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相偎（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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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得沉沉的，均匀的呼吸在我耳鬓环绕，暖暖的、拂动着我的发丝，弄得我耳朵好痒，不敢动，怕弄醒他。就这么枕着他的胳膊，手搭在他后背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不知是不是长期用一种须后水的关系，他的身上随时都是这么一股淡淡的香。想起那一年，我掉了隐形眼镜，他送我回去，在我家楼下，第一次把我揽到怀里，跟我说：“我很想照顾你……”，那是我第一次闻到这股味道，距今已经八年了。回想着这八年的历程，脸不禁往他胸脯上靠了靠，这是我一直眷恋着的怀抱啊！八年哪，好漫长的路呢！是他带着我一步一步地走来，走到这一刻我总算成为他的女人了，只是不知道我们算不算修成正果呢？
“我的香香的小女人。”他用下巴蹭着我的头发。
“嗯，醒了？”想推开他，伸展一下，他却收紧搂着我的胳膊，抬起一条腿压我身上，我的脚碰到他的伤处，旋即条件反射般地避开。
“害怕？”他轻声说，语气里没有伤心。
“嗯。”我不想否认。
“后悔了？”他用力搂了搂我，“来不及了。”他笑。
“不后悔，心疼。”我把脸埋在他胸口上。
“习惯就好了，嗯？”他哄着我。
我手在他身上抚摸着，摸到后背的一条疤，淡淡的，“这也是那次受的伤吗？”
“嗯，很恶心是不是？就像好几条虫子爬在身上。”他拉我的手，摸他身上的一道道伤痕，大都很淡了，仔细摸才能感觉出来。
“为什么这道疤这么粗？”我抚着他腹部上的疤痕。
“我自己弄的。”他淡淡地说，就像说别人的事。
“什么？”
“还记得那一次在车上，我说我让你看看我怎么后悔的，记得吗？”
“嗯。但是你没给我看。”
“怕吓着你，当时我想告诉你，我就是这么后悔的。”
我吓到了，要悔到什么程度才能对自己下这样的手啊！
他抬高腿，架在我腰上，把着我的手腕，顺着他的膝盖慢慢往下抚，我的心剧烈地跳着，手不停地抖，哆嗦着摸到尽头，咬着牙关，用力握在手中。
“那时候得多疼啊！”我哽咽着。
“顾不上疼……”他没再说下去，比起身体的疼，心里的痛更是撕心裂肺。
“如果那时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又说傻话了。”是啊，我就是在他身边他也看不见，那时的他，眼睛搜寻的是娴，看不见任何人。
“所以我没有勇气面对你，你那么完美，而我……，唉，你怎么这么傻啊！”他抬起我的下巴，吻掉我脸上的泪水，“不哭了，小兮，嗯？都过去了。”
“嗯。”我抽泣着，心好难受，他光鲜的外表下，是这么样的一具身躯，他要尽多大的努力，才能建立起现在的形象。就像老江说的，他是一个有毅力的人。
我抬头吻他，被这样的男人爱上的我，有多幸运啊！他翻过身来，两人四目相对，“我们终于坦然相对了。”他说着，眼睛泛起一层雾气，呼吸急促起来，他的吻像雨点一般落到我身上的每一块肌肤。
…………
“起床吧，真睡一天，我老人家该虚脱了！”他坐起身来给我拿衣服。
“你还赖我啊，好像是我……我……”我用力捶他的后背。
“你这么小猫似的缩在我怀里，我还能成柳下惠么？”他捏捏我脸，自己穿着衣服。
“你先起，我再躺会儿。”我赖着，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躺床上盯着他看。他自己起来，去更衣室取了内衣，看他要进浴室，我忍不住问：“你不是有洁癖吧，早晚都洗澡，还洗那么久。”
“早晚按摩一次，习惯了。”原来是这样，他从没说过。
“我帮你好吗？”我想起吉惠。
“小兮，”他转过来床边，“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就像洗脸刷牙一样，不能因为你跟我在一起而让你帮我洗脸刷牙，是不是？”他伸手过来抚了抚我的头发，“不要为我去改变什么，我们要像普通人那么生活，我做不到的时候一定会让你帮我的。好么？”
“嗯……”我茫然的，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嗯，你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啊！”
“一定，再不瞒你了。”
“嗯，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伸出手跟他握在一起。
一边换着被弄脏的床单，一边纠结着，很害怕自己会怀孕。还得一年多才能结婚呢，不能真带个孩子举行婚礼吧！想起小婷生孩子的艰辛，我心里就直发慌。又想到生下来以后，要养、要带、要教育、要培养，漫漫长路啊，我没把握我能做得好。虽然张很爱孩子，他也一定会好好养，有他在我是不用操心的，可是以张的年纪，他能养孩子，养到多大呢？人是很难讲的，今天不知明天事的。我不想将来孩子跟我一样，在一个缺乏爱的环境下成长。去阳台把床单扔进洗衣机洗，看着窗外想得出神。
“小兮……”
“啊？”他站在卧室门边叫我。
“想什么呢？叫好几声都听不见。”他注视着我，这么远远的，他在卧室门口，我在阳台边，我仿佛是被他拿在阳光下照着的底片……
“哦，没想什么，要出去吗？不是说这几天不出门吗？”
“闷了好几天了，陪我出去走动走动。”他一直看着我，想着什么，“我们先去喝豆浆，然后去超市买些东西。嗯……中午上你家吃饭吧，好么？”
“不要。”想起那天爸爸说的话，我一口拒绝掉。
“你想赌气到什么时候，都那么多天了。”他哄着我，“你跟爸妈的关系好容易才处好些的，不能因为我，又搞僵了。”
“谁说是因为你了？你就会往身上扯。”我狡辩。
“是不是的，不争好吗？”他盯着我，我心虚地移开视线，“走吧，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上你家，高兴些，好吗？”
“嗯。”我无法再说不，只是觉得他这句话有点怪怪的呢，“我们第一次一起上你家……”，是第一次，没错啊，怎就哪不对劲呢？
从出门开始他就有点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么。去了超市 ，就买了些水果、菜、和一瓶清酒。我挺纳闷的，头一次上丈人家，怎就买这些东西呢？看他跟给自家买菜一样自然 ，我也就没问，反正买什么都是他的面子。
张一直没怎说话，我有说他才应一下，偶尔皱下眉，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车开到我家附近的路边停下。
“小兮”，他眼睛看着前方，“我们尽量避免，但是，如果意外，”他回头看我，我一头雾水，不知他在说什么，“你能不能……能不能生下来？”
“呃……”原来他一路一直在想这事吗？我一时不知怎回答。
“我知道你不喜欢孩子，还有很多顾虑，”他两手握着方向盘，眼睛注视着前方，眉头越锁越紧，“但是，万一有了，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扼杀掉。”他声音低沉的，无奈的。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讲这事？我毫无思想准备，应不出来。
“去吧。”他朝路边抬了抬下巴，我回头看，是家药店。他的话弄得我心乱乱的，坐在车里，不知道该不该下去。他打开车门，我赶紧说：“我去吧！”
站在药店里，透过玻璃望着他，他的眼睛注视着前方，面无表情。
药，在手里攥着，吃？不吃？
爸爸妈妈看我们俩一块回家，并不吃惊，想是张事先说过吧。爸爸招呼着过去茶几上泡茶，张自己去阳台边拿了块凳子过来坐，我家的沙发太低，又太软，坐了会陷下去，我坐是挺舒服的，但是爸爸坐就不太方便。
我刚要进房间，就听见张叫：“小兮，烧壶水来。”
“我来吧。”妈妈赶紧说道。
“你也坐吧，让小兮来。”张说着，看了我一眼，“小孩子，就得给大人跑跑腿。”说着冲我眨眨眼。
“宇轩，身体恢复好了？”妈妈问。
“好了，就是感冒，没什么。”张应着，“小兮很会照顾人的，这些天把她累坏了，这么小难为她了。”
“小什么啊，这马上就28了。”妈妈笑说，想是听到我被夸了。
“她再大，对我们来讲都是孩子，是不是？”张放低声音说。
我拎着水出来，往桌上一放，没好气地说：“哼，说还小是客气的，不就想说我不懂事么？”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妈妈皱着眉说，大概觉得我很没教养，丢她人了。
“唉，她这算是好的了，对我再狠的话都说，我也是气得不行，但是气归气，也得让着她啊！”张笑着说道，好像被气也是件开心的事似的，“小兮其实是不会表达，心里明明是好意的，说出来就变味了。在家里就由着她了，我们还跟她一孩子计较不成？”他笑着看看爸爸妈妈，又抬眼看我，“小兮，以后说话前先想想再说，你在家里由着性子说，爸爸妈妈都不会怪你。但是在外面说话不当心，就不好跟人相处了，知道么？”他冲我使眼色，我没搭理他。
爸爸闷头泡茶，听张这么说，咳了几声，“阿兮，把那青花茶壶和普洱拿出来。”这是吵架以来，爸爸第一次跟我说话，普洱只有我一个人喝，那意思是要泡给我喝。想着爸爸说张的话，心里还是很生气。
我哼了一下，转身要进厨房拿，张轻声叫道：“小兮……”
“是，爸爸！”我大声叫，进了厨房，听见他们仨的笑声。哼，做和事佬来了，这会装得挺有涵养，哼，不跟我计较？平时被我气的，还不是火冒八丈！心里想着，自己也笑起来。
我跟妈妈在厨房做饭，张跟爸爸在外面说话，聊得挺投机的样子。我去洗手间，走到过道上听见张说：“伟明的事，联系好了……”
“妈，伟明是谁？”我回厨房问。
“你堂哥啊，你大伯父的老二嘛。”
“是那天来咱家的吗？”
“那是你表哥，你二姑家的。你怎理不清呢？”
“我一年见一次，见了面全叫哥，我哪知道谁是谁啊？”
“也就是你爸混得不好，现在的人多现实，哪怕是亲戚，谁不攀个高枝？用得着的时候上杆子跟着，用不着见了面都不带打招呼的……”一说到爸爸，妈妈那话匣子就开了。
“伟明哥让爸帮他干嘛？”
“他小孩想转一中。”妈妈切着菜，由着我问，随口应着。
“前天我表哥来干嘛？送那么多礼。”
“说是一个工程项目的事，你二姑父留下的建筑公司，现在由你表哥表姐经营着，据说做得不错，不然，你二姑也不会那么神气活现的，姐弟几个，就属她说话最大声，你大伯父有时也得听他的，这两人都拼了几十年了，哼，你爸没能耐，老林家的事，还不都是他俩在做主……”
我脑子乱乱的，听不进去妈妈的唠叨了，只觉得有那么件事在脑中慢慢清晰起来。
四人在一起吃饭，比起在古镇的那几天，轻松自在多了，完全是一家人了。虽然张跟爸妈的年纪没差太多，社会地位又相差悬殊，但在爸妈面前他还是以晚辈自居，他给爸妈倒酒，举杯的时候都会低过爸妈的杯子。要拿些什么东西，他都会支使我去，不让爸妈动手。对爸妈说话的口气就像跟张妈妈一样。有张在，我们家的饭桌空前的热闹，从没一顿饭吃这么长的时间，看着他们谈笑风声，我眼睛一直模糊起来。
“阿兮，把这碗汤喝了。”妈妈说。
“我饱了，不吃了。”我放下筷子。
“宇轩，你看，她就这样，这菜还是她自己做的，要是我做的，更得挑了。”妈妈边说边给张也盛了一碗，“我跟阿兮说，趁着结婚前养好身子，将来结婚才能赶紧的生个孩子……”
“妈，这汤太淡了。”我赶紧打断，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淡吗？我拿盐去。”
“我来吧！”我去厨房，张静静的，这是他唯一没接下去的话题。
吃过饭，张要走了，让我留下，说我好几天没在家，让我好好在家陪陪父母。我送他下楼，跟着他上车。
“我有问题想问你。”
“中午吃饭就在想的问题？”他笑了笑，“问吧，看我能不能回答你。”
“你怎认识我们家亲戚的？”
他揉揉我的头发，“中午没胃口，就是在想这个？”
“嗯，能不能跟我说？”
“都过去了，说那些做什么？”
“我想知道。”
他握着我的手，轻轻捏了捏，“还记得那次带你参加酒会？就是我从香港回来后，第一次带你出席的酒会？”
“嗯，对了，遇到一个亲戚那回。”
“那个是你表叔，我从他入手。”他笑着看我，“了解了你们家很多事情，我是说你们老林家。他介绍我认识其他的亲戚。”他停下来。
“然后呢？”看他没再继续说，我问。
“然后？然后他们帮了我很大的忙。”他笑，“你以为我在家做法呢，你爸爸妈妈就那么见一面就能接受我？”
我现在知道了，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了。
“你经常来我家吗，我上班的时候？”我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联络感情嘛，傻丫头，这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为我做那么多事，我还一天到晚的气你。”
“是为我们做，嗯？”他捧起我的脸，手指揩去我的眼泪。
“为我们？”
“当然，为了我们可以在一起啊！傻乎乎的！”
“是，我也该为‘我们’做些事啊！”我喃喃自语。
“嗯？什么？”
“没什么，你去哪？”
“去跟姐夫谈些事，”他皱了皱眉，“晚上就住在别墅不回来了。”
“明天呢？”
“明天得出岛去看看，说是没问题了，我还是得去看看才放心。”
“那是什么工程啊，那么麻烦，带我去看看？”
“是一幢百年酒店的改装，当时业务部接单估算不足，开了工才发现里头那么复杂，还要在圣诞前完工。那些天我赶过去跟几位工程师一起，没日没夜的赶，总算还好，昨天跟我说内部基本完工，就剩外观了，所以我明天得去看一下。”
“呵呵，跟我说这么多，你从来不跟我说工作的。好像挺有意思的，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那里风景很漂亮的，临海而建，等天气暖和些才带你去。”
“在海边啊，难怪要感冒呢，你明天去多穿些衣服，保暖裤还有护膝别忘了。”
“知道了，原来你也很啰嗦呢。”他笑着，疼爱地捏了捏我的脸颊，“上去吧，这两天好好歇歇，累了好几天了。”
“嗯，宇轩，嗯……”
“怎啦？”
“这个……”我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上午买的药，“这个我不想吃了，如果有了，我一定要生下来。”
他俯身过来，拥我入怀……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相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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