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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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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冷萧骅一听到声音就飞奔扑上去。
“小冷真乖!”
水芜洪腾虽重伤初愈,但见到久别的孙子还是格外开心。
“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或许真的老了,一向威严的水芜洪腾竟也把持不住感伤起来。
“爹,您怎么了?人家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嘛。”
论起撒娇,水芜莹一点儿不比冷萧骅逊色,一个阿姨一个外甥虽差了那么几岁,性子倒是一模一样。
“好好好,好久没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了,秦儿,吩咐下去,晚上要准备丰盛些。”
“是,爹。”
快乐的时光总过得很快,转眼到晚饭时间,白千影很自觉地没有出现,那种欢乐的东西似乎向来不太适合他,只有朦胧间,好像记得原来,很久之前,也许曾经自己也那样开心过。
“睡了吗?”
迷迷糊糊中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外门不急不缓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少主?”
“可以进去吗?”
“请进。”
白千影有些意外水芜秦的到来,他们应该没说过话。
“这是莫兄托我交给你的。”
一个盒子和一封信,盒子上面有些奇怪的纹饰。
“莫兄交代,如果一个月他们还没回来,请你依照信上的做。”
“多谢少主。”
“有劳。”
水芜秦没有多留,转身走向庭院,腰间晃动着一个酒壶,他似乎还不想休息。
“少主不休息吗?”
“一起。”
坐在院子,可以听到屋内的欢声笑语,水芜洪腾应该很高兴。
水芜秦很静,不时可以看到他微微一笑,看惯冰块脸,那张笑起来的确很俊美的脸庞还真不太适应。
同冷弦绝相处久了,白千影已经习惯类似现在这种默不吭声的状态。
一个人喝着酒,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谁也不打扰谁。
后来,酒喝干了,水芜秦摇摇酒壶,仰着头想尽量再滴出几滴,不过好像真的干了。
“我再拿些。”
“不必了,不必那么费事。”
酒干了,人却没有走,两个人还是那么静静地坐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只是后来再也听不到屋子里的声音了。
“谢谢。”
水芜秦起了身,回了房间。
白千影也起了身,也回了房间。
院子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之后的某一天天刚亮,冷萧骅的声音已经传遍整个释天九阙。
白千影也是在迷茫中被人硬拽起来的。
“小冷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早起实在不符合水芜莹的风格,无奈这小祖宗挺闹人。
“我要去找那个倒霉鬼!”
“哈?”
“我冷萧骅一定要一雪前耻!”
“哥!”
最近睡得挺晚,今儿又起得挺早,水芜秦也好不到那里,也是一头昏昏沉沉。
“小冷,你……”
“舅舅!舅舅!舅舅!舅舅!舅舅!”
“好好,我命人陪你去。”
“不要!”
“小冷。”
“舅舅,我已经十六了,长大了!”
“小……”
“舅舅!舅舅!舅舅!舅舅!舅舅!”
一连串撒泼打滚的舅舅攻击加上睡眠不足,水芜秦实在招架不住。
“你要在一个月内回来。”
“好!”
“不许生事。”
“一定!”
“有什么事,立刻通知我。
“放心!”
“白兄陪你去。”
“没问题!我就知道舅舅最……舅舅!你说什么!”
得了糖的娃子比吃了蜜还甜,等想起来的时候,也基本上没糖了。
“舅舅!你说过让我一个人去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
“就刚刚……刚刚……”
冷萧骅“刚刚”了半天,也没想到后面到底要接什么,这个舅舅的心眼,他是注定玩不过的。
少年总是很有冲劲,把心一横,有人陪就有人陪,大不了回头甩了,叮了咣当一通折腾,包袱一裹,衣服一穿,鞋子一提,走人,比来的时候还快。
白千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水芜秦亲自拜托,拒都没得拒,只好硬着头皮上路。
一路上,冷萧骅倒算安生,白千影也算省事。
不过很不凑巧,这位少爷天生好奇心强得很,刚到市集没多久,就开始东窜西窜,稍一走神,就跟丢了人。
“小子,你还敢来!”
白千影正找着人,就听到不远处一阵喧哗。
“怎么不敢来!”
“我家少爷上次差点让你砍了,今儿非得好好修理修理你!”
“有本事就来!”
说着,两帮人眼看就要干起来,正确来说是七对一,那一个刚好就是冷萧骅。
对方是南漠一恶霸家的家奴,平日张扬跋扈惯了,至于他们口中的少爷也就不是什么好人,那□□良为娼时,正好碰上冷萧骅,一来二回的,就打了起来。依着冷萧骅的武功对付这几个还不成问题,只不过他有一个不太好的毛病。
冷萧骅年纪虽小,却也有名号,江湖人称杀千刀的小冷飞刀,跟小李飞刀挺像,不过差得不是一般的远。
小李飞刀是例无虚发,小冷飞刀就是例无实发,刀刀飞身而过,千刀不中,所以也叫杀千刀。
本来是几下拳脚就摆平的,冷萧骅偏偏要扔一扔,投一投,结果出去几十把都没中,而且偏得有些离谱。看的急了,扔的也急了,随手一投,中了个不该中的人,也就是冷萧骅口中的倒霉鬼,不过那是后话,现在还是有些家奴要处理的。
至于那些家奴,或是知道眼前这人准头不怎样,胆子也就大些,却忘了冷萧骅虽然飞刀不怎样,但毕竟出身武林世家,该有的拳脚功夫还是有的,同杂七杂八的路数自然不同。
果然几下,倒地的倒地,受伤的受伤,而得意忘形说的就是这出,冷萧骅不知何时又甩出几把刀子,真真躺着都不中刀,也真就没人躲。
“哪个混……啊!又是你!”
哪个没人躲,哪个就有人中,其中一刀不偏不倚地中了一件看起来相当崭新的袍子,额,价格不菲。
“倒霉鬼!”
“你才倒霉鬼呢!碰到你就没好事!”
“你说什么!”
“怎么样!”
冷萧骅可是深深记得,那件娘也就是水芜若亲手缝制的衣服,上身没几天,就被眼前这个一步三晃眼的公子哥给糟蹋了。
“倒霉鬼!”
“你才倒霉呢!”
“倒霉鬼!”
“你说谁!”
白千影好不容易扒开人群挤过来,这一看可好,彻底傻眼。
冷萧骅口中的倒霉鬼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人称九爷、自命风流、玉树临风的东方九。
此时此刻便是有一头黑线都不够形容白千影的心情。
东方九是出了名爱他那张面子,视脸如命,基本上除了这个,也就自恋一点点,自傲一点点,自负一点点,其他都挺好。
冷萧骅伤了那张脸,难怪会被人追命似的追了大半个南漠,最后不得不改头换面,搞得一身脏兮兮,也幸好碰到水芜莹,不然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儿窝着呢。
“九……九爷。”
“小影影?”
东方九正跟冷萧骅吵着,一个斜眼就看到白千影。
“你认识这个倒霉鬼?”
“喂!小子!谁是倒霉鬼?!”
“就是你!”
“九爷……冷少爷……还是找个地方慢慢说吧。”
眼看四周的人越围越多,白千影也顾不得别的,一手一个拉着就走。
“小子!你给我让路!”
“明明是我先进来的!”
“哪个眼睛看到的?!”
“你!”
这俩当真都不是消停的主儿,刚找了个酒楼,一进门就又吵起来。
门口弄得挺热闹,店小二也就挺热情。
“三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三间上房,再准备些酒菜。”
“好嘞!您这边请。”
连拉带拖,连吵带打,好不容易,白千影终于将两个人弄进房间。
“哼!”
“切!”
得,这会儿到挺默契,一坐下就是俩白眼。
看这气性,白千影只得赶忙草草相互介绍,免得又打起来。
“原来是那大冰块的外甥。”
“你说什么!”
“你舅舅是个大冰块,你这外甥跟他还真不像。”
“像不像不管你的事!”
“大冰块有你这外甥肯定挺费心,难为他了。”
说着,东方九一脸调侃悠哉悠哉喝起茶来,也不管对面那位是不是就要烧起来。
“你再说一次!”
“怎么没听清?我——说——摊——上——你——这——个——倒——霉——鬼——的——外——甥——大……”
东方九特意放慢语速,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格外清楚。
“你!”
冷萧骅抡起椅子就要砸。
白千影眼疾手快拦了下来,不然只怕这酒楼也要给他砸了。
孩子毕竟是孩子,闹了没多久,冷萧骅的眼皮就开始打架,很快便睡得不省人事。
“小影影,你也休息吧。”
“九爷您……”
“如此月色如此夜,当然是干男人该干的!”
东方九倒也潇洒,回屋换了套新装,转脸就奔去南漠有名的青楼——章台。
此时的章台正是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偌大的地方,灯火通明,莫不是把这天也照亮了。
“大爷,您来啦!请进请进!”
见着东方九一身锦服,贵气得很,老鸨自然卖力,钱总不会嫌多的。
“大爷,您今儿晚是赶上了,咱们这儿的红绡姑娘□□!”
“哦?”
东方九动了动眼,那红绡他是见过的,的确国色天香,不可多得,正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老鸨见有戏,随即更进一步:“大爷,您是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
“价高者得,妈妈果然很会做生意。”
“哎呦!大爷您这儿说哪儿去了,不过就是混口饭,这还得靠大爷您赏脸不是?”
“何时开始?”
“马上!马上就开始!我先带您去厢房。”
吭吭吭,老鸨也不含糊,进去房间,酒菜、姑娘一应俱全,那架势就是由不得你不要。
东方九也没吭声,随意坐下,刚要斟第一杯酒,就听见一楼大厅一声锣响,重头戏开始了。
老鸨抑扬顿挫,眉飞色舞,极尽一切口舌之能将底下和上面的那些大爷们说得心痒难耐,大概火烧眉毛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一阵喧嚷,那红绡终于缓缓步了出来。
赤金缀玉逐月钗依发半露耳侧,镂金琉璃华胜自然扣于脑后随意挽起的发髻之上,部分青丝若有似无地垂落胸前,一袭胭脂红荷叶薄裙,涟漪水罗纹,广袖流云斜摆,双面孔雀丝如意腰带,再看之下,更是肤若凝脂,螓首蛾眉,一笑百媚生的风情当真都在那双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清的含情目中,丹唇皓齿诉不尽的燕语声,但凡稍稍动那么一动,都是美兮,醉兮。
“各位爷,别光看啊!”
“一千两!”
“两千两!”
“三千两!”
“五千两!”
……
……
……
老鸨还没开价,已经有人一来就过千,之后更是按千上喊,没多会儿功夫,一万的天价便出来了。
“一万两!”
“一万两!”
不知哪里喊出两个最高价,老鸨一时有些犯难,看了一圈,才发现一个正是方才她引进门的那位,也就是东方九,至于另一个就在不远处,大约西侧正对着的厢房内。
“二位爷,咱们红绡姑娘今晚只侍奉一位,价已经出了自然是不能降的。”
“黄金,一万两黄金。”
西侧的厢房内再次悠悠传出一声,只不过这一声已经将整个章台炸翻天。
一万两黄金,天价中的天价,别说一夜,就买八个十个章台也毫无问题。
东方九笑了笑,今儿他是碰到对手了。
“这位朋友,既然得了,何不露个面,在下也有幸。”
话很客气,做得却……
眨眼功夫,东方九已蹿到对面西侧厢房,一个踏步就迈了进去。
“阁下不请自来,当真客气。”
屋内之人正摇着柄折扇,侧卧在一张红木蟠龙榻上,见到来人,也没起身。
“兄台阔气,佩服佩服。”
一万两,还黄金,东方九是真的很佩服,天下间竟有比他还风流的。
对方笑了笑,张口一句大家都很认同的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哈哈哈哈哈哈!好!”
东方九的一阵大笑,引得那人侧了侧脸,也是个颇为俊秀的翩翩公子,只不过没有东方九那样的容貌就是了。
“明晚红绡会在此一舞,还望赏脸。”
“一定!我绝不会错过美人!”
难得遇上跟他志同道合又如此癫狂之人,虽失了佳人,也算不枉此夜,东方九着实疯了一个晚上,直到翌日清晨才晃晃悠悠地回了酒楼。
“九爷,您不会现在才回来吧?”
“小……影影…..我跟你......说……呼呼呼……呼呼……”
“九爷!”
白千影差点被突然一头栽倒睡过去的人压住,没办法,只好先弄回房再说。
东方九这觉一下子睡过去五六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差不多接近酉时。
“你还真能睡。”
“你怎么在这里?”
“好久了。”
“小影影呢?”
“他说出去办点儿事,要我照顾你。”
“你这个小毛孩子照顾我?”
“喂,我可是一天都守在这里!”
“……我懒得跟你吵……”
“喝点水吧。”
看着那人紧锁眉头,冷萧骅就知道喝了一晚上,不头疼才怪。
“谢谢。”
东方九磨叽磨叽扔出两个字,冷萧骅当时一愣,甩袍子弯腰一坐,好像想开什么。
“算啦,本少爷不跟你计较,我弄伤了你的脸,你弄破了我的衣服,扯平了。
”
“你还真会算。”
“你什么……”
话没说完,白千影刚好回来。
“九爷,您醒了?”
“小影影,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九爷,您不会还要……”
“饿了饿了,下楼吃饭去,吃饱饭,晚上才有精神!”
不知是真的不头疼还是假的不头疼,东方九的精神似乎好得很快,饭菜一上桌,就是一通风卷残云,扫个碗底锃亮,盘底都可以照镜子了。
冷萧骅虽是孩子,不过家里人都规规矩矩的,东方九这种吃法倒真吓了他一跳。
“你……吃得……真……香……”
“……饿……”
“要不要再叫些?”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一脸饿死鬼投胎的东方九,冷萧骅突然好同情好同情,以前被罚不许吃晚饭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啊。
“……够……”
咔叽哗啦,唏哩呼噜,东方九压根儿没抬头,就跟眼睛长饭里似的,偶尔得空了回答半个一个的,剩下就只顾低头吃。
“终于饱啦!”
说实话,一个人吃成那样,就是再潇洒再倜傥,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白千影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璃兰悠斗的时候,冷弦绝死活不跟东方九在一个桌上吃饭。
“酒足饭饱,小影影我们走!”
“你们去哪儿,我也去!”
“冷少爷……”
“你这娃子赶紧睡觉去!”
“时辰还早。”
白千影看了一眼,的确还早,就在释天城,冷萧骅也没有这么早睡的。
“冷少爷,那个地方……”
“少儿不宜!听懂了没?”
“大人就宜吗?”
这话还真问对了,就某种情况而言,那地方好像也有点儿大人不宜。
“冷少爷,可以带你去,但必须要听千影的。”
“成交!”
白千影实在不能把冷萧骅一个人留在酒楼,弄不好出什么事,他可无法向水芜秦交代,没辙只好带着一起去,至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两大一小就这么众目睽睽地去了章台,又这么众目睽睽地走了进去,因为东方九有钱,老鸨也真就没拦着。
“楼兄。”
“东方兄,多谢捧场。”
东方九一进门就看见昨晚碰到的那个自称楼秦的男子。
“我带了一个半朋友来。”
“一个……半?”
楼秦这才看到东方九身后跟着一大一小。
“这两位是?”
“白千影,至于这个嘛......”
没等说完,冷萧骅就开了口,东方九差点咬到舌头。
“大哥,这里好热闹!”
“原来是令弟,楼某失礼。”
“楼兄......客气……客气……”
“这里太吵,不如依旧厢房。”
楼秦转身带着人就上去,东方九趁机咬耳根道:“你搞什么鬼!”
“嘻嘻,大哥应该要照顾小弟的,对吧。”
“你!”
“大哥,好凶哦!”
冷萧骅故意抬高声音让楼秦听到些。
“东方兄,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东方九转脸又是一个咬耳根,“死小子,你给我老实点!”
众人进入厢房没多久,红绡的独舞就开始了。
果然是人美,舞更美,或者应该说舞美,人更美,又或者……
“楼兄好艳福!”
看着红绡的舞姿,东方九不由一再赞叹,这样的美人儿,销魂销魂……
楼秦没说话,独自斟了一杯独自喝着,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楼兄?”
“东方兄觉得很美?”
“岂止是很美,恐怕是天下无双。”
“男人都会爱上她吗?”
“这个很难说,不过能被她爱上,不枉此生。”
东方九正看得起劲儿,虽然楼秦的问话有点奇怪,却也没多想,依旧专心欣赏眼前那千载难逢的惊艳。
舞到后段,楼秦一个人默默退出厢房,另一个人随即跟了过去。
“楼主。”
“被你认出来了。”
刚刚见到这个楼秦,白千影就觉得眼熟,应该不认识,但又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那个不就是赛命楼的楼主吗。
“他去了幽灵府?”
“是的。”
“那个笨蛋!”
楼秦的反应不知为何突然激动起来。
“楼主,难道有……”
“他有说什么吗?”
这个人,冷弦绝应该是相信的,白千影想了会儿,还是决定将事情原原本本告之。
“东西呢?”
白千影递出了莫须求托水芜秦交给他的盒子,对方似乎认得。
“你留在这里,看着你那两个朋友,哪儿也别去。这里是我的地方,可保你们无事。”楼秦顿了顿,有些严肃道:“这盒子,在我回来之前千万别打开,我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给你这东西,但是千万别打开!”
二人正说着,忽然章台内有了些不一样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