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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解 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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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涟心被推着踉跄进房。站住,扫一眼室内,空荡荡的,西面靠墙地上直挺挺躺着她那位几个月来日夜相随的未婚夫。
他真中毒了吗?转了转幽黑的眼珠,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枝珠花,拽下一颗小珍珠,向莫长潇丢去。小珠子正中他胸口,又滚落地上。她眨眨眼,再等了等,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果然是昏死过去了!否则,他定要怪她淘气,责骂她的!
轻跳着走过去,才发现那莫长潇身下还有几块寒玉。他只穿一身极薄的白色中衣,春寒料峭天气,他却是满面大汗,白净清俊的面庞也涨得紫红。双目紧闭,两颊深陷,呼吸一时粗重沉闷,一时又几乎没有,似在极力克制那难言的苦楚。
“喂!莫长潇,你真中毒啦?”
她出声,仍不见回答。心里愈发奇怪,真中毒了?她怎么解呀?她虽出身南映湖庄,父亲算是一代武学宗师,可她武功并不高呀。那个紫竹道长真是好笑,自己不给徒弟解毒,居然会如此高看她!他们东武派不是一向说她邪魔外道,当她连这个也不知道吗?哈哈,莫不是上天眷顾,要她趁他昏迷时,把几个月来他对她的压迫都找回来!
可他现在一动也不能动,欺负他未免胜之不武,且又没意思。何况,此人虽一直限制她行止,她却并不太计较,和他捣乱什么的也挺有趣。而且,她还担心他醒了会变本加厉地对她,她实在又斗不过他!——他那样子也不像是昏迷了,而他就是睡着了也能打败她的……
什么办法会让他从此不再管教自己了呢?虽然刚才那个苍梅道长说的退婚是最好的了,可父亲是不会答应的。她总不能因此让父亲和未婚夫一起管束自己,再也不得自由吧!
程青桃早走开了,和易清晓一起到前面去,留父亲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守着。
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动静。紫竹道长想到那小丫头,又有些泄气。可长潇毕竟年已及冠,况又中了毒,焉能无动于衷?莫不是那丫头忽然又跑了?正胡乱猜疑,听见皇甫涟心说话,才略略放下心。
“你出去!”
很一会,他才听到莫长潇开口。心里不以为然,这孩子何苦逞能,那女儿媚非常人所能忍受抗拒!当初他……这一天多来,他也亲眼见识爱徒的挣扎痛苦,刚才更是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我就不出去,你又能如何?”
皇甫涟心脆生生的声音里绝对是故意捣乱和他对着干的意思,哪里有一丝半毫对未婚夫苦痛的同情和关心!
这丫头果真不知天高地厚,过会儿有她受的!只那看去尚未成人的瘦小身子,恐怕承受不了那媚药的厉害。若是受了伤,那皇甫阔……可两害之间择其轻,也无法了,皇甫阔反正也是亲口允婚。
被折磨得恨不得疯掉死掉,尚努力保持一线清明的莫长潇听到那熟悉的声气口吻,终于确认刚才迷糊中所听到的话并非师父哄骗。近两天,师父在助他压制那媚药毒性时,也向他提了那些人的建议——只不过没让外人知道罢了。他自然一口拒绝,宁死也决不肯坏了自己声名。这会儿,也隐隐知道师父他们担心,或许会不顾他的反对,让什么人进来……
“涟儿……”
皇甫涟心走过去,弯下腰俯视他。
莫长潇睁了睁眼。朦胧中,依稀只见一双璨亮清柔的美眸凝注于他,熟悉关切,不禁脱口叫了一声,“娘!”
“噫!……
皇甫涟心不禁后退一步,大为惊异,歪了歪头。她居然可以给他做娘的吗?那她就是长辈了吔!哈哈,等他清醒后,她一定要拿此要挟他!
门外的紫竹道长又暗暗长叹一声。这孩子难道竟是要以他母亲名义来抵抗媚药,没有成婚,连自己未婚妻都不愿触碰侵犯?或许是太过于正派迂腐,他怎么教养出这样一个谨遵礼教,不知变通的徒弟来!真叫人无法可想!罢罢罢!随他去,他们做长辈的已经尽了全力了,吃苦受罪是他活该,命也是他自己的!
“寂寞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芒乎何之?忽乎何适?万物毕罗,莫足以归……”
低吟了这几句,紫竹道长飘然离开院门。
苍梅道长等人一见紫竹道长出来,立即张口,虽未出声,意思均是,“成了?”
紫竹道长不置可否,一径出去,到一个偏僻角落自去打坐用功。
众人跟着他一拥而出,也不敢再问。
程青桃垂首。刚才听了金惠老姥略略提了几句传说中女儿媚的毒性,她又为皇甫涟心担心了。她毕竟年幼,难怪金惠老姥不仅不敢同意让别人去解毒,后来也不太赞成让皇甫涟心去……
易清晓向紫竹道长等告辞下山。连氏兄弟因自家师长在此,不敢再跟着她离开,只得送她出了祠堂,方返回山上。
屋内,皇甫涟心摸摸沁寒的几块寒玉,又摸摸浑身发烫的莫长潇,忽然记起一件事来。忙从包裹里倒出一大堆瓷瓶和锦盒,这些东西多是她顺手牵羊搜集而来,有的是直接要人送她的……坐在地上,她从中选出来十几个小瓶子,一个个固定在两膝之间旋开。一股脑儿将那些粉末、药水倒进一个大一点的瓶子里。摇了几摇,小脸上露出得意狡黠的笑容,凑上闻了闻。噗……
莫长潇迷迷糊糊之中,一只冰凉柔嫩的小手到处乱摸,真舒服……他很想靠近,可……他极力忍耐着。随即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味弥散,真恨不得打这丫头出去!但他已无法再开口,更不敢动,他怕松懈了意志力,竭尽全力维持着那一线清明。心中模糊晃过这丫头不来,或许他能熬过去的想法。
皇甫涟心将瓶口凑近莫长潇的嘴唇,“给你解药,吃了吧!”
莫长潇觉得自己快烧着了,紧咬牙关,拼命忍耐。一时意识又渐渐模糊了,解药……未婚妻……洞房花烛……
皇甫涟心看他不肯张口,转转眼珠,伸手去点他穴道,要迫他乖乖吃药。可手指一滑,根本无用——这人,难道刀剑不入啦?想起自己幼时生病不肯吃药时爹爹做的,又俯身,在他耳边柔声哄道:“乖,这个是甜的,很好吃……你中毒了,吃了这个就好了!真的不骗你的……来,涟儿喂你吃。”
鼻端的异味,从未听过的清脆柔和的娇声,那贴近自己比平日更明显的少女馨香——这丫头总是乱跑乱动,没有片刻安静,身上大概出汗了……
“你出去……”不行,她必须出去了,不然他非得……
皇甫涟心却眼疾手快地趁机将混合药水倒进他嘴里,还顺手连瓶一起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又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死死压住他。
一股冰凉却怪味的水流涌进嘴里,莫长潇待要出手挥她下去,还怕打伤她。却是吞进了一口,滑下喉咙,犹似一道奇寒的冰刃将那烈焰截断,冰意遍流四肢百骸,瞬间快慰之极。只是,那股味实在……
皇甫涟心看他喉咙里一滚,知他已吞咽了一口。看他又咬牙挣扎,忙覆下身子,全力去压住他。心里得意,她若是给他解了毒,救了他一命,那日后……
柔软清凉的身子紧紧贴着,莫长潇浑身烈焰不仅未能熄灭,反而立即又熊熊灼烧!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双手一抬,掐住那小身子,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火热的唇落下,追逐那一丝渴望已久的清凉所在……
……
第三天鸡鸣,一直打坐的紫竹道长才又站起,施施然往后走去。
翟泉德虽多次奉师命去后面院落探听动静,但师叔无话,所以一直并未向他禀告。其实,也没什么消息。师弟房内一直没什么大动静——他们只远远看看,也不好意思走近。好在那个皇甫涟心也一直未出来。
这几天大家都因到处奔波疲惫不堪,又为莫长潇中毒一事忧愤不安,所以这两晚略略放心,都睡得还不错。
紫竹道长带头走进院内,却见莫长潇正在树下低头打坐用功。虽然尚未恢复以前精神面貌,然他那一身清爽整洁之态,叫人颇觉欣慰。
“……都好了?”
莫长潇忙站起,垂手而立,“是。师父……”
众人安心之外,又有些尴尬,在院门口停下脚步。
半晌,紫竹道长才又道:“那就好。你还是先接你母亲出来,再去禀告皇甫庄主,择日早点成亲吧。”
“……是。”
苍梅道长面皮极为僵硬。这下,他们东武派与声名狼藉的南映湖庄算是彻底拴在一起,再无回旋之地了!
紫竹道长回身,挥手表示无事了,说我们还是直接回东武山吧。脚步匆匆,到门口又回头,“那小丫头……怎样了?”
莫长潇瞥了一眼房门,“她还在睡……”
紫竹道长冲金惠老姥咧嘴一笑,金惠老姥无法像他那般故作洒脱。脸色难看,心内不安,嘱咐一定要让程青桃留下,告辞要走。
程青桃看看师弟。莫长潇飞快地回看她一眼,“师姐请回吧,不用……”
程青桃深知师弟凡事自有主张,这会儿,她还不愿掺和他们呢!谁知那丫头又会闹出什么事来,她可受不了!反正师弟爱自讨苦吃,由他一个人担着也罢!
金惠老姥匆匆离开。虽然她也知道若皇甫阔真要怪罪,定要迁怒许多人,只要自己在这里出现过,终究也脱不了干系。而那程青桃虽大几岁,也不过是个未婚女子,又能懂得多少夫妇之事?可事已至此,她实在不愿再去面对那丫头了……
房门一响,皇甫涟心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程青桃不由停下脚步,回头见师弟快步上前,对她低声说了句什么。
皇甫涟心却又抱着肚子叫,“不要,我饿死了!”不然,她还不会就起来呢!
程青桃看她行止说话一如以前。唉,这小丫头,怎能指望她一夜之间就长大?只是,她为师弟受累,又饿了一天多,也够难为她了!那红润微肿的小嘴,该是遭到了一番摧残……双眸却依旧清亮澄澈,精神似乎不错呀?可她……
“阿桃姐!”
皇甫涟心一看到她,就挣脱莫长潇的手,蹦蹦跳跳跑过来了。
这丫头是不是缺心眼呀?此时她都不好意思与她面对!这样一天两夜过去,总该有点长进吧?懵懂无知,不知礼节,却又总喜欢和人招呼乱说话。也该跟着师弟叫自己师姐的吧,她偏偏用父辈对自己的称呼,好在加了一个姐字,不然她真要生气了!
皇甫涟心看程青桃不理自己而去,只得又回头找一直压制自己的未婚夫要东西吃。
“你要吃什么?”
皇甫涟心听他温言不似平时,忘乎所以起来,“我要吃那个冰紫凝霜水晶糕……”
莫长潇面色沉了沉,“不行。”
皇甫涟心瞧瞧他,撅着嘴嘟囔,“你真没用,为什么你就弄不到……”
莫长潇伸手揽住她纤腰,带她飞身跃出院子,直奔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