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经纶》驼铃响叮咚

6、第 6 章

　　那是比较地下的部分，白千影还没来得及弄清怎么回事，就在听到响动的同时看见楼秦的手抬了抬，随即脚底一软，到了现在这个地方，看起来应该是间密室。
　　点燃烛火，室内有了些亮光，正对着的那面墙上突然开了道门出来。
　　楼秦带着白千影一阵左转右转，弄得人有些失了方向，不知走了多久，楼秦在尽头的一面墙上起手三敲，之后两敲，最后再三敲，又是一道门。
　　“你来得到快。”
　　门内坐着一个人，正是本应在幽灵府的冷弦绝。
　　“你真不要命。”
　　楼秦嘀咕了一句，开始搭脉，转脸就是一耳光，声音格外响亮。
　　“楼主！”
　　白千影着实吓了一大跳，依着那人的脾气，不揭个好歹才怪，这次反奇了，冷弦绝一点动静都没有，任由楼秦翻过来掀过去。
　　“算你命大，还想几年都当废人是不是！”
　　胸前那一大片猩红好歹不是开玩笑的，岂料冷弦绝只是笑了笑。
　　“我一向命很大。”
　　“老老实实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
　　楼秦左一颗右一碗灌了一堆药，白千影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看着冷弦绝眉头都没皱一下地照单全收，也就没多问。
　　其实在章台养伤很不错，安全不说，要清净有特别的厢房，要美人一票一票的，至于酒肉饭菜，这里的厨子绝不比任何地方差，倒是见到东方九，令冷弦绝头痛了一把，这就意味着这个人短时间内不会走，也意味着跟这个人一起吃饭是逃不掉的。
　　“冷弦！你怎么在这里？！太好啦！”
　　听着东方九那一声“太好啦”，有人就觉得抽搐，很想当做没看到。
　　“冷弦？”
　　冷萧骅一出声，冷弦绝才注意到，一个半大的毛娃子居然也来逛青楼，白千影随即在其耳边咕噜了一声。
　　“水芜秦的外甥？”
　　“这人叫冷箫弦，跟你舅舅也算旧识吧。”
　　东方九突然想起冷弦绝在外应该是叫冷箫弦，一时激动差点儿说溜嘴。
　　“你刚才不是叫他冷弦吗？”
　　“小子！我乐意不成吗！说起来这家伙跟你还是一个姓，搞不好是亲戚哦！”
　　“怎么可能。”
　　冷萧骅白了东方九一眼，就围着冷弦绝打转转，看这看那，问这问那，不亦乐乎。
　　“奇怪了，你这块石头有我帅吗？”
　　“有！”
　　“小子！谁问你了！”
　　“冷前辈绝对比你帅！”
　　“噗！冷前辈！哈哈哈哈哈哈！”东方九这边笑得真的很有失一个帅哥的风范，“箫弦，听到没，你是冷——前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冷弦绝虽不怎么在意这个年龄问题，但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娃娃叫前辈，搞得他好像很老似的，听着不舒服。
　　“冷大哥。”
　　“哦好，冷前……”
　　“冷——大——哥。”
　　话一出，轮到白千影和楼秦有些忍不住，没想到一向沉得快到深渊里的人会这么在意年龄。
　　“冷前……冷大哥……你和舅舅是怎么认识的？”
　　问的人很天真，一张包子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那么盯着看，让冷弦绝有些卡壳，他和水芜秦认识吗？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冷大哥~~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嘛~~”
　　这调调以前见过，就是冷萧骅用来晃点水芜秦的，百用百灵。
　　“……不知道。”
　　“可是……可是……冷~~大~~哥~~”
　　这次声音更……
　　“……问你舅舅……”
　　冷弦绝最终决定将这个问题扔给水芜秦，反正是他的外甥。
　　难得见冷弦绝有不一样的表情，东方九似乎开心许多，之后每天睡饱饱吃饱饱的日子都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位终身难忘。
　　东方九真不是盖的，一天不睡六个时辰不起，剩下六个时辰平均两个时辰一顿饭，刚刚好三餐不落，有一次睡了足足两天，害得冷萧骅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搅得整个章台两天不得安生，连生意都没做，后来是楼秦火了，硬敲锣打鼓把那个睡死的人给挖了起来。
　　悠哉的日子过得很舒服，不过冷萧骅忘记一件事，他答应水芜秦一个月就回去，现在望天数日掰手指一算，好家伙，已经两个月，连年都过完有日头了。
　　“完啦！完啦！”
　　“怎么了？”
　　“我答应舅舅一个月就回去的，现在都两个月了啦！千影~~~~~”
　　“冷少爷，您是该回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怎么不提醒我！”
　　“少主交代千影要保护冷少爷。”
　　白千影说的是大实话，他就是一根筋到底，交代的事情会全身心去完成，所以很多时候看着有些木讷，不懂变通，说白点儿就是笨得可以。
　　水芜秦交代要保护冷萧骅，白千影也就一门心思生怕冷萧骅出一点儿问题，至于其它，还真没过心。
　　“小子……”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你看后面。”
　　顺着东方九指的方向，冷萧骅一个回头就结结实实坐在地上。
　　“舅……舅舅……你你你怎么来了……”
　　“小冷，你玩得很开心。”
　　不知何时杀到的水芜秦看起来风尘仆仆，应该是连日马不停蹄，脸上是毫无怒意，但那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来，实在不怎么高兴。
　　“哈哈哈，舅舅您先休息下，喝杯水，哈哈哈。”
　　这个舅舅虽说平日很疼他，可要真动了怒，冷萧骅也是心里发憷。
　　“舅舅，您饿了吧，我去弄些饭菜来，等等哈。”
　　说着，跟贼似的溜烟就闪，刚到酒楼后门，一个正着跟冷弦绝撞了满怀。
　　“冷大哥，千万别说见过我！”
　　没等回应，冷萧骅拔腿就跑，不过很可惜，小鸡是斗不过老鹰的。
　　衣领一个后坐力，眼前就华丽丽地出现一张很好看、很冰冷、也很令他害怕的脸。
　　“小冷不是说帮舅舅弄饭菜吗？”
　　“是啊是啊，饭菜卖完了，我去对过儿买。”
　　“是吗？那一定很辛苦，看你喘成这样。”
　　“哈哈哈，不辛苦不辛苦。”
　　“还是舅舅帮你去买吧。”
　　说着，水芜秦真跟拎小鸡似的拎着人就往回走。
　　“冷大哥！救我！救我！”
　　平日那死缠烂打的功夫不是白练的，冷萧骅手脚一伸，两个胳臂一抱，两条腿一缠，八爪章鱼般黏在旁边的冷弦绝身上。
　　“你给我走。”
　　水芜秦也不理，使劲儿就往下拽。
　　一大一小，一个舅舅一个外甥就这么拉扯起来，怕伤了冷萧骅，水芜秦就没用内劲，对冷弦绝而言自然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不过他身上那件衣服就……
　　闻得刺啦一声，那件红底黑面的袍子从胸前豁下去一个大口子，舅甥俩都消停了。
　　“哈哈哈哈哈，水芜你太牛了！哈哈哈哈，我的妈呀！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砰砰砰连续几下桌子，东方九差不多快笑到地上了。
　　“哈哈哈哈哈！救命啊！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
　　见过帅哥打滚吗？
　　此刻就有，好好的一件蓝色袍子转眼工夫已经尘土飞扬的。
　　“出了什……么事……噗……”
　　看到冷弦绝的衣服破了，白千影马上就去找楼秦，二人刚好带着衣服和药赶过来，就看到东方九的那一幕。
　　“想笑就笑。”
　　“这是你说的，哈哈哈哈哈！”
　　楼秦也很不给面子，那人说笑她就真的放开了大笑，白千影倒很能忍，不过也憋得够呛，最后还算勉强站着。
　　这边冷弦绝是一副面无表情顶着一头黑线，那边水芜秦是一张冰块托着一脸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等那几个笑完先。
　　任何情绪都是需要沉淀的，等沉淀好，楼秦总算正经八板地处理了冷弦绝的伤口和他那件意外阵亡的长袍。
　　“走啦，走啦，吃饭去！”
　　弄得差不多后，每天必备饭前吆喝再次响起。
　　几个人外加水芜秦晃晃悠悠走去章台吃饭。
　　“这里是……”
　　“只是吃个饭，这里饭菜实在不错。”
　　“你们都在这里吃饭？”
　　“是啊，怎么了？”
　　“小冷也是？”
　　“舅舅，真的只是吃饭啦！”
　　“放心，水芜。这么多人看着他，只是吃饭。”
　　水芜秦颇不信任地看了东方九一眼，他的话能信，才有鬼。
　　“只吃饭。”
　　冷弦绝很意外地开了口，反倒水芜秦不知怎的没再出声。
　　这顿，冷萧骅吃得很香，舅舅没再生气，他再高兴不过。
　　过了没几日，水芜秦便带着冷萧骅回了释天城，同行的还有冷弦绝和白千影。
　　东方九并没跟着一起走，一则他答应过老头子绝不踏足释天城，二则，有些事他也要弄个清楚。
　　“你怎么没跟着一起走?”
　　“当然是在等你一个解释。”
　　“东方兄此话怎讲？”
　　“楼秦，笑归笑，闹归闹，我东方九还不是傻子。”
　　“楼某确实不知东方兄意欲何指？”
　　“冷弦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东方九很直截了当，楼秦也只笑笑，到底没瞒过他。
　　“他去了哪儿，你应该知道。”
　　“他不说，我也不会问。”
　　“幽灵府。”
　　“那个笨蛋！”
　　“你跟我一个反应，”楼秦递上杯茶，接着道：“他决定的事没人改变得了。”
　　“现在怎么样？”
　　“伤口不小，伤到了经脉，如果他老老实实的，三个月就会痊愈。”
　　“你觉得可能吗？”
　　“我逼他在这里养了一个月，基本无大碍，不过暂时不能动武。”
　　“那你还让去释天城。”
　　“有用吗？”
　　楼秦说的没错，东方九其实也很无奈，如果有用，当年就不会发生那件事。
　　“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他的伤，而是……一个人。”
　　“谁？”
　　“莫须求。”
　　“江湖人称泥黎神医，他要救的人就算阎王爷也别想带走，有问题？”
　　“他给了白千影一个带着鸳鸯图案的盒子。”
　　这句话犹如大海里的滔天巨浪，顷刻间已翻滚得让人不寒而栗。
　　“他……怎么会……”
　　“不知道，还在查。”
　　“你确定？”
　　“确定。”
　　“凭什么？”
　　“直觉。”
　　“女人的直觉。”
　　这次换楼秦变得惊讶起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忘了吗，我可是东方九，哪个女人的香味能逃过我的鼻子。”
　　“也对。”
　　“既然大家这么熟了，记得红……”东方九突然靠过来，以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外人也就无从得知，只是后来有人记得一个蓝衣公子很潇洒地喊着“别忘了”三个字。
　　且当蓦然回首时，人生难得一个“忘”字，只是当时的东方九和楼秦都不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