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道之轮》屠羊

8、百虫

　　西域，大雪山。
　　龟福至来到山下，正循着记忆找通往冰泉峰的路。他还是一套黑色马甲，不见增添什么衣服，内功大成，早就到了寒暑不避的境界。要说身上多了什么，便是背后多了一个长匣，龟福至用手拍拍长匣，想起几天之前。

　　前几日一进天山境地，气候便有些反常。白天日照充足，阳光和暖，一到夜间，山风一刮，气温便陡降。
　　龟福至认了认方向，正要寻找六弟藏身的大雪山，迎面走来一个藏民装束的妇人，背后背着柴筐。妇人走到龟福至身边时，柴筐里掉出一个布包，掉在龟福至脚下。妇人好像未觉，还往前走，龟福至便冲着妇人一叫，“这位大嫂，东西掉了。”
　　妇人回过身，眼看着龟福至，“死乌龟，叫谁大嫂呢。”话间面貌身形都起了变化。头发中生出了些花发，脸色也从黝黑变白，面貌竟变成了男子，还有三缕胡须从脸上冒出来。身高变长，变成了男子身材，身上还是着一身藏民女子衣服，倒是别有风味。
　　“老三，几年不见，你这小无相功还是惟妙惟肖，当哥哥的很是佩服。”
　　“嘿嘿，老乌龟，废话日后再叙。老六危急，我探到魔门派了五毒门的四条毒虫去老六藏身的冰泉窟，这四人带了毒门的乌头蓇前去，想破老六的功夫。你脚下的布包里有我的宝贝五彩衣，你到了冰峰之后便如此这般。”说话便把计谋告于龟福至。
　　龟福至听罢，捡起脚下的布包，“三弟，你将去何处，与我同去雪山么？”
　　“我得去丰都找大哥，魔门派了厉害角色，是个走偏锋的硬手，大哥功夫天下罕有对手，倒是不担心，就怕对手使用毒计大哥会吃亏。我不与你细说，你救下六弟去沧州便可，五弟有剑在手，无人能奈何与他。”说罢，又变成妇人模样，转身往东去了。
　　龟福至也不耽搁，打开布包是一长匣，上系丝带，便把长匣往背后一背，朝大雪山去。

　　冰泉峰上。
　　蛛老等四人催持毒池已经三天三夜了，毒池在五人功力催发下，黑气翻滚，如沸腾一般。前几天在毒池中央种下的乌头蓇，此时也已发生异变。乌头蓇母株全然不似几日之前鲜红，而是变成了一种诡异的亮红色，枝肥叶大，茎叶饱胀，遍布毒池也生出了星星点点的乌头蓇嫩芽，如血迹一般，呈现暗红。
　　整个冰泉峰顶竟笼罩在一团红雾之中，空气凝滞。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异香，闻之欲醉，令人酥软。
　　可这香气毒性之大匪夷所思，普通人吸入分毫，立即全身溃烂，血肉崩解。
　　蛛老等人亦是不敢大意，吸入了一点红雾之气便立刻运功化解，饶是如此也是尽量闭气，减少呼吸。
　　这三天中四人各轮流休息过一次，休息时从疥童背后的背囊里拿出一个锦盒，锦盒里放着五色毒食，都是将剧毒之物风干制成。

　　突然，疥童背后一块大石微微挪动了一下，动作缓慢之极，四人正凝神运功，毫不察觉。这大石形状竟然发生改变，由粗变长，伸出了一个棱角，最后棱角竟变成了一只人手的形状。这只手悄悄伸进疥童背囊，动作极缓，一点点把锦盒拿了出来，然后手又伸回大石，将锦盒也一并带了进去，又复变为大石模样。

　　又过了几个时辰，蛛老睁开眼睛，略一沉气，“蝎男蛇女休息。”
　　两人闻言睁开双眼，收起功法。蝎男起身，转到疥童背后超背囊里一伸，背囊里空空如野，不见锦盒。
　　蝎男诧异，又将背囊仔细摸了摸，还是寻不到锦盒，把眉毛一立，冲疥童道，“□□，把锦盒放哪了？”
　　疥童好像并未听到，没回应。
　　蝎男大怒，把五指扎开，冲着疥童就是一巴掌，把疥童脸上一个绿泡都拍破了，“你他妈的把锦盒放哪了？”
　　疥童吃痛，把功一收蹦起来也要给蝎男来个嘴巴，无奈身形太矮小，蝎男朝后一仰躲开了。疥童不干，又是几掌，蝎男正想躲闪，蛛老一脚点在蝎男背上，蝎男一弯腰，一个嘴巴结结实实挨在脸上。
　　“行了，疥童把锦盒找找。”蛛老把面色一沉。
　　疥童把背囊摘下来，里外摸了摸，又把身上寻遍了，一脸诧异，“你们也找找身上，是不是谁吃完了没拿回来。”
　　几人也把浑身周遭查了，附近也摸遍了，还是不见锦盒。
　　“峰上就我们四人，”蝎男从腰里拽出一把墨玉匕首，泛着绿光，一看便是淬过烈性毒药，“我看分明就是你这□□把锦盒藏了起来，想害死我们几个，自己好独霸五毒门。”
　　“放屁，咱家害你还用得着藏吃的，上次蛛老用过锦盒以后放回我袋中，刚刚你拿时推说不见了，别以为往我身上推你就能干净。”疥童一生气，满脸的绿泡跟着翻腾，看得人恶心欲吐。
　　“唉，没了这锦盒我们还能坚持几天？就算拿了百虫，我们几个还不知道有没有命下山呢，干脆走了算了，一了百了。”蛇女翻动着手掌，活动四肢，这么寒冷的天气没了毒物供给身体，这几条大毒虫都是百骸酥软，没有气力维持功法。疥童和蛛老才进食不久，蝎男和蛇女已然近两天没有进过食了。
　　“把刀放下，我看我们四人没人拿锦盒，完成不了任务，回去都得死。锦盒一事蹊跷，从今日起大家节省功力，疥童等会从毒池中取些毒汁出来，应付一时。另外我们四人轮流察戒四周，防止有外来之人破坏。”

　　冰泉窟内。
　　这里的温度比外面还要低三分，且越往洞内走，空气就更凝滞，洞窟深处，每前进一寸都要付出极大的气力。
　　洞口处的地面冰土被灌成了毒池，乌头蓇星布与池中，散发出的红色毒雾已然飘入洞中。虽受了洞内冰寒之气影响，越往内便越稀薄，不过洞里还是遍布这种致命的红色毒雾了。
　　不过在洞内最深处，有一口冰泉泉眼，此处乃是冰山地气外涌形成，洞内此处温度最低，也是冰山的寒冰之气最浓最盛之处。红色毒雾并不能接近泉眼三尺见方，在红雾之中如光晕一般。这光晕中盘膝坐着一人，在冰泉泉眼之侧。此人周身除了口，鼻孔和眼睛，所有地方都被白色的纱布包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布袍，之露出头和手来。
　　良久，此人从深度的入定中醒来，睁开双眼，眼中一片平静。
　　他面前的一块石头陡然生变，这石头竟然开始变幻形状，渐渐变为人形。片刻之后，一个头戴瓜皮小帽，长相有些古怪的老头回过身来，身上披着一件五色的斗篷。
　　“百虫，二哥来了，这八年你可好么？”
　　“极好，这冰泉的效用超乎我想象，八年来并无痛苦。前几日，竟有剧毒雾气能飘入洞中，我猜想也许我这好日子就得告一段落了。这几日你一直不来，我还在猜想是否雪山的路这几年有了变化，你找不到这里了。”
　　“二哥怎么会忘，当年几个兄弟把你送上来时，只有我一人能进这冰泉窟内，我知这几年你的命算是跟我挂在一起了。”龟福至对着这八年未曾相见的六弟，一阵唏嘘。
　　“几个兄弟还好么？”百虫问道。
　　“前些日子去边关找了老四，之后便来寻你，在天山脚下遇见老三，要不是他给我这五彩衣，我还真不能轻易从五毒门几个毒物面前穿过。这老三见我之时竟化作女人模样，真是老没正形了。其他兄弟还未见过，过些日子想必能在沧州相见。”
　　“八年啊，你我兄弟又得见江湖了么？”百虫将手深入冰泉之中，他手指至小臂立刻起了一片霜气。百虫从冰泉水中拿出一物，竟是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与平常珠子不同，这颗夜明珠放在百虫手上时竟将周遭的空气扯动，凝结成团在珠子周围飘动，蕴含的冰寒之气可见一斑。
　　“这是我在冰泉之中发现的宝贝，这几年来我用心炼化，吸收了冰泉中的极地之寒，乃是天下难寻的宝物，我下山后只能靠它解除痛苦了。”百虫说着将这寒冰宝珠收入怀中，胸前腾起一片气雾。
　　“下山吧。”两人对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