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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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壹】
昏昏沉沉的午自习后，终于盼到悠长的下课铃。老头还在黑板上孜孜不倦地画图形。
“再两分钟，再两分钟！”
乔子木似乎心情很好，打岔地轻哼周董的歌：“再给我两分钟，让我把记忆结成冰……”
他的音感很好，带着一点点婉转的调子。女生们轻笑。老师向来是偏袒好学生的，特别是在自己教的科目上的尖子生，尤其得到老师的偏爱。老头没有说什么继续淡定地讲题。
粉笔灰漱漱而落，无声地迷漫的空气里，和尘埃融于一体。
因为怕噪音影响听课，老头向来不允许在他的课上开电风扇。风里流动着夏季的燥热。
薄汗密密地从背后滋生而出，发绺也被沾湿。前座飘来巧克力的味道，时光流逝得又美又缓。
“让我们再回顾一下……”
听起来是将要结束的预兆。于是赶紧提起神来。三角尺敲击在黑板上的响声，无处不在的细小尘埃，透过窗帘切割在课桌上的淡黄色阳光。外面走廊里的嬉笑声。玻璃窗后凝固住的笑容。这一切零碎组合成我的大部分记忆。
【贰】
下了课后终于吁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走到洗手间。很不巧全被占满并且人满满当当，没有多想便走去二楼的洗手间。
似乎洗手间向来都是各种绯闻八卦以及答案的交汇场所。学姐们在角落里交流月考答案。出来的时候又不期然碰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虽然没有太多正面交集，却又是纠葛极多的人物。
这样独爱华丽的水钻饰品，全年级都不会有第二人。
是胡佳。
细细想来似乎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过她了。自从上次不经意地撞见她和童楠的约会后。略有些刻意地躲避，倒也相安无事。她似乎更加成熟和高挑，涂了糖果色的指甲油，穿着高跟凉鞋，少女的甜美青春展露无遗。
她的眉一抖：“沈悠？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一切都好？”
“不劳费心。”
交谈越显生硬，似乎没有多余的话语可以讲。关系始终处于既陌生又密切相关的状态，最初是季萱萱，后是周迁，现在的童楠。似乎总是相隔着一个人。像这样单独的谈话还实属少见。
“上次运动会，你的表演很精彩。”
“谢谢。倒是你的死党季萱萱，她们班是第一。”
她说的是“你的死党”，带着一丝讽刺。旧时的友谊似乎荡然无存。只好转移话题。
“怎么好久没看见童楠了？”
“他家出了点事。”她笑得万种风情，阳光摇曳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地打着圈，发丝穿透光芒，被染成黄金的颜色。“他母亲去世了。怎么，你不知道？”
静寂。像是一滴水沉没于汪洋中的悄然无息。世界被按下静音。
似乎是一瞬间被深深的钝痛所袭击。听觉有一瞬间的迷茫和迟疑。话语被扭曲并模糊。
带着一点点的迟疑和不确信，更多的不可思议。一点点吞吐地发音。感觉发音在颤抖。
“他家，怎么了？”
“伯母。去世了。”
原本只是客套地交谈，却在一瞬间感觉似乎什么失去。似乎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旧青春和过去的时光，肆意而无奈的悲伤。空空地凹陷一片。
恍惚地记得一瞬间的刺眼的午后阳光，对面少女完美抚媚的笑，苍白的空。以及寒冷。
幻觉和现实重叠处的光影，少年的英俊侧脸，以及无法逆转的时光。
【游离在世界边缘处，浓重一如迷雾，无处安放只能默默承受的绝望。语言被禁忌。自知无法分担，只能默默相伴。】
“伯母是这么好的人。你难道一点点悲伤都不可以施舍吗？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一直喜欢着你默默追随你的童楠吗？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在乎吗？”
最后的一句话像是花火般在耳旁炸开。无法逃避只能呆滞地伫立在园地。
“你没有心的吗？！沈悠！”
她几乎歇斯底里地喊。很多人侧目或是停下来看这场戏。毕竟级花发飙可不多见。
“我很伤心。”
“哈？”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突然地转折，露出了一脸茫然的呆滞样。
“哈？”
这下我也窘迫了。
不知道如何继续这段谈话，居然有男生在吹口哨。于是彻底红了脸。
“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
说出口的是一瞬间我也囧了。嗷？！伯母的死关我什么事！于是她也彻彻底底囧了。
“我知道这不是你干的。”她费劲地解释“伯母死于胃癌。”
明明原来是这么沉重而悲伤的话题，却是这么荒唐可笑地草草结束。
胡佳好看的眉毛纠结扭在一起，表情难得的可爱。
最后在打响预备铃的时候她象征性甩了甩头发，高跟鞋在我身后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沈悠。”
“嗯？”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厌？”
“欸？”
猛地回头，少女的脸在阳光斜射中阴暗不明。看不清表情。她沉默。
“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拥有的。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清？”
“每天装一脸无辜，你不累吗？”
“天知道童楠有多么伤心。”
“我……”想要辩解却被她的话语所打断。
“不必解释。我已无心去听。”
“我讨厌你。沈悠。”
——一直都是。
——我讨厌你。
回教室后乔子木倒是粘了上来。
“刚刚和你骂街的美女叫什么名字？”
“哈？”
“嗷！那身材，那长相，那叫一个正啊！”
“那夏浅羽……”
他立刻醒悟过来，弱弱地说“当然没有我家夏夏正啦……”
【叁】
尽管是以极其无厘头的方式草草结尾，最后的谈话却是无法摆脱的阴云，无处不在地环绕。
于是在早早做完了历史三模后开始转笔发呆。
一定是极其痛苦的吧？在经历了这种事情之后。
胡佳最后的一番话也颇为费解。
给予生命及所有一切之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柔软心室里永远铭记的角落。
就这样倏忽间真实地消失不见。
无论是多么坚硬的隔阂，永久沉默的对峙，相对无言。却永远是这样相爱。
幼年时母亲曾赴美国出差一周。这种忽然的消失。像是残忍地抓住脆弱的心脏，又将之扔进水底。坠落和无尽的窒息。在一片寂静中所有挣扎都是徒劳。不断地下沉，下沉。最终溺亡在一片寂静的深海。
无论是当时，亦或是现在。每一次母亲的出差，都是这样的不安和恐惧。默默将指甲嵌入手心。
无论是多么早熟和坚强，依旧是个少年。
又据说他和父亲关系并不好。父亲在外面有女人。
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样呢。
渴望和他相见，又有点不安。
‘多么伤心’是因为我么？
忽然的惴惴不安。
乔子木显然已经安然入睡。后座传来均匀和绵长的呼吸声。盖过流动的炽热的风。
【肆】
直到放学都没有遇到季萱萱。无端地松了一口气。
和胡佳的谈话令人身心俱疲。
周迁和任文也奇迹般没有在篮球场出现。
什么呼啸而过
迁徙的不只是落英
何去何从
耳旁清晰的女声传来，尖锐刺耳。
“真是伟大，古诗词能一句不对。要不要脸皮了啊？”
“整天浑浑噩噩地在学校混日子，三年后的高考连大学都考不到。”
“有没有点羞耻心啊？”
……
本无意理会，却在转头的一瞬间看见女生漠然的面容。
她冷淡地望着前方的一个焦点，并不有所触动。
女教师顿时被激怒，骂道“你干脆回家去！不要上我的课！”
女生依旧没有回应。
“叫你家长来！”
女生才抬起头来，冷笑“你不是已经叫我回家去了吗？”
女教师噎住。
她的话语不轻不浅。
“你做人，真是很失败。”
感到不可思议。女生的眼神执着而坚定，没有任何惧怕，藐视前方。
女教师气势汹汹地走了，还不忘最后“砰”的一声摔门增加气场。
女生斜眼微微地笑，不屑一顾。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
“有时我真羡慕她。”
竟然是安南。
“全校大名鼎鼎的万年第四，怎的还羡慕我等碌碌之辈？”
“她，是我前女友。”
“诶！”
这种事情说得这么明目张胆……吗？
“我们是第一次谈话吧？”
他笑“对，我们不熟。但我认识你。我和周迁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他没说过？”
“没。”
“嗷，那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他夸张地作欲泣状“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啊。”
“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居然打散了一对鸳鸯。”
“喂喂。”他笑得一脸无奈“我是有女朋友的人。”忽的他停顿数秒“她可是我们学校的一朵奇葩啊。”
“学习极差，不学无术，家境优越，不尊师表……却有一位风流倜傥，万年第四的男友？”
“用不着这样评价吧？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安南侧身见女生消失在转角，匆匆地说了句“再会”便匆匆离开。却又折回
“童楠叫我转告你，他一切安好，无需挂念。”
来不及反映，他已经转身跑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