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旧人太念》夏末梨花

13、总有自己的理由的

　　多灾多难。
　　以前不觉战争有多可怕，现在终于懂了。
　　首先是流离失所。
　　在古董店二楼倚着栏杆向东望去，觉得更加的冷清。
　　长沙似乎还没察觉到危机，依旧歌舞升平。
　　现在的自己算是失去了靠山吧，也不知道九门提督里的其他八门会怎么对待自己。
　　四月就要到了，阳光撒在身上感觉却是冷的。
　　很冷很冷。
　　回过头看屋内时，大妈在教着小男孩认字，看到她望过来，大妈笑着教小男孩写她的名字：“苏琦，苏，琦。”
　　小男孩固执的写着珂却不肯改过来。
　　“笨啊，是王—大—可——”大妈一看就急了，抓着小男孩的手强硬的让他改正。
　　凝视着和大妈较劲的小男孩，苏琦笑了，是大人们不懂罢了，当年自己也曾这么做，因为想要父亲注意多自己，不要老把自己晾一边忙着记账。转身走了过去，苏琦从笔架上拿起一支羊毫笔，沾了沾墨在宣纸上轻轻写上两个字。
　　苏琦。
　　圆润含蓄，挥洒自如，字如其人的清秀柔和。
　　看着自己写的字苏琦嘴角有丝笑意。一直没有留意过自己写的字，学了那么多年连父亲半点的力道都没练出，看上去柔弱得就像没有骨头般。
　　终究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苏慕容那样的过去呀，看似温和却在骨子里透出强硬的性格。
　　只不过一边的小男孩没有让她如愿的神游，奶声奶气的撒着娇：“姐姐的字比娘写得好看多了，姐姐教我嘛。”
　　大妈苦笑：“唉这小孩，跟他爹年轻时一样，就爱看漂亮的姊姊。”说完又细细打量苏琦，然后试探问道，“苏琦呀，六儿对你挺好的，是不是你们……”
　　“只是六爷答应家父帮忙照顾下我罢了。”苏琦平静的微笑着握着小男孩肉乎乎的小手，在纸上写下另外三个字。
　　林平安。
　　尽管普通但也寄托着父母对他的疼爱，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小男孩兴奋的拿起写有自己名字的宣纸，从椅子上跳下来向楼下跑去要给玩伴炫耀，开心的笑声满屋子回响。大妈“哎”的发出一声，担心小男孩出什么意外，急急忙忙的跟过去。
　　收回视线，苏琦看向刚写下不久的字，墨早在这个干冷的天气中干掉了。
　　苏琦，苏琦。
　　之后她决定每天都多念叨几次，免得以后把自己是谁都忘了。
　　正要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时，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宣纸：“没想到苏琦小姐的字练得不错嘛。”
　　察觉到两人姿势太暧昧，苏琦不动声色的走过一边：“张少爷实在是太过奖了，拙笔怎能入你法眼？”
　　“是你太谦虚。”张启山的手跟别的富家少爷一样干净漂亮，但也因为是手艺人的关系有薄薄的茧，指尖磨过宣纸传来轻轻的“沙沙”声。
　　论心中的城府，苏琦知道自己是斗不过张启山的，先开口打破沉寂：“不知道张少爷此番前来是有什么事？”
　　张启山闻言慢慢看过去，恢复波澜不惊的神态：“我要把外公私下吞掉的东西讨回来，呵呵，他还真以为我折在日本人手里了。”
　　“我想张少爷不仅仅要跟我说这件事。”想了想话里的意思，苏琦轻轻说道。
　　但这句话一说出苏琦马上后悔了，张启山是何等的人，怎么会因为这一句话把心里所想告诉自己？
　　“陪我去赵府。”没想到会回答，尽管只说了五个字，但就凭这五个字苏琦已经可以知道张启山接下来要做的事了。
　　最近他一直忙紧忙出早出晚归的，是在打理收拢着张老佛爷留下的盘口吧，等着一个机会把外公趁张家父子出事时偷偷吃掉的财产一个铜板也不缺的要回来。
　　而今天，张启山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感觉到是个绝对会成的好机会吧，几天的相处苏琦已经知道这是一个不到十成把握绝不出手的人。
　　“好的，我去换身衣服。”苏琦平静的说道，不提任何关乎利益的话。
　　因为这个时候谈条件的话是很容易给厌恶的，若是大局已定的话必定会秋后算账。就算答应过保证自己生命安全，但照样可以隔三差五弄点事出来，结果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必了，这样去就可以了。”张启山凉凉的道。
　　“啊？”苏琦有点惊讶，现在穿着这么一身朴素的旗袍就不怕别人看低他张少爷的身份吗？而且张启山穿的也是很简单的长衫，看上去就像普通的书生一样。
　　张启山不出声解释，转身就往楼下走去。外面已经有伙计雇来的黄包车候着了，苏琦大概的看了下，暗暗惊讶起来，除了那天一起逃回来的几个伙计外，连周悠也在，他正抱着刀坐在门口闭目养神。
　　听到响动，周悠站了起来，望着两人来回扫了几眼后才开口：“事情已经准备好了，上去吧。”
　　完全不给发问的机会，苏琦心里带着疑惑坐到车上。
　　这样看来，似乎除了张老佛爷原来每个盘口的人外还有其他人在背后支持张启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张启山和苏琦坐在同一辆车上，似乎已经知道她心里想的一样：“没错，我把父亲生前所有盘口有用的人都收拢了，而且我还和其他八门商量了个条件换取他们表态站在我这边。”
　　苏琦不打算发问，不该多嘴的地方就别说话。
　　“呵呵。”张启山心情很好的笑了出声，眼神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我跟他们说好了，只要表态了，九门可以按实力重新分配地位。”
　　听到这里苏琦吃惊的转过头看着他，再也装不了平静，连眉头都纠结到一起了：“少爷，这怎么可以……？”
　　张启山没有停在这里，眼中的得意没有隐藏，语气有种胜券在握的自信：“已经决定好了，就凭谁先到一个凶墓的主墓室里，先到的就是九门之首，一切都按实力来说明。不能带太多的伙计，而当家的必须打头，若是运气真的那么背折里面了，呵呵，那也是他们没用，死就死吧，确实该换掉了。”
　　苏琦只听得心里发冷。
　　这时张启山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淡淡的说道：“苏琦，你没下过斗吧。”
　　这是肯定句。
　　“是的。”苏琦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若是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并且也未传出过什么能震住手下事迹的女子做一个盘口的掌事的话，根本不可以服众，毕竟管的不是什么善茬，而是手上负着人命的盗墓者。
　　只是希望接手盘口那个古董店的人能和林伯一样好说话吧。苏琦低下头，语气和平时一样平静：“苏琦知道怎么做的，自知能力不足以服众，希望张少爷让一位真正有能力的人接手林伯的盘口。”
　　对于苏琦这种识时务的做法很满意的张启山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苏琦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毕竟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东西，只是帮林伯打理而已，让一个更加适合管理这行的人做更好。幸好，周悠留给她的小院子没人可以管，那样把大妈母子接过去住也不嫌拥挤。
　　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