，“老哥！我脸上留疤了吗？”

　　“别叫我哥。”冷冷地回过话，章臣岳一阵恶寒，哪有人知道脸上留疤还这么兴奋？再说他不过就是撞到了，瘀血一清就好，哪来的伤痕让他结疤……

　　李狐狸撇了撇嘴，两手翘到脑后，大摇大摆地往章夫人的别院走，一边大声喊着，“娘！老哥他不认我！”

　　小环在一边擦东西，心里叹道，这两兄弟啊……

　　“李狐狸！回来！”章臣岳一手把他拽了过来。

　　“狐狸？！”李戌然回头就是一个不解的眼神。

　　章臣岳咬了咬牙，“你听错了，我说，明天跟我到衙门。”

　　李戌然一听，只想到一个可能，“你该不会想秋后算账吧？老哥你怎么这么小气，再说我现在是你义弟啊！”

　　“是娘让我安排你到衙门当个巡捕，先说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干，要你巡视的时候，跟着同僚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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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当日叮嘱李戌然，他的反应是很正气凛然地说让他放心，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但这狐狸巡捕上任没几天，让人头痛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别的不说，光是收那所谓的‘街道费’已经够大胆了。当然，据李戌然说，这些银子都是大街的老板们自动上缴的，可这种大话谁相信？于是那日就赏了李戌然二十大板以作惩戒。

　　想必小狐狸是知道自己这次错了，被打之后倒也没闹，乖乖的在家呆了几天，复职后就安分多了。又一日，李戌然跟着秦朗一块巡逻，忽然间丢出一个问题，就说。

　　“秦朗哥，说人是狐狸，是好还是不好？”

　　秦朗挺认真的想了想，“怎么说呢，应该是不好吧？被说是狐狸，要不是很狡猾，要不就是很漂亮，狐狸精什么的。”

　　“哦？那不是挺好的吗，因为聪明人才能狡猾对吧？”很明显李戌然完全把后面狐狸精那段无视了。

　　“呃…也可以这么说……”

　　“那为什么老哥喊我狐狸？我生平最老实了。”

　　老实？嗯……没看出来，不过，再想想章臣岳为何喊他狐狸，秦朗呢喃，“不就是因为你长得像……”

　　从小巷拐出大街，李戌然被人撞上了，自己明明走得很慢，可撞上的力度却不轻，而且对方的手明显‘黏’在了自己身上，定睛一看，原来是小王爷。

　　李戌然皱着眉头，想他到底何时才肯放手，小王爷身后的喽啰在鬼吼，“大胆！撞到王爷还不请罪？”

　　李狐狸不以为然，秦朗识趣地认错，顺便把李戌然拉了回来，明眼人都看出小王爷是故意出手的，“小人等无意冒犯，请王爷海涵！”

　　小王爷对秦朗冷冷“嗯”了一声，接着走到李戌然跟前，特关切地问，“怎么？没撞到吧？”

　　李戌然没摆出什么好脸色，可想到得罪这个垃圾王爷，又会给章臣岳添麻烦，于是由着他的手在自己脸上乱摸，也就当是被狗舔算了。谁知道这人得寸进尺，还真以为别人恶心当享受，那手竟然往腰下摸去了。

　　这情况连秦朗都看的头皮发麻，想上前阻止吧，却被小王爷身边的喽啰挡在了面前，看看他们这凶狠的眼神，确实惹不过，才一会儿没盯着那边，下一刻却看见李戌然握起了拳头，就要往小王爷脸上挥去，怎么忽然间就这样了？秦朗张开嘴巴，就在喽啰们转身看向小王爷的瞬间，李戌然的手腕被抓住了。

　　李狐狸恶狠狠地往旁边一看，原来是章臣岳，眼中顿时有些别样的情绪，章臣岳却直接瞪着他问，“你干什么！还不向王爷道歉？”

　　李戌然甩开了他的手，不讲话，章臣岳转而对小王爷说，“小王爷，舍弟有何得罪，还请见谅。”

　　“呵呵，没事没事！有脾气才有趣！既然都遇上了，不如章大人跟令弟就同本王，到前边的茶楼喝几杯吧！”

　　章臣岳笑着答应，李戌然却说了一句，“小爷我没这闲情，你俩喝个够吧。”

　　接着便走了，秦朗站在原地，追李戌然不是，留着跟章臣岳也不是。李戌然现在必然是怒火中烧的，但章臣岳呢？说他是生气吧，似乎又不像，看起来有点复杂的感觉，这回难搞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