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扛着木头的小歌

11、深谈

　　我走出巷子口，给李默打电话约他在我附近的人广见面。收了线后，看看未接来电，小Q打了二十几通电话给我，我几乎可以从这些数字上看到小Q咬牙切齿要把我剁了的样子。
　　赶紧拨了电话过去，然后迅速把电话举到离自己耳朵远一点的地方。
　　“卢绿茶，你真的是，越来越出息了啊！”果不其然，即使电话里我很远，我还是能听到，小Q大声地咆哮。
　　“爷，有话慢慢说，小的听着，别动气啊。”虽然他看不见我，我还是一副讨好的样子，谄媚的笑。
　　“你找宋强制定计划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执行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就那么相信他？我告诉你，要是他也被栗子收买了，你今天就四个字，尸骨无存。”小Q的话太有水平了，比我有文化一千倍，说的我汗涔涔的，后背一凉。
　　“爷，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讲鬼故事啊？”
　　“少给我臭贫，你给宋强许诺什么了，他一个社会上久经沙场的，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任你差遣？”
　　“他给你打电话了？”
　　“废话！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刚刚干嘛去了，他不给我打电话我现在就该打110报你失踪了！”
　　“。。。其实，我也就说了一句话。”
　　“什么？”
　　“明儿小Q会把报酬给你送去的。”说完迅速把本来已经在耳边的电话再次举起。
　　果不其然，小Q的咆哮再次响起，而且是升级版的。“我擦！卢绿茶我上辈子是刨你祖坟了还是杀你全家了，要这么天天跟在你背后擦屁股！”
　　我弱弱的再补上一句：“这个，要问你啊。Q爷，你办事最靠谱了，我知道你肯定能处理好的，么么哒！”说完赶快挂电话，要不然小Q能唠叨一晚上，我还要不要约会了。
　　灯火辉煌的街道，我坐在露天西餐厅的角落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想起以前，我也是这么快乐的人,身边有朋友的陪伴,有亲人的呵护,甚至和老爷子时不时的斗斗嘴,吵吵架,当下想来,都是一件无比温馨的事情。
　　现在呢？虽然我喜欢的人回来了，可是我们之间，真的能毫无阻碍的顺利发展吗？我突然感到很彷徨，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毫无条件毫无保留的呵护着我，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身后为我撑腰的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她不在了，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以后的时光，无论我是健康；成功；失败；谈恋爱；失恋；结婚；生子，在我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的日子里，她都不会在我身边陪着我了，这些我羞于见人或是引以为豪的事，她都看不到了。
　　椅子拉开的声音把我从思绪里拽回来，我回过神一看，李默到了，他可能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的，看上去很着急。
　　我笑，“怎么这么着急，跑成这副样子。”
　　“绿茶你还想瞒我瞒到什么时候，小Q都跟我说了。”李默的脸一下子变得很生气。
　　我心里一边暗骂小Q这个死叛徒，一边赶紧笑靥如花的把菜单递上，说：“别着急别上火，咱们一边吃一边聊，买卖不成仁义还在嘛！” 他不耐烦的把我手中的菜单拨开，“又开始乱用成语了，别打岔，你好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Q说你在外面结了仇，有人要报复你，到底谁要报复你？是以前。。。你跳舞那个地方的人吗”他到底说不出口,其实,谁又能真正地面对过去呢
　　我摇摇头，“不是的，是有一些小麻烦，不过没事的，已经处理好的。”
　　他伸手过来，握住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温暖的恰到好处，我抬头看着他。李默对我笑笑，说：“我如果说现在的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你肯定不信，不光你不信，我也不会信，我从小就是一个有点死脑筋的人，认准的道理轻易不会改变，人，也是一样。绿茶，面对过去很艰难，可是为了你，我愿意做到，也肯定能做得到，你乖乖陪着我就行，好吗？毕竟重要的还是以后的日子，不是吗？”李默老老实实的说完这么一段话，认真的看着我，深黑的眼眸里面，好像有很汹涌的感情。
　　我低下头，看着洁白的桌布，擦的铮亮的陶瓷盘子光鉴照人，旁边锋利的银色餐具依次排开，呼吸稍稍平静了一点，才抬起头微微笑着说：“过去不光你要面对，我也要面对，当年的事，其实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不该什么都怪在你的头上，说到底跟你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是我的错我不会再逃避，若不是我妈妈去找到你，跟你说那么多难听的话，你就不会赌气再去patila表演最后一场，明明那天去可能有危险，我也没有拦住你，这才导致后面这么多事情的发生，你母亲的过世我很抱歉，总觉得是因为我，因为我妈妈，她才。。。”
　　李默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静，努力维持的冷静，但我还是从这声音中分辨出了他的愧疚，他一直很愧疚，把一切的错都归咎于自己身上，当年的我，也一直这么想，这才会把他越推越远，直到再也不见。
　　过去是真的不能提，我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抑制不住的颤抖，这场我们昨天就应该做的掏心置腹，今天突如其来的在这里上演了。
　　“不，李默，我是说真的，你走的最开始那段时间，我过得很不好，每天晚上我都梦见我妈妈，梦到她陪在我的身边，哄我入睡，每天晚上都是哭着醒过来的，醒过来后才发现她是真的不在了，而且你也离开我了，我的难过就会更深一层，我真的是那时候才明白，心是会疼的，揪着疼，一跳一跳的，疼的人很受不了，疼的人很想去死。”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回忆有点累。
　　“绿茶，昨晚你睡着后我看见了你手腕的那道疤。”李默半晌说了一句话。
　　“对，我当时很没用，我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什么给我妈妈偿命这种伟大的想法都没有，我只是想，要是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疼了。然后我就割腕了，其实其他又快又准的死法我也想过，但我还是害怕，还是不敢。后来我被我爸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了。他提到了我妈，说如果我妈看见我这幅样子的话会怎么想，我想想也对，我妈毕竟用她的生命救了我，我不可以忘恩负义，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就是我妈了。”
　　“然后呢？我刚刚回了一趟家，听我爸说你现在跟你爸闹得很僵，你爸一提起你，就愁眉不展的。”
　　“没什么闹得僵不僵的说法，我跟我爸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他嫌我不成器，嫌我学的东西不入流，不喜欢我跳舞，希望我像个男孩子一样，考上最好的商学院，然后回来继承他的事业，说到底，他就是嫌我不是一个男孩，但是他那么爱我妈妈，不舍得对她发火，于是就看我千般万般不顺眼。”
　　李默没有反驳我，说一些父母永远是最爱自己的大道理来安慰我，我很感激他。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不能用一般的规则去解释的，真的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当然也真的有父母很爱自己的孩子，就像一些变态杀人狂，你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思想，但他们就是存在，不就是这样吗？
　　“那你就搬出来了吗？”
　　“对啊，我在家他每天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见一个垃圾一样，我也是人，当然不可能视若无睹，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我就搬出来了。”
　　“不过你还是考上了大学，我真的很高兴。”
　　“是的啊，这真的要感谢小Q和栗子，是他们每天拉着我补课，复习，做卷子，要是没有他们，我现在可能真的成小混混了，我爸其实也是看我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才继续给我钱，供我上学，供我生活的。”
　　“绿茶。”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李默，你回来了，我很高兴，我是真的很高兴，毕竟你是我的初恋，是我爱过的第一个男人，我们之间还是有点幼稚，是我太倔强，不肯为了未来稍微妥协一下，才惹出了后面的这么多事端，说到底，真的是我的错，我太任性，不肯认输低头，才伤了这么多爱我的人的心，还闯出了大祸，我已经得到了教训。现在你回来了已经是上天给我的礼物了，谢谢你，虽然很辛苦，但是我们，再试试看吧，好不好？”
　　李默握紧了我的手，说:“你真的长大了很多，好，我们再试试看吧。”
　　这顿饭虽然一开始吃得很纠结，但是话说开来之后，我们之间反倒轻松了很多，几乎就像回到了以前那种怡然自得，并肩而行的日子，我第一次开始默默的期待未来，现在我的爱情回来了，那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吧。
　　人家都说，如果一个人一直是瞎的，那他反正没有见过真实的世界，会活得很好，但如果一个人，本来见惯了姹紫嫣红，突然一下子被夺去了光明，只拥有黑暗，那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就会使得自己接受不了，他的结果会比之前更惨。
　　那个时候的我，哪里想得到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