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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中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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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边城。
这几年来往通商,这里很是热闹,有不少在中原见不到的稀罕玩意儿,比如各种兽皮肉干,北方的猎弓,马匹,在这儿都铺开了买卖。还有中原的铁器,粮食,民间的一干杂货,也聚集在边城。
白枯久未到人世,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就叫楚儿跟着他到外边转悠。虽然在客店洗了洗头面,白枯惨白的大脸还是被边关百姓围观了。每到一处,总有百姓慌忙四散开,然后远远站着驻足观看。
白枯开始还没觉得什么,时间一长有些烦躁,险些要把近处几个指指点点的年轻人抓过来教训一番。楚儿赶忙把白枯拦住,想了想便道,“四爷爷,我累了呢,咱回吧。”
白枯脸皮正要翻,听得楚儿这样说,哼了几声就随楚儿回了客店。
在客店白枯还是坐不住,一时兴起,要看看楚儿的功夫。嫌客店里不够开阔,带着楚儿到了城外一个孤山顶上,开阔之极。登山之时,山壁陡峭,楚儿一路跟在白枯后面,手脚并用,虽然累得有点儿喘,但也没有拉下。
到了山顶,白枯要楚儿放手来攻。楚儿点了点头,两只手捏了个架势。突然楚儿往白枯身后一看,“唉,爷爷你怎么回来了!”白枯一听,赶忙回头看,见身后空无一人,立刻明白上当。
只见楚儿一脚闪电踢出,直奔白枯□□要害,既快又准。不过到了离白枯身体一尺之内,受到一种阻力,半分不得向前了。楚儿颇感意外,鼻子一窘,后退了一步。
白枯气得两耳冒烟,心里想这老乌龟教出来的真没什么好东西,嘴上却哈哈起来,“楚儿,你这脚踢得不错,不过还有改进之法,你看。”说着把角度,力度,已经气力运通之法教给楚儿,楚儿听得连连点头称是,顿感改进不少。
白枯连教带改,传授给楚儿不少招式,都是特别实用之法。楚儿在这方面一点就透,直让白枯感觉这小妮子要是真下手,肯定是相当干脆。
闲下来时,白枯便与楚儿相谈,讲了些与龟福至当年的轶事,还把沧州拜剑山庄的事情也告与楚儿,防备日后与楚儿走散。他们约定,如若走散,便往拜剑山庄会合。
几日下来,白枯对楚儿甚是喜欢,对于楚儿的体质也渐渐了解。楚儿确是极阴之体,经脉虽寒,生机却远大于常人,经脉韧性也远强于常人。坏处就是对寻常功法接受得相当之慢。龟福至在内功一门称得上祖师了,独门龟息术是习练内力的无上妙法,无奈楚儿经脉阴极生阳,对外界气息强烈排斥,据楚儿说字还认不太全的时候就跟着龟福至背龟息术口诀了,这些年一直练习内息确无奈变化不大。龟福至也知道此事,让楚儿习练内息只是为了让她强身健体而已。
直到了半月之后,某夜牢城营内。
一个牢犯晚上起夜,睡眼惺忪,突觉得外面有些异样。抬眼看去,一行人在月下疾奔,正碰上一队巡夜兵士。这些人并不闪避,直接放手杀人。只见一息之间,兵士全部被毫无声息得斩杀,或被利剑穿喉,鲜血汩汩流出,或被暗器打中面门,死状甚惨。牢犯一惊喊出声来,片刻之间一支花镖飞到眼前,正中牢犯眉心,力道之大透骨而过,又复飞入黑暗中。
这一行人赶到白枯住过的废弃监舍前,当先走出来一个秃头和尚。秃头抬手让众人停下,在四周查探一番,片刻之后抬起身,“白枯血腥味浓,跟我来。”
这几人又寻至牢城营外树林,只听一声怪叫。
“哈哈,没想到还有人送上门来!”只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抓起一人又回到黑暗中,上面惨叫声起,鲜血飞溅,空气之中血腥味猛然浓了起来。
秃头一抖手抽出一对子母雁翅刀,其他众人也抽出兵器,站成一圈。
片刻之后,从一棵树上扔下许多残肢,还有被割咬得七零八落的尸身。接着落下一人,正是白枯。
白枯吮了吮手指,一阵大笑,“哈哈,痛快!老子好久没饮得这么舒坦了。我当是派谁来,原来是杀生和尚,怎么。凭你也想取你爷爷的命么?”
和尚冷笑一声,冷言道,“卑职自知本领低微,也知道白爷手段毒辣,兄弟们几人无奈,只得提前饮了合方散。哼,白爷号为血魔,该不会不知道这合方散的效用吧。常人饮了只是血流不畅,白爷身体特殊,恐怕刚刚饮了我那同伴之血后不大舒服吧。”
白枯先是一惊,而后大怒,他提了口气,猛然冲向和尚众人。杀生和尚赶紧挥舞兵器招架。白枯到了另一人面前,从此人挥舞的剑影之中插进长手,去势不减,直插进此人胸腹,而后五指合拢向外一扯,把这人的肠子肚子全都拽了出来。这人哀号了几声,当时就气绝了。白枯还不解恨,伸手将面前之人胸腹豁开,把零碎倒了一地,又干脆拽住这人脖颈,一用力把他脑袋拧了下来。杀生和尚几人面露惧色,有的人还忍不住胃口翻涌,险些呕吐出来。和尚将子母雁翅刀翻转护住身形,与其他几人将白枯围在中间。
“妈的,姓沈的可真够绝的。”白枯已然感觉到饮下的合方散已经在起作用,胸腹之间说不出的阻滞之感。他转念一想,此地不能久留,当下打定了主意。
白枯一声长啸,身形前冲,杀生和尚看白枯已然红了眼,知道无法阻挡,赶紧让手下人全部让开,先求自保。白枯冲出了缺口,一路向西掠行,杀生和尚带人紧追于后。
白枯心中万分恼怒,喉头一咸吐了一口血出来,心想楚儿啊楚儿,四爷爷中了人家的计谋,现在去找你就是害你,望你聪慧,自己赶紧去拜剑山庄吧。
次日早晨,楚儿起来不见白枯,忆起昨晚白枯突然说要外出办事,并未提及其他。心想还是在客店等着,事情办完,他就会回来。等了半晌,肚子叫了。想起昨夜白枯走的匆忙,并未留下银钱,饿得心中一阵烦恼,干脆倒头又睡了。
西域,大雪山。
此山距天山三十里,虽不及天山雄伟,环境严苛却过之。从山脚下便极少有植物,山周遭的空气都有凝滞之感,仿佛此处从远古便是冰山,连空气都变为冰山的一体了。
山上的积雪呈现蓬松的绒状,用手触之却如铁砂一般。
此刻山脚下站了四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像高矮不同的四个圆球一样,有个小个子还背了极大的包袱,比他人还要大三分。
“上山吧。”四人之中年老之人说道。
“不知那百虫藏匿于何处,这茫茫雪山到哪里寻找。”一女子道。这女人长得十分妖艳,身材也十分曼妙,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浑身的妖媚之气。
“就怪上次派来的探子太过不济,还未寻找清楚就冻死了。这大雪山的千年积寒还真是不可小觑。”说话的是个强壮男子,这男子一脸乱蓬蓬的胡子,眉毛像两个铁核桃一样,梳着一把抓的辫子,又细又长,跟铁钩一样向上弯着,辫尾攒着一枚通体黝黑的铁蝎子。
“他妈的,再不上山老子要被咱家锦盒压到雪里去了。咱只管按着吩咐往山中至阴至寒处去便是,那百虫一身毒蛊,没有极强的寒性压制定会痛苦难当,咱只管往山中阴冷地方去便是了。”说话的小个子好不容易在大包袱底下扬起脸来,不过露出来的脸着实让人恶心,一脸肥肉两腮下垂,眼睛往外鼓着像两个大水泡,关键是满脸的皮肤没有一块好的,全是烂痈脓疮骚皮疙瘩,顺着脸往外淌绿水。
“疥童说得对,这山虽大,五行分布却很明显,至阴之处藏于西南,我看这百虫藏身的冰泉窟就是西南那边的暗峰上。”老者伸出一根手指,他这手指竟然全是黑色,指甲为暗红色,看不出上面有一两肉,全是暗色的死皮。
“蛛老,兄弟几个便听你的。”强壮男人当先朝西南的山峰迈步行去。
四人来到西南方的这座山峰前,只见这山峰周遭的天全是黑暗,唯有峰顶指处有一片白晕,这峰内蕴藏的寒气竟然将天际都凝滞住,令人望之生畏。
此处暗合五行,风云涌动,云中竟隐隐有极光闪烁,这四人在峰顶周遭徘徊,发现峰顶周围有极强的气息,越往中心就越是不能自制,气息翻动,只能在离峰顶不远处围了圈坐下休息。
蛛老闭目,探开神识,只见一股黑气顺着蛛老嘴角渐渐涌出,那黑气受到附近气息感应,像网一样布开,渐渐向峰顶蔓延。四人见状,围坐成一圈,一人掌心放于前一人背心督俞,供持着黑气继续向前爬行。
黑气终于在峰顶一处洞窟前再也不能向前,虽然在洞口的黑气越积越多,确始终无法前进半毫。
半晌过后,黑气徐徐向后收回,完全收入蛛老口中后,蛛老微闭的眼睛渐渐睁开。
“各位,冰泉窟已然找到,大家进些补食,做好准备吧。”
疥童听蛛老所言,将大包袱放在地上,强壮汉子过来将包袱打开,露出一个硕大的黑色铁盒。这铁盒比疥童还高三寸,盒壁上刻了五毒纹,若在近处还能闻到这盒子发出一阵阵腥臭。疥童掂着脚尖,把着盒子沿,看着心急切得很,恨不得满脸的疙瘩都往外冒绿水。强壮汉子又将铁盒打开,从铁盒里一样样拿出几个黑色坛子,分别发与众人。其实这盒子里无一不是剧毒之物,均取自极恶之地,却也是罕见的珍贵材料,此四人或狼吞虎咽,或慢慢嚼食,竟如品评美食一般。
个人都将自己坛子吃了个干净,将空坛子随手一抛。
蛛老起身,又从大铁盒里取出一物,此物用陶土罐子装着,用一种发黑发红的泥土封口。看蛛老神色甚是小心,这是从毒潭里长出的乌头蓇,算得上是毒草之王了,是五毒门藏了多年的宝贝,此物一旦被毒功催发,虽生长快,母株却无法复原了。
四人费了半天劲才爬到冰泉窟洞口。冰泉窟在峰顶的北侧,正好被天上的极光照亮,也像是天上的极光从冰泉窟中发出一般。洞口,冰峰,极光,浑然一体,仿佛万年恒久,连时间都被停滞了。
“疥童,铺毒潭。”蛛老手捧装着乌头蓇的陶罐。
疥童含气当胸,猛击铁盒盒底,背在身上的铁盒被打得凌空翻起,盒口朝下。疥童也高高跃起,向铁盒四角猛击四掌,铁盒机关被引动,绽开成莲花形状,盒口衬出成嘴,插在冻土之上。疥童落在盒子上,双腿下坠,铁盒又高变矮,最后竟被铺平了,将盒中的毒物全部注进洞口前的冰土之中。
这一番活动累的疥童两眼发青,长着□□嘴哈哈直喘,脸上的大疮都崩破了好多,疥童也顾不得擦。
洞口前的冰土被注进了毒物,看着有些发胀发黑,还透出一股腥臭,不过被冰峰的气息压制,味道并不张狂。
“蛇女,蝎男,催毒池。”蛛老将手中捧着的罐子向前平伸,两眼瞬间变成黑色,无根黑色的指头抓住罐子四壁,一股毒气向罐中注入。
蛇女与蝎男闻言,分坐在被污了的冰土两侧,两掌外伸,掌心相对,激起身上毒功,运于两掌之间。催发出的黑气凝而不落,半晌之后渐渐下沉,向冰土中渗透。
大约过了三刻时辰,冰土里黑气渐渐向外透,透出来被牵动到蛇女和蝎男手中,又复回到冰土中。黑气的气势越来越盛,整片冰土都有黑气渗出。
突然,冰土里翻出气泡,像开了锅一般,黑气翻腾,腥臭难当,各种分不清的毒蛊之物咕咕嘟嘟开成一团,冰峰净土俨然成了九幽毒池,一片煞气。
蛛老手中所持坛子被毒功催发,坛口的黑红色泥土渐渐转为赤红,坛内有嘶嘶响声。蛛老小心将坛子送到毒池中央,两掌毒力猛一催发,坛子四裂。一团黑气簇着一株鲜红的毒草,缓缓落于毒池中央,与满池的毒物混为一体。
蛛老与疥童对视一眼,分坐于蝎男与蛇女之间,也呈两人的姿势,将黑气牵引至掌间,催动以后沉入毒池内。
四人不出声响,闷头催发乌头蓇效力,乌头蓇在四人催发下叶片越发鲜红欲滴,杆径变粗变大,还有细小的嫩芽伸出,渐向四周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