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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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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若饴还有钢琴家教,又是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就觉得头晕脑胀鼻子塞,估计是那天被喷泉一浇,这两天又累,感冒来势汹汹地爆发了。
下午她去一个老人家里帮钢琴调音,差点在小电驴上睡着,跟钟婧媛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回了家,盛慧珠不知去哪里了,她胡乱吃了点感冒药就上床蒙头大睡。
她睡觉喜欢抓着一个被角,从小养成的习惯,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
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手机铃响了,她只当做梦,可是那铃声不屈不挠一点一点攻入她固若金汤的睡眠,她烦躁地掀开被子抓起电话。
一个男声飘过来:“乐若饴,你的心可真够狠的啊。”
声音绵糯又不失醇厚,慢悠悠的像句戏文,淡淡的嗔怨掺着几分居心叵测的戏谑,可不正是甘子轩。
若饴莫名其妙,又没睡够,直接答了一句:“什么真够狠的?你脑子烧坏啦!”
那边倒是依旧不屈不挠:“我这两天音讯全无的,你也不知道问候一声啊,要不是那天奋不顾身抱住你,我这腿怎么会……”
他还没说完,若饴利落地打了两个喷嚏,鼻涕喷了出来,她急急地扯了几张纸巾,稀里哗啦忙着擤鼻涕,他下面说什么都没听清。
那边没了声音,她吸了一下塞得脑门都发胀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说什么?刚没听清。”
“怎么?在哭呢?”甘子轩声音有点狐疑。
“哪儿啊,感冒,难受死了。”她又连着打了一串喷嚏。
“你人在哪儿?” 他紧接着问。
“在家哪,干嘛?”若饴脱口而出。
他立刻说:“你等着啊,我马上过来。”
不知道算不算把他的“企图”给激发出来了,反正现在若饴头重脚轻全身绵软,脑细胞都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也懒得去想了。
他不知怎么的就知道她们家的门牌号,隔了没多久就听到他相当绅士的敲门声,若饴昏头昏脑给他开了门,勉强抬头看了他一眼,脑袋又重重垂了下去。
就在她抬头的一瞬,甘子轩的心“扑”的一跳。
她的两颊绯红,像是太阳将落未落浮在湖面上时,酥酥地黏在湖水里的那一团柔软的光影,眼里汪着水光,眼皮却蒙蒙的掀不开,深色的瞳仁像是浸没在水里的一颗黑晶石,小鼻子上亮亮的顶着一溜儿细汗。
他心跳过后就觉得紧张,不由自主就把手放到她额头上:“很烫啊!烧了多久了?”
若饴沮丧地哀叹:“啊!发烧了啊!这下完了!”
她从小生过的最重的病就是高烧肺炎,所以一向认为发烧是对身体最大的伤害,而且她晕针,又讨厌医院的味道,还怕传染给雨果,病了又不能照顾雨果……一连串的麻烦让她顿觉身心无比脆弱。
“走吧,你这样子肯定得打点滴。”甘子轩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打点滴是退烧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她昏昏沉沉也只能跟着他走了。
在车上颠了几下她又迷糊过去,到了医院一看,打点滴的人乌泱泱的一片,输液室早已没了位子,她被安排在诊室外的长椅上,已经有一大一小两个坐在那里,她还是困,医院嘈杂的人声、孩子的哭声、急救车推过的轱辘声,都像远远地浮在脑海外面,鼻涕不流了,就是鼻子塞得难受,她只能半张着嘴用来透气。
甘子轩看她的样子说:“怎么,很难受吗?去帮你开个鼻通吧,闻着舒服些。”
她才想到这一路排队看病拿药都是甘子轩在帮她忙活,连忙说:“不用了,我挺好的,耽误你时间了,你忙去吧。”
甘子轩接得很快:“那我先走,你休息会儿。”
他拿着药回来的时候若饴头歪在椅背上已经睡着,座位上又多了个老人,
她被挤在一角,只有半个屁股搭在座位上,可还是睡得很熟。
正好那个孩子打完了,老人有些歉意地站起来,牵着孩子跟他打招呼:“你爱人真是心善,我陪孙子来挂水的,她还非让我坐。”
他在若饴边上坐了下来,怕惊扰她,非常小心地扶着她的身体往里面靠了点,她没醒,就是有点不安分起来,一只手搭在边上没有目的地想要抓住什么,嘴里还模糊地嘀嘀咕咕。
他迟疑了一下,又向她靠近些,把自己衬衫的一角塞到她的手里。
她果然安静下来,头侧向了他的一面,一骨碌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身上融着微汗的体香,自然甜美,仿佛某种新鲜花朵的味道,在他的鼻翼周围痒痒地拂动萦绕,本来他还想顺便检查一下肿起的膝盖,可是现在突然一点也感觉不到疼,只想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在这条纷乱喧闹,充斥着病菌和药水味的医院长廊里,静静的,一直这样坐下去。
若饴明明记得甘子轩说要先走的,可是醒来的时候自己却倒在他的肩头,口水马上就要滴到他那件面料柔滑的真丝衬衫上,赶紧一抹嘴角抬起头来。
甘子轩在同一时间侧过头来,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睛好像阴天里格外深静的湖面,碰上她的目光立刻泛开清浅的笑纹:
“醒啦?感觉怎么样?”
脑袋没那么重了,就是点滴里的镇静成分让她还是晕晕乎乎,正想说话,走廊哪边传来一个孩子的哇哇大哭,她蓦地想起雨果,早上和阿姨说好她自己去接的,现在肯定过了时间了,她赶紧慌张地去掏手机。
右手里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从掌心滑落,她低头一看,竟是甘子轩的衬衫一角,已经被她捏得比抹布还皱。
“对不起对不起……”她很窘,又急,伸出手去使劲在那片凌乱上撸了好几下。
他大腿上的肌肉在她的手下猛地绷紧,若饴这才想到抽回手去,心里哀呼自己真的是脑子被烧坏了,只好硬着头皮再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甘子轩非常自爱地往边上挪了一点,表情正气凛然:“没关系。”
看她用一只手笨拙地操控手机,又镇定自若地说:“不用忙了,我已经打过电话给雨果的老师了,她答应帮着照看一会儿。”
“你?”若饴疑惑地说,“你怎么会有老师的电话?”
“上次接雨果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他面不改色,又补充一句,“刚才还顺便帮你接了个电话,你阿姨说老家那里有个朋友过世,今天她住在亲戚家不回来了,汇报完毕。”
照理她应该感谢,可她却有点忐忑,他们根本只是陌生人,他却就这么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走进她了的生活,而且做的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只是她不争气,她一向不是生活能力很强的人,现在又虚弱又糊涂,两个晚上没睡的困意还缠得她密密匝匝的,她就只能由着他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