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魂成凰》乌龟太太

10、第八章：且听我言

　　从铁玄彬房间出来，见山上留守的守卫神色匆忙，急慌慌从身边跑过。
　　铁玄彬顺手抓住一名守卫问到：“什么事情，如此惊慌？”
　　那守卫定神，见是自己管事，略略行礼，便道：“铁管事，山上果然混进了贼人，刚才有兄弟看见可疑的人影，现在正在搜查。”
　　铁玄彬眼角瞥了下身边窃笑的洛凰，又说了几句，打发守卫继续搜查。
　　“你笑什么？”一边往议事堂走，铁玄彬一边观察着洛凰，见她一直用手遮掩着口鼻，不禁问到。
　　“这个若离，也不知道低调点。不过这样也好，闹得越是人心惶惶，之后的事情越好办！”洛凰低低地笑了两声，手指点在下巴上。
　　铁玄彬垂目想了半晌，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也不再多问。洛凰本来也不大想解释，见他识趣，点点头跟在他后边。
　　这个内应总是神情温和，对人也亲切，做事不多嘴，让她很是满意。
　　到得议事堂，便有守卫上来禀报，在山上搜查半天也没找到可疑之人。铁玄彬吩咐多加小心，在门主回来前严防有人作乱，就让人各自散去，议事堂中只剩铁玄彬与洛凰二人，堂中守卫退到门外。
　　“下一步如何？”铁玄彬悠闲地端盏吃茶，闲闲问到。
　　洛凰抬头看了眼天色，缓缓踱到铁玄彬旁边，撩起衣摆坐下，压低声音道：“等。”
　　铁玄彬略一点头，换了话题：“听王爷说，岭沧江筑坝的想法是公……公子提出来的？”
　　洛凰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才反应过来那声“公子”正是叫她。
　　“呃……那只是我跟王爷的玩笑话，结果王爷从中得到灵感，具体还是王爷和工部商量拟定的。”洛凰想了想道，这个世界女子地位依旧不高，她觉得崇德公主突然变得聪慧过人这种事太过招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树大招风。
　　铁玄彬眼神清淡却澄澈，又好似隐着些探究，并不说话，只是直直望着她，看得她垂下眼睫，看得她耳根飞红。
　　啥意思？就一合作关系，难不成还得坦诚相待？
　　洛凰被他看得有些不耐，更不想开口，也坐在一边，安静地低头吃茶。
　　一阵略有些杂乱的心跳声传到洛凰耳朵里，她皱了下眉头，下意识伸手按在自己心口上。自己的心跳很正常，这有力但躁动的声响并不是她的，那么——
　　洛凰一抬头，正好对上那双弄得她无措的眼睛。
　　“管好你自己的心跳，吵死人了。”白了铁玄彬一眼，洛凰笑嘻嘻轻嗤一声，看来大变在即，他也不像表面上这么冷静。
　　铁玄彬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发起呆。
　　“我已经管了十一年，不知要如何才能再管得住……”
　　声音再轻，也是尽数落在洛凰耳朵里。洛凰挑了挑眉毛，心下有些了然，但现在却不便表露，只得转移话题：“江湖之事我听少见稀，这烈火门倒是制度森严分工明确。劳烦铁管事将烈火门的情况详细讲解于我？”
　　铁玄彬略一点头，清朗的嗓音徐徐道来：“烈火门分金、木、水、火、土五部，除阿焕任门主之外，座下五位座长分管五部。金部司器，负责武器制研、武功秘籍、医术以及奇门遁甲；木部司报，分散各地搜集各种情报以为所用；水部司影，主所有暗杀和窃取之事；火部司战，为门中主要战斗力；土部司刑，管理门中大小事务和罚则。烈火门众分布玺、尚、椒涂、蚩离，门人在精不在多，但实力绝对是江湖最强。烈火门不屑做那宵小之事，而是赚取佣金，只做值得的买卖。”
　　“诶，那铁管事是属于哪一部呢？”洛凰眨眨眼睛，问到。
　　“不才，玄彬正是土部座长。”铁玄彬拱拱手，道。
　　洛凰思考着刚听来的情报，微闭上眼，开始打起腹稿，将可能出现的情况和楚焕的反应都理了一遍，一一想好如何应对，大致有了条理后，才吁了口气。
　　或许是之前想得太专注，等到放松之时才发现带着淡淡荷香的温热气息喷在自己面上，洛凰猛地睁开眼睛，与顶上的目光相触。
　　铁玄彬站在洛凰面前，离她不过三拳距离，正俯视着她，眼神隐有光华，嘴角的笑容真真好看。
　　他在看什么？看了有多久？洛凰知道现在自己在他眼中就是崇德公主，可事实上，她却不是——
　　如此想着，洛凰眉端不觉微微蹙起。而她这幅表情落在铁玄彬眼里，却被当作了戒备。
　　她在戒备，戒备他。
　　铁玄彬苦笑一下，平静开口：“你的……头发，有些乱了。”
　　洛凰怔了怔，抬手摸向自己的发髻：“哪里？”
　　铁玄彬抿了下嘴唇，似乎提了很大一口气，伸手扶向她另一边发丝：“失礼了。”
　　美男在前，铁玄彬手指过来的时候带起一阵好闻的味道，抚摸在发丝间的触感温暖柔软，耳边是他轻淡低缓的声音。
　　洛凰有些晃神，等铁玄彬收回手才回魂，有些暗暗埋怨柳还烟的灵丹让自己五感如此敏感。
　　自己的灵魂其实算是个雄性，如斯情愫，洛凰怎么想怎么别扭。
　　轻轻甩了下头，洛凰暗骂自己这时候还能胡思乱想，低低应了声“谢谢”，便端起茶盏狠灌了一口。
　　“看时辰，阿焕就快回来了。”铁玄彬慢慢晃到之前的位子坐下，说到。
　　洛凰闻声向外面张望，天色果然暗了下来。看来刚才想得太入迷，连时间都没注意。
　　点了下头，洛凰勾起嘴角有些奸邪地笑着道：“等楚门主回来，咱们就先开饭吧，饿了。”
　　铁玄彬看向洛凰，含笑颔首。
　　约莫又过得半柱香的功夫，将近亥时，楚焕才风风火火赶了回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赤色袍子像团火似的夺门进来，楚焕质问的声音夹着怒气，让洛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铁玄彬站起来，看了眼又开始佯装惊慌的洛凰，走到楚焕旁边：“阿焕，先坐下，我与你细说。”
　　楚焕看了看铁玄彬，又瞪了眼洛凰，走到正位坐下，一双眼睛溜圆，直直逼视着跟着坐到他旁边的男人。
　　“山上混进了贼人，我以为是王爷派人来救这黄落，但是据黄落说，那人却要杀他。山上兄弟已经发现那人踪迹，正在搜查，暂时还没有找到。我也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只得先通知你。”铁玄彬一番说辞说得云山雾罩，洛凰在一边听得很是满意。
　　楚焕皱了下刀眉，斜睨着洛凰：“有人要杀你？”
　　洛凰肩膀耸动两下，抖着声音不答反问：“楚大侠，铁大侠！你们这是招惹谁了，之前说要留小人命的，怎么生出尔反尔啊！”
　　楚焕扁了下嘴，喉咙不耐地咕噜一声，再懒得理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洛凰，转头又对铁玄彬道：“可能不是风任天派来的，我与他在山下交手时看得明白，之前和泰跟踪他的木卫禀报他只带了十名御风骑，现在山下一人不少。恐怕是另有势力，玄彬，让水卫和火卫仔细点。”
　　铁玄彬点头道：“我已经安排了。”
　　楚焕嗯了一声，站起来缓步走到洛凰跟前。洛凰见他靠近，小步向后躲，却一把被他抓住手臂动弹不得。
　　“楚大侠，你，你……”洛凰睁大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楚焕，感觉手臂像被老虎钳钳住似的，定是一片青紫。
　　“你那王爷不知道惹上谁了，居然追到我烈火门来了！我告诉你，如果门人有一个出事，我就让你陪葬！”楚焕冷冷地说到，一字一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
　　洛凰一边忙不迭讨饶，一边暗喜，不出所料，楚焕只是对风任天身边的情况比较了解，少了个若离他根本发现不了，或者说本就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这楚焕真是个小心眼又嘴巴讨厌的人！
　　“这次还是没擒到王爷？”铁玄彬突然插嘴，倒是解了洛凰被楚焕拉住的尴尬，洛凰偷偷朝他投去感谢的眼神。
　　楚焕听得铁玄彬问话，气得甩开洛凰的手臂，大步踏回座位，一掌拍在几上，震得几上事物乒嘭乱跳。
　　“风任天比以前更为厉害！这次竟然能破解了师父的阵法，不知道是从哪里学了些旁门左道！”楚焕咬牙切齿说到。
　　洛凰心中突然腾起一丝诧异，她不十分了解这个时空的发展情况，但从楚焕和铁玄彬的话中总算知道黎骨老人的厉害之处。风任天到底有多厉害，能破解黎骨老人的阵法？
　　还没抓住那莫名的思绪，楚焕忽然阴恻恻一笑，又兀自说到：“不过他也没讨到什么好！他一人能来去自如，却不能保那些亲随全身而退，现在正困在山下，滋味恐怕也不好受！我就在这里等他自己求饶！”
　　铁玄彬向一旁还在暗自琢磨的洛凰看去，见她似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与他对视，交换一个眼神。
　　“阿焕，与王爷周旋劳累，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要不要先用饭？”
　　楚焕冷笑一声：“也好！咱们吃饱喝足，让那风任天忍饥受苦，快哉！”
　　铁玄彬听罢，唤来守卫，交代开饭。目光扫过洛凰，朝楚焕问到：“黄落如何安排？”
　　楚焕瞥了洛凰一眼，轻哼道：“山中情况不明，就让他留在我们眼皮底下，免得生出祸事。”
　　铁玄彬道了声是，便不再管洛凰，与楚焕低声讨论起今日与风任天交手的情况。
　　洛凰在一边装得有些累了，寻了张较远的椅子缩进去，耳朵支棱起来细细听着，听了半天，都是些专业词汇，又不能出声询问，也听不出个名堂，索性放空发呆起来。
　　她的位置靠近门口，打远看见外边七八丈外一个身影晃了一下，心中明了，若离的事情已经办妥。
　　过得一刻，饭食准备妥当，传了上来。山中守卫也各自轮流吃饭。一时无话，洛凰暗暗等着变故发生，早知饭菜有异，硬是装出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一口都没吃得进去，连带后来端上来的茶水也没碰一下。
　　楚焕见她眉头紧蹙，茶饭不思的神情，幸灾乐祸地哼哼了两声，也没过问。而铁玄彬心中了然，依旧吃喝如常，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
　　若离的毒，很快便有了效果。
　　这边三人刚吃到一半，便有守卫冲进来，脚步虚浮，没两步便倒在地上，额上汗珠雨下：“门主！饭菜有毒！”
　　“什么！？”楚焕腾地站起来，俊眉深皱，震惊怒吼：“土部为何如此大意！”
　　铁玄彬看了洛凰一眼，急急过去扶起地上守卫，关切问到：“土部准备伙食没有验过吗？”
　　守卫摇着嘴唇，忍着身体中的剧痛答道：“山上混进贼人，山中兄弟都很注意，伙食都有检查，并没发现问题。”
　　洛凰听得，虽然是她想要的效果，可心中对若离的怀疑却也更重。半忧半喜之间，面上仍旧保持着诧色，坐在一边按住不发。
　　“现在有多少兄弟中毒？”
　　“留在山中的兄弟……几乎全部……”话音越来越弱，守卫承受不住，终于晕了过去。铁玄彬将人放下，伸手探了下才松口气，抬眼看向楚焕。
　　楚焕缓缓坐下，眼中怒意升腾。洛凰悄悄往一旁退开，生怕等会儿楚焕情绪失控波及到自己。
　　“阿焕，这饭菜我们也吃过，先看看各自是否中毒！”铁玄彬走回楚焕身边，按着楚焕肩膀。
　　楚焕刚想点头，便觉腹中一阵翻搅，强自用内力压住，却发现这毒来得蹊跷，根本无法克制，随后丹田变得虚空，四肢无力，额头上层层泌出冷汗。
　　“糟了！”楚焕一转头，见铁玄彬也已瘫在身边，情况与自己相似，心中一凛，恍然大悟，眼中烈火熊熊，瞪着站得老远的洛凰。
　　洛凰眸光一动，再不复之前的惊慌，弹了弹衣角，又揉揉被楚焕抓痛的胳膊，从几上拎起一支凉透的茶壶，这是她暗记下后来没有再斟水的那壶，自顾自倒了一杯，灌下一口。
　　“楚门主，是否有点昨日重现的感觉？”洛凰放下杯子，平淡开口。
　　“你什么意思？”楚焕强忍剧痛，气息微弱，语气却阴冷无比：“是风任天派你来我山中生事？”说罢愤怒地看向身边同样气若游丝的铁玄彬。
　　洛凰抿了下嘴唇，慢悠悠地说：“楚门主，我的确是来生事的，也确是王爷派我来的，不过此事铁管事并不知情，你就别迁怒了。”
　　楚焕冷哼一声，重又将目光移到坐在桌对面的洛凰身上。
　　洛凰挑了下眉毛，继续说到：“我接下来的话，希望楚门主且听听。”
　　楚焕利了她一眼，勉强挤出一个字：“说！”
　　洛凰勾唇一笑，复又整肃面色，站起身来，挺直腰板沉声说到：“楚门主，今日所为，虽然偏激，但也是为了让门主明白一件事情，真相的背后往往隐藏着另一个真相。”
　　楚焕被洛凰的绕口令绕得不耐地别过脸，却没出声打断。
　　“今日情景，是否让你想起当年门主师门被灭？”洛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楚焕，见他眸中情绪异动，才接着说到：“楚门主你可明白，为何我在烈火门中下毒你们都没有察觉？因为你们认为我没那个能力，所以掉以轻心毫无防备。同样道理，烈火门情报网络如此发达，却也查不出真凶，黄落斗胆揣测，这真凶或许根本不是外人，而是黎骨老人门下弟子——门主的师兄所为，楚门主认为有理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不仅楚焕，连铁玄彬都向洛凰投来恼怒和不解的目光。
　　“不可能！”楚焕咬牙说到：“我的师兄不可能是叛徒！你什么都不知道，胡乱猜测，我饶不了你！”
　　“黄落，这种事情不可以乱猜！”铁玄彬低低出声，也有些不快。
　　洛凰冲二人摆摆手，仍旧不紧不慢地说着：“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且问楚门主，你确定黎骨老人和你大师兄都已经葬身师门？又是如何确定？”
　　楚焕按住腹部，闷哼道：“师父与大师兄虽被烈火所焚，虽尸骨难辨，但我认得他们身上的衣服物事。”
　　“那就是不确定了。”洛凰淡淡回了一句，摇摇头：“如此说来，随便找两具身形相似的尸体，穿戴一番，丢进火场，都会被当作黎骨老人和你大师兄。楚门主，凭你对你师傅和师兄的了解，就算不能保护师门周全，只二人全身而退难道都做不到？”
　　楚焕嘴角紧抿，他不是没想过，不是没怀疑过，但时间越久，他对师父和师兄仍然在世的希望就越小。
　　“再有，依楚门主看，黎骨老人与江湖可有恩怨？”
　　“师父为人跳脱，与世无争，与江湖素来没有任何瓜葛。”这次开口的却是铁玄彬，双眉紧锁，似乎有些明白洛凰的用意，寻着洛凰的思路一点一点深入。
　　洛凰点点头，眸光一紧，嗓音低沉道：“与江湖无任何瓜葛，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此乃朝廷所为。”
　　楚焕一捶桌子，力道虽弱，却也满汉怨恨：“该死的风任天，果然是他！”
　　铁玄彬蹙着眉头，不解地看向洛凰：“以我对王爷的了解，不可能！”
　　洛凰撇撇嘴：“我没说是他，一个二个瞎咋呼个啥！”说完看了看门外：“楚门主，我会把我的想法全部告诉你，不过等会儿你可不能伤我，安安静静听我把话说完。否则咱们就这样继续说下去，我是不大介意，不过门主现在这样子恐怕比较辛苦，而且——”视线扫过地上守卫：“山中守卫放空，偌大一个烈火门，怕被有心人给钻了空子。”
　　“你……”楚焕看着眼前语调淡然的男子，怒火去了些许，却补进来更多探究。
　　“咱们把毒解了，好生说话。免得这尸横遍野的，看上去渗人，可不是说话的时候。”而且若离还在外面不远，能躲过烈火门火卫水卫搜查，她也不简单。洛凰目光落在楚焕脸上，等着他开口。
　　“好，我答应你，不伤你。但如果你有任何胡言乱语，我也定不放过你！”楚焕沉声应到，看向一旁铁玄彬。
　　铁玄彬点点头，对洛凰说到：“你放心。”
　　洛凰笑笑，拍了拍手，一道人影便闪了进来，正是若离。
　　“夫……主子有何吩咐？”若离眼角扫了圈堂内情形，恭敬询问。
　　“把山中所有守卫的毒都解了吧，楚门主和铁管事等下与我有事商议。你办好后先自行下山，跟王爷报个平安，与王爷一道在山下等我。”洛凰没看她，安排完后挥了挥衣袖，便不再说话。
　　若离轻皱下眉，有些不甘愿地说：“若离担心主子，若离就在山上保护主子！”
　　洛凰抬眸冷冷地看向跟前的人：“既然你叫我主子，就得听我安排，不能有异议。”
　　若离咬了咬嘴唇，低低应了声，便过来将腰间药丸掏出，递给楚焕与铁玄彬，见二人接过，便调头过去，抓起地上守卫，将他拖出了门。
　　洛凰看若离走远，背起手，转身看向已经服下解药，正在闭目调息的二人：“好了，二位，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会儿话吧。”
　　这毒来得猛去得也快，只是症状凶险，其实并不致命，楚焕与铁玄彬片刻过后便觉得除了仍有些腹痛外，倒也没甚大碍。
　　楚焕睁开眼睛，看了铁玄彬一眼，朝洛凰点点头，起身走在前面：“我就姑且听听你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