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夕阳红》等待的人

19、相续

　　张走了，他说再见面，他会让我看到他最好的状态。他每天给我打电话，聊他腿伤以外的任何话题，我亦不提，我不想给他压力。我想他承诺了我，就够了。
　　从张走的第一天起，我开始每天收到一把粉色的玫瑰，花上的小卡片写着第x天以及他的龙飞凤舞的签名。
　　前台的小姑娘羡慕不已，她每天帮我把新送来的花插在我办公桌上，把前一天未谢的花拿到前台、楼下仓库的交接台、更衣室、还有入口的打卡处去插，我每天早上上班，一路走来都是粉粉的花，很养眼，只是心情不是很好，潜意识里矛盾地希望并害怕收不到花，我想收不到花的那天我们可能再见，也可能永不再见。
　　办公室的同事起哄，问是否换男友了，还是有了新的追求者？我不置可否。

　　老板投资的别墅区筹建处成立，人员配备还不完善，我被猫叫去协助处理资金的相关事宜。每天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外还要到筹建处去处理事情，已经连着几个周末加班了，偶尔猫还会叫我陪他去应酬相关单位，因为人手不足，我也不好拒绝。

　　今天花上的小卡片已经写到“第十天”了，我无奈地将卡片收到抽屉里的。猫进来办公室，他一般都是召见，不会到处巡视，很少到办公室来。今天进来径直走到我桌前，盯着桌上的花。
　　“听说公司这一路的花都是你收的？” 口气调侃。
　　“替你美化公司环境不好么？”
　　“花跟花瓶绝配啊！”他连花带花瓶拿在手里看。
　　“你今天很闲么？昨天给你的文件你还没签给我。”
　　“好花是该配好瓶啊！”他不理我，继续说。
　　“其实花插在牛粪上会更滋润。”我瞪他。
　　猫翻了翻眼睛，想了一会儿，“为什么你的话总是让我费解？”
　　花瓶是第一天送花时连带送过来的，张说不想我去捡个可乐瓶来插。他总是苛求完美，我不明白插可乐瓶有什么不好，花瓶太美，喧宾夺主。

　　晚上跟艳在欢乐时光见面。
　　“你最近不怎来呢？”艳问。
　　“我工资卡都给我爸了，我来，喝霸王酒啊？”
　　“真不懂，为什么你家的责任总在你身上？”
　　“他们俩都下岗，我爸的‘遣散费’是早就无影无踪了，我妈的，这几年搬家、我爸生病，想必也所剩无几。我妈明年才能领退休金，我爸还得过两年。艳，难道我能扔下不管么？”
　　“兮，我们俩是同病相怜，家庭对我们的影响太大。所以你会爱上张，所以我总是找不到有安全感的男人。”艳喝了一口酒，“兮，我们该怎么办？”
　　“出家吧！”我无奈的，“可是六根不净，佛祖不收的。”
　　“唉，至少你父亲生病以后他们都在一起，你现在也算有个完整的家。我父母离不离还不知道呢，不过我现在也想开了，他们离了，我就自己出去租房住。”艳叹气，“我不能怨他们，养了我27年，我尚不能独立，我还能说什么？”
　　“艳，我想回到……”手机来电，是张。
　　“你，好么？”我问，他很少这个点打电话。
　　“你在外面吗？有点吵。”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快步往外走，“你不舒服吗？”
　　“没有，可能昨天没睡好。”他清清嗓子，“不要喝太多酒。”
　　“好。”我没否认。我不信他说的，他不舒服一定不是没睡好的原因，但他不说，我就不问。
　　“明天还加班吗？”
　　“不用了，我已经好几周没休了。”
　　“明天龙基商城开业。”他似乎在打点精神。“商城的老板送了几张卡给我，我明天叫小刘拿过去给你，你跟同学去逛逛。”
　　“你这会子打电话就为说这个？”
　　“明天周末嘛，不要在家窝着，和同学出去走走。”
　　“等你回来再说，难道会过期吗？”我无原由地不开心的。
　　“回去，我也没法陪你逛那么大的商城。”他无奈，“听话，嗯？”
　　“好，”我亦无奈，“龙基在哪里？”
　　“你那天去看我的那个商城嘛，糊里糊涂的。小刘会接送你们的。”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我了？”
　　“我跟你说过你在我的视线内。”他笑。
　　“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心难受得站不住，靠着墙往下滑。
　　“我很好，你不要担心我，也不要让我担心你，好么？”
　　“好。”我强忍着。
　　“早点回家，我也要休息了。”

　　挂了电话，我蹲在地上，忍不住地落泪。
　　“你蹲在这儿干嘛？”是猫，阴魂不散的猫。
　　“你能不能帮我见到他？”我抬头看他。
　　“他不见你？”猫也蹲下来。
　　“嗯。”
　　猫想了一会儿，“又给你送花，又不见你，是为什么呢？嗯，有几个可能，或许他想保留些男人的尊严？或许……”他还在想。我霍地站起来，回里面去，猫猜对了，不用再说。
　　猫跟在后面叫，“喂，你这个女人很奇怪呢……”
　　我进去叫艳回家，猫在边上叫：“我才来你们就要走？”
　　“你是来找我们的？”艳问。
　　“呃，不是。”
　　“给我们买单吧！”我说，拉了艳离开酒廊，丢下发愣的猫。
　　“艳，明天来找我，我们一起去逛龙基吧？”我决定听他的话。
　　“嗯？你没问题吧？”她回头看我，“那里全是世界名牌呢，去干看有什么意思？”
　　“去吧，好吗？”我勾着她胳膊，“有人希望我们去！”

　　艳来的时候，我还在睡，她把我挖起来，她说她着急想看那个希望我们去的人，我不理她，我还见不着呢。
　　我们下楼，艳看到车，惊呼起来，她对那些车啊，名牌啊什么的很有研究。我只会区分轿车和巴士。继而看到小刘下车，失望得人都蔫了。我笑得喘不来气。
　　“林小姐，你好！”小刘跟我们打招呼。
　　“叫我林兮好了，你那么叫我很别扭，这位是李艳。”
　　“你好，”他冲艳点头，然后递给我一摞卡，“这是张总让我交给你的，另外这张，张总说密码是你的农历生日。”小刘指着一张银行卡。
　　我接过卡，拉着艳上车，盯着窗外不说话。艳递给我纸巾，也不出声。
　　下车，张来电。
　　“你干嘛？你要包我吗？”我叫着自己都莫名奇妙的话。
　　“又来了，你不能好好说话吗？”听得出他精神好多了，心情不错，即使我那么叫。“好吧，我先挂了，我打个电话去问一下，那些卡里有多少钱？刷不够找谁？过会儿回复你，好吧？”
　　“喂！”我叫。
　　“你就会对我吼，”他好性子的，“就怕你使性子，才把那些卡给你。现在，你把卡送你同学，你直接拿银行卡刷去，吼都吼了。”
　　“我哪有吼，”我破涕为笑，“我只是不要你想那么多。”
　　“我也只能为你做那些，”他在那头笑，“今天开业，听说有很多活动，好好玩吧，高高兴兴的，嗯？”
　　“嗯，你好好休息。”
　　“是张吧？”我点头，“不要再错过。”艳抓着我的胳膊说。

　　花继续送着，小卡片上的数字一天一天增加着。还好，他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开朗，我也跟着开心起来，我想快了吧！心里盼望着哪天花不再来。
　　筹建处的同事渐渐到位，猫问我是否愿意留在筹建处做财务经理？也就是升职了，当然还会涨工资。我谢绝了。筹建处刚开始，工作会很多，接下去开盘什么的，肯定会经常加班的，那样我就没什么时间了。
　　我要留多点时间陪张，我相信他要回来了。
　　猫不强求，叫我整理手头工作，准备移交。
　　下周一大老板以及几位股东要来公司检查工作，也就是开会训话。届时我要参加两个会，公司和筹建处的。猫叫我做好准备，也帮他准备些资料，说那几个老头子不好对付。于是这周末两天我都在公司，和一些同事准备文件。

　　周一上班，前台小姑娘说她今天来晚了，清洁工帮忙收的花，小卡片找不着了。我说没关系，小姑娘还很抱歉地跟我说，小卡片今天应该写“第二十一天”，我说知道了，心里暗骂多事。
　　早上去筹建处开会，开到下午，又跟着猫赶回公司继续开会，到下午四点多才结束。这些天很累，感觉身心俱疲，不过也幸亏忙，时间好过多了。想着张，不知道他今天怎样了，一整天都没空给他打电话。我拿了手机，冲了杯咖啡，去阳台趴在栏杆上打电话。
　　“今天好吗？”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累死了，忙了一天。”我喝了口咖啡。
　　“你在哪儿？风声很大。”
　　“在阳台吹风呢！”
　　“这个时间咖啡不要喝太多，晚上会失眠的。”
　　“我哪有喝咖啡，你就蒙吧！”我狡辩。
　　“我说过你……”
　　“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我抢着讲。
　　“嗯，”他沉吟了一会儿，“我可能还得过一阵才能回去，今天又不太好了。”他突然说，他一直不提的。
　　“啊，怎办啊？”我急了。
　　“没事的，放心吧！”他停了一会，“今天还加班吗？”
　　“不用。你怎办啊，我去找你吧，好不好，我可以请假的，我最近周末都在加班……”我着急地。
　　“我没事的，你赶紧准备下班吧，不要错过班车。”他语气怪怪的，匆忙挂了电话。
　　我无精打彩地往更衣室走，手上的咖啡掉在地下，拿了纸巾蹲着擦，心灰得想哭，强忍着。
　　站起来看见猫，“你又怎啦？”他问。
　　“快死了，你满意啦？”我没好气，转身进了更衣室。
　　听见猫在后面说：“你这女人，怎蹲着像只猫，站起来就像刺猬。”
　　我笑出来，心里想你才是猫呢！

　　五月的天气，白天渐长，五点了，太阳还有些刺眼。不明白老天为何总跟我做对，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天总是很蓝。
　　我朝停车场走去，边上的几个同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手机响，看见是张，心里郁闷得不想接。
　　“下班啦？”
　　“嗯。”
　　“想去哪里啊？”
　　“回家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无奈的。
　　“这么乖，要奖励一下。”他又逗我，“说吧，要什么礼物。”
　　“什么都行么？”
　　“只要你说得出，我就做得到。”他自信的。
　　“我要见你。”我咬牙，“马上，你行么？”
　　“当然，我也在你的视线范围里。”他哈哈地笑起来，很开心。
　　我转头寻找，停车场入口处，一辆黑色房车停在门边，他戴着墨镜，白色长T，深蓝色休闲裤，靠着车门，袖子捋到手臂处，一手捧着本书，一手拿着手机，满脸的笑，犹如画报。

　　我太意外了，头脑一片空白，好久才回过神，跟边上的同事喊：“不用等我，我不坐班车。”
　　我朝他跑过去，后面传来同事的起哄声。我顾不了许多，让他们笑去吧，我忍太久了，我扑在他怀里，又哭又笑，他搂着我肩膀，把我送进车。
　　他上车，把手里的书扔在车头，摘下墨镜，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个礼物满意么？”
　　“嗯，”我太开心了，看见外面的同事在看，很不好意思，“快走吧，大家都在看呢。”
　　“我就想让大家看，要不要再呆一会？”他笑的奸兮兮的。
　　“快开车啦！”我叫。
　　他俯身过来帮我系上安全带，顺势在脸上吻了一下。我大叫，“有人看哪，还不走？ ”
　　他开心地笑起来，发动车，我看着他，他一脸的笑意，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灿烂的幸福，我看得发呆，他拍拍我头，“又在神游啊？”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回过神。“你还骗我？害我难受死了。”
　　“明明在喝咖啡还说没有，我也得报复一下。”他笑，很得意。
　　“都好了吗？”
　　“算是吧！”他笑着回头看我一眼，“我早上搭早班机回来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一天都干嘛去了？去公司啦？”
　　“没去公司，没时间，回家收拾一下就去取车了，赶着过来接你。”
　　我才发现坐的是新车，他刚捧的书，是汽车说明书。
　　“旧的呢？”我有点不舍，那车里有我们太多的回忆。
　　“淘汰了，三天两头的出问题。”
　　“干嘛早不换？”
　　他笑，伸手过来揉我头发。

　　车开到海边，两人下车，坐在岸边的长椅上，他搂着我的肩膀，许久都没说话。
　　远方，海天交接处，夕阳西下。

作者有话说

　　生命中的能有几次惊喜，是可以记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