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绿野仙踪

2、初识

　　“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了你们几个讨债鬼，一个也不让我省心，华蓓，你那是什么头，鸡屁股一样！华芬，你身上穿的是什么，拉链开在前面，发骚啊？华芳，你把头发撩起来，死蹄子，你居然穿了耳朵……”
　　“妈，不要扯了，很痛唉！”三姐华芳跳了起来，一只手还不忘捂住发红的耳朵。
　　“痛，知道痛，早干嘛去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屋里传来噼噼啪啪的声响，不时夹杂着姐姐们的惨叫。华栀坐在院子里，一张摇摇晃晃的椅子是她的临时书桌，坐在母亲从厂里带回来的纺纱轴上，两条腿只能叉开来。华栀掏了掏耳朵，对这一场几乎天天上演的母女“相亲会”已经习以为常，她只希望母亲能够早点结束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在姐姐们的上蹿小跳中想起还有一个正在准备中考的小女儿，但看来希望渺茫。
　　摇了摇头，注意力重新回到作业本上，一到阴影投在本子上，华栀猛得抬头，一个人站在她的书桌前，准确的说应该是个男孩，夕阳从他的背后照过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有些虚幻。
　　“你做作业啊？”男孩的牙齿在阴影中一闪一闪的，不在做做作业，难不成里面挨揍的是我，华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低下头继续，视他为路人甲。
　　“你也是附中的，初三五班的，我们一个学校的，我见过你，我高中部的……”天要亡她吗，华栀满脸黑线，不是都说男人沉默是金吗，面前这张喋喋不休的嘴的主人生错了性别吗？她腾得站了起来，面前的人也停止了长篇大论。气冲冲地收拾起书本，不能怪她，她还有一张英语卷和一篇作文没完成，没有那么多马克思时间听他啰嗦，想到英语老师的晚娘面孔，她宁可回屋面对母亲接下来的后续表演。
　　“我只想问你愿不愿意到我家写作业，没别的意思。”男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后知后觉地发现华栀的不快。华栀斜眼看了一眼他，抱起书包，转身向楼上走去，在楼梯口猛得站住，对还愣在那儿的人说：“不是去你家吗？”男孩回过神，“嘿嘿”笑了起来，快步走过她身边。
　　华栀趴在桌子上，小心地把脚缩在椅子上。连地板都是木头的，大概刚打过蜡，空气中有一股化工产品的香味。笔在作业本上狠狠地戳着，华栀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
　　“你喝汽水吗？”男孩拿过来来两瓶汽水，用起子打开来，放了一瓶在面前。华栀抬头看了一下，正广和的，小小的玻璃瓶，绿色的液体轻轻摇晃，一个个气泡正从瓶底急冲冲地往瓶口赶，一股酸酸的味道扑鼻而来。华栀觉得唾液也急冲冲地赶来，甚至牙齿已经感觉到菠萝的酸味，平时都是姐妹四个分一瓶汽水，华栀放学得晚，回到家不是已经给姐姐们喝完了，就是只剩下没有泡泡的瓶底，一个人喝一瓶，记忆中是从来没有的事。华栀使劲咽了一下口水，把头偏向一边，“我是来做作业的。”
　　“那怎么办，已经打开了，我一个人也喝不完，气很快就跑完了。”男孩摇头作惋惜状，华栀偏头看了他一眼，勉为其难地说：“谁叫你一下子就开两瓶，又不问我一下，现在可好了。”说话间已经有了一丝撒娇的意味，意识到这一点，华栀猛得住了口，拿起面前的汽水，急急地灌下去。液体在舌间流淌，凉凉的，气泡在舌尖上一个个破裂，整个鼻腔里都是菠萝的香味，汽水往下流去，整个身体仿佛也变得轻盈起来。
　　“我的命好苦，死老头子去得早，留下四个赔钱货，我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又当爹来用当妈，你们就这样报答我，一天到晚涂脂抹粉，招蜂引蝶，你们以为你们是谁，给姨奶奶提鞋都不配。那个死小囡呢，一天到晚只知道念书，回家就沉着张脸，好像我上辈子欠她的，好歹自小到大我没亏待过她，念书，我看她要念出毛病了，还真能念出个大学生，我就给她烧高香了。看看她那张脸，哪里有一点福相……”楼下母亲的哭骂断断续续得传来，华栀的脸煞白，她垂下头，把脸埋在作业本中，平日里听惯了的，今天却格外刺耳，感觉自己好像赤裸裸地站在这个陌生人面前。
　　“外面太吵了。”男孩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电风扇哗哗的转动声和笔在作业本上划动的声音。
　　转动了一下僵硬的颈部，华栀站了起来，拎起书包，往门口走去。“1，2，3，4，5”华栀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我叫姜圣，刚转到你们学校，高二三班的，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听到后面的声音，华栀停了下来，转过身，：“我叫华栀，初三五班的。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