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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人心总是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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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格盘算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过了柳岩那关,让他同意自己随着许谦去迎回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星命道。单单靠说服肯定是不行的,柳格知道,任他如何巧舌如簧,柳岩可也不是个会轻易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更何况,他在家里长辈面前,一直都是个老实巴交的形象,突然炼成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反常即妖,莫说他本来就身份尴尬,就是不,一个人突然一反老实的样子而变得能言会道,也会让人对此人产生不好的评价。
而且,他也实在是窝了太多年,若不是姓名上还贯了一个柳字,这个柳家,除了柳茵以外,几乎是恨不得人人都把他当成隐形人看待了。这样的情况下,想争取柳岩的注意,让他改变态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柳格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可还一切都只是在思想层面上。没等到有任何行动,许谦来过之后的当天晚上,柳尚书就把他叫到了书房。
这是柳尚书平日里与幕僚商讨事情,或与重要的客人密谈的地方,等闲不会叫柳格过去。闻说柳岩叫他过去的时候,柳格还诧异了一下,旋即想到大概是因为许谦的事情,不由感叹了一下这柳尚书消息之灵通,反应之迅速。
待到他过去,倒还真是因为这件事情。柳岩也并没有跟他绕弯子,他开门见山地道:“听说中午的时候,许家的大公子去过你的院子。”
柳格垂手站立着,低头应答,“是,他来坐了一会儿。”
柳岩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地看着柳格,“可说了什么吗?”
柳格摆出一副老实态度来,微皱了眉,像是并不太明白许谦提议的意思似的,“许公子说,他最近要出门一趟,如果儿子有意,可以带儿子同去。”
柳岩的脸上淡淡的,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可却仍旧让人觉得其人冷峻。柳格知道,并不仅仅是对待自己,就是对待柳建功、柳含笑等人,他也都是这样一幅表情。差别只在于,他对他们虽不热络,却也在用心为他们的前程铺路,而对自己,则就是可有可无的了。
柳尚书听了柳格的回答,却是沉吟了一下,才问:“他没说,要带你去做什么事吗?”
柳格继续老老实实地回答,“许公子说,他是奉了皇上的密令,要去迎回前朝的国道。还说,这件事情,父亲也是知道的。”
“嗯。”柳尚书点头,“那你想去吗?”
就算他此时说想,柳尚书也根本不会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柳格毫不犹豫地回答,“儿子一切都听从父亲的安排。”
柳尚书像是满意了,嘴角也微微地勾了起来,只是看起来仍旧严肃得很,“许家的大公子邀你同去,是好意。可你也要知道,他这不是随便去哪里游山玩水,若是,我让你出去玩玩也没有什么。可他此次是奉了皇上的密令,身上带着任务的,不论他是如何想到带你去的,你自家也要认清,莫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明白自己能做好什么,不能做好什么。你如今年纪还小,又没见过多少世面,若同他去了,耽误了他的差事,到时反而要弄巧成拙。知道吗?”
柳格垂首听训,“儿子明白。”
柳尚书点点头,“那就好。这次你就不要跟着一起去凑热闹了,好好在家里读书吧。读好了书,以后自有你的用处。行啦,你回去吧。”
柳格老老实实地从柳岩的书房出来,还没有走出多远,就看见柳含笑一脸得意地迎着他走过来。
两人碰了个对面。柳含笑站定,笑意盈盈地打起了招呼,“咦,三哥,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他真是难得如此和善,柳格回答:“刚刚父亲叫了我去说话,正从书房里出来,就遇见你了。怎么,你也是要去书房见父亲的吗?”
柳含笑根本没在意柳格问了什么,两个人凑在一处说话,从来都是柳含笑就着自己喜欢的话题来说,柳格的问题,他想答就答,不在意的,就当做根本没有听到。“父亲叫你?他今儿个怎么会叫你过去的?”
柳格耸肩,“不过是随口教训几句罢了。”
柳含笑偏头想了想,仍旧觉得柳尚书会找柳格谈话这件事有些奇怪。虽然父亲教训儿子,找到书房里查查功课、训训话,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柳尚书一向不管柳格,突然间找他训话,哪怕是在别人身上最常见不过的事情,在柳尚书和柳格这对父子身上也并不正常。可虽然察觉了不对,但柳含笑也实在想不出来柳岩找柳格还能有什么事情,更何况他现在也有更得意的事情想同柳格说,因而也就把这点小疑惑压了下去。
柳含笑此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神情得意洋洋的,又有意显摆,因而就难得好声好气地跟柳格说话了。“对了,三哥,你大概还不知道,过些日子,我要跟亦稳出一趟远门,想来怎么也要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你可就要自己去听顾老夫子的课了。”
柳格知道柳含笑是在故意炫耀,故作不知地顺着他问:“你是因为什么要出门呢?父亲同意了吗?”
果然被柳格一问,柳含笑脸上的得意更甚,他神神秘秘地凑进了柳格,低声道:“父亲当然同意啦,这就是他派给我的差事。可惜……具体是要做什么,我是不同告诉你的,这可是皇上的密令。”顿了一下,他更开心地道:“想来之后,家里面没有差事的人可就剩了三哥你一个。”他大人样地点点头,教训柳格,“你可要好好在家读书的呀。”
柳格见了柳含笑这小人得志的嘴脸,不由恨得牙痒,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就听见柳成业不快的声音,“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干嘛呢?”
声音来得突兀,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柳格一抬眼,就看见柳成业正从转角里走出来,脸色极为阴郁。
柳含笑也转了身,冲向柳成业的方向,“大哥,我在同三哥说话。”
柳成业瞥了柳含笑一眼,眼神冷冷的,充满了不耐。他虽然跟几个弟弟都不算亲近,但因柳含笑在张氏面前极为受宠,所以高兴时,也并不介意哄着这个幼弟,好讨母亲的欢心。可此时,柳成业却是没有这份耐心,他沉着脸,开口,“这是让什么聊天的地方吗?再往前就是父亲的书房,时常有客人和幕僚出入,看见你们在这闲聊,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回后院玩去!”
柳含笑也知道这个哥哥生起气来十分可怕,他缩了缩肩膀,嗫嚅道:“我正是要去父亲的书房说话的。”
柳成业闻言,脸上的表情更是不快的几分,“我也有事要同父亲去说,你先回去吧。待会儿再过来。”
柳含笑不满,“可是……”
柳成业狠狠瞪他一眼,“可是什么?还不先回去。”
柳含笑见柳成业脸色不善,一开始是害怕,可被凶了几句,也激起了义愤,然而到底还不敢忤逆哥哥,只得哼了哼,甩袖子走了。
柳格见状,自然也赶紧跟着脚底抹油,溜了。
留下柳成业,恨恨地瞪了柳含笑的背影消失的方向片刻,才抬脚往柳尚书的书房而去。
进门之前,柳成业深吸了口气,压下脸上的不平和阴郁,这才迈步走进了书房。
柳尚书见了他,倒也不惊讶,却还是问道:“成业,你怎么过来了。”
柳成业给父亲行了礼,又道:“父亲,听说您打算让四弟随许公子出门办事?”
柳尚书应了一声,“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柳成业垂下脸,做出一副恭敬而无私的样子,“也是听母亲提起的。不过……父亲,含笑年纪还小,又被家里娇惯长大,猛然让他出去,随许公子办那么大的事情,万一有个纰漏……”柳成业不敢说自己是在嫉妒。
在家里,他跟二弟柳建功的年龄相近,从小,因他是长子,功课又一直比建功为好,因而从来都是最得柳尚书的器重。可两人成年,步入行伍之后,柳建功却不知如何得了静敏侯的青眼,这些年来竟隐隐地把他这个大哥给比了下去。他本正鼓着一股劲,要把柳建功比下去,让大家知道柳家最成器的儿子是他这个长子,而不是柳家的二少。却没有想到,还没等他压下柳建功,这柳含笑又要兴起来了。柳含笑现下虽然功名、资历全无,可一旦他真地跟着许谦成功迎回星命道,就能立即在皇上那里挂上名号。到时不论是柳含笑要走文路,还是要走武路,都必定要比别人更为顺遂。柳成业不甘心,凭什么他在这里拼死拼活,可柳含笑就能轻易得到这么好的机会。
柳成业本想以柳含笑年少任性为理由,让父亲改变主意。若是能该派他过去,自然就是最好。就是不能,也不能让柳含笑独占鳌头。柳成业来之前,并没有算过这主意成功的几率有多少。可他的理由又不是生编硬造的,柳成业以为,就算他说不定柳尚书,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可未想,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柳尚书正冷冷地看着他,脸上带着隐怒,他一惊,“父亲……”
柳尚书盯着他看了半晌,直把柳成业看得狠垂下头去,才沉声教训道:“成业,你要记着,柳家日后是要靠你们兄弟三个撑起来的。一个人,再有本事,也是有限。在朝廷上,多一个你的兄弟,就是让你多一份助力。记着,眼光要放远,你的路才能走得长,知道吗?”
柳尚书虽然没有明白训斥他心胸狭窄,连兄弟都不容,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柳成业又怎会不知自己的心思已经被柳尚书看了个通透。
他垂着头,大滴大滴的汗从额头上滑落下来。嘴上认着罪,可心里面,却是更恨了含笑,也更认定柳岩是在偏心。
柳成业的眼里闪过一抹恨意。当年明明我的书读得更好,你却让我们兄弟都去当武将,难道不是因为建功更善骑射吗?现在,又千方百计给含笑讨了这样一份能够铺就捷径的差事……我就偏偏要让大家都知道,柳含笑是个多么不成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