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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翌日程云松起了个大早,一出房门,便看到苏筠然背对着他坐在后园的凉亭里不知在捯弄些什么。
      “师叔、师叔?子儇?”叫了几声都不见回应,走近一看,石桌上乱糟糟摆了不少符咒和蓍草根茎,而苏筠然一手拨转着式盘一手拿笔在纸上飞快写下几个数字,嘴里还不停嘀咕着些什么,这大概就是书中记载的术数之法了。
      感觉有人走近,苏筠然头也不抬,他一夜未睡,不是在做符咒,就是在测算进入添香阁的是何妖物,试了几种推演法都功败垂成,现在正在最关键的时刻,自然不想分心。
      程云松见他脸色苍白,双眼却熠熠有神,不由停下了脚步,生怕打扰了对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苏筠然停下手上动作,揉揉脑袋嘟囔道:“怪哉怪哉,没有冲天煞气,更无害人妖邪,那符咒怎么消失了?”
      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像是突然看到程云松一般,笑眯眯冲他招招手,“秋鸿起来啦,来来来,我教你画符。”
      看着黄裱纸变为一张张含有法力的符纸,苏筠然心中说不出的熨帖,怪不得但凡高人都喜欢收个徒弟在身前伺候,有架势出风头暂且不提,平时做做杂事也是好的。
      苏红袖过来叫人的时候,就看见程云松卷着袖子站在那里画符,而自家弟弟则在背后指手画脚。

      “方才你已试了怎样画箓,秋鸿既是初学那便从后天符学起,画时需身心洁净,事先需净身、手、口,再默诵是静口,静身,静心咒语,然后就可以……哎哟!”
      苏筠然正兴致勃勃地讲述画符步骤,冷不丁脑袋上挨了一下,“阿姐,你干嘛啦。”
      “苏筠然,你怎么能让客人帮你画符?!”苏红袖双手叉腰,大声喊道。
      “阿姐,我哪有。”苏筠然当真如哑巴吃黄连,自己是有那个心找个打杂小工,奈何现在只是学习阶段,还没有付诸于实践便被阿姐抓包了。
      “苏姑娘误会了。”程云松见状连忙开口,“师父派云松前来本就是学习术法的,子儇肯教,云松感激不尽。”

      苏红袖狐疑地打量着自家弟弟,挤眉弄眼一脸谄笑,哪里像是为人师表的样子,但既然程云松这样说了,也只得说道:“如此最好,家弟顽劣,日后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程公子海涵。”
      程云松听后连忙道不敢,苏红袖这才离开。
      待到她走远,苏筠然才吐吐舌头小声嘀咕,“怪不得都说女生外向,果然不错。”
      程云松自幼习武,耳力不凡,自然把这话听了个清楚明白,一时之间又是尴尬又是好笑,只得忍着笑权作什么都没听到。

      “秋鸿,”吃过早点,苏筠然叫住程云松说道:“阿姐的铺子有些异常,我今天要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程云松这才明白,原来这人一晚掐掐算算是为了苏红袖,心中有些羡慕,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份骨肉亲情是许多世家求而不得的。
      他笑笑说道:“但凭子儇吩咐。”
      “秋鸿,我、我从未去过昆仑,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规矩,更不知要如何教人,你我年纪相仿,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说无妨。”
      即便同龄,毕竟辈分在那里摆着,程云松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少年,缓缓说道:“多谢子儇厚爱。”
      看着眼前谦恭有礼甚至有些刻板的程云松,难免想到师父信中所言,苏筠然暗自叹气,秋鸿这般温良,又怎么会是引起武林浩劫的大凶命格?

      路上苏筠然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待来到添香阁,便径直走进大堂原本放置符咒的地方查看。
      程云松紧跟其后,他虽不通术法,却也看得出这里的装饰看似随意,实则是个阵法,为的是档凶就吉。
      “奇怪奇怪。”苏筠然一边掐诀一边嘀咕着,“房内并无凶邪,墙上也没用被破坏的痕迹,咒符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他索性盘腿坐在地上,掏出随身的竹签反复测算。
      程云松穿着一身天青滚边的藏蓝道袍,此刻站在这里是十二分的别扭,正想开口,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妖气。
      他本虽自幼在昆仑修行,对于妖物的感知也只是比起一般人来说好一些罢了,既然他有感觉,可见妖气浓郁。想到这一层,程云松有些不明白,按理说苏筠然应该比自己早察觉到,为何视若无睹?

      “子儇,这屋内好像有些许妖气?”犹豫了一下,程云松最终还是开口。
      苏筠然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笑道:“她们都无恶意。”见程云松不解,复解释道:“你当只有人类女子喜欢涂脂抹粉?”
      “原来这里还做妖物的生意?”
      “这有什么奇怪?”苏筠然站起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妖物又不是全然都是十恶不赦。你当阿姐这间铺子生意为何这般红火?古方自是其一,其二嘛,便是融合了那些花妖的法子。”
      说到这里,他自知失言。能知道对方是妖物还打交道的,整个苏家,除了他这个柳东篱的关门弟子之外还能有谁?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样有失修道者格调,可是被发现还是很尴尬。

      程云松自是觉得这样不妥,但见他脸涨得通红,眼神有些闪烁不定,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也猜到知其中干系,不禁莞尔,心中那一丝不赞同也随即淡了,强忍着笑意说道:“既是如此,那查来可就麻烦了。”
      “怎么会,”苏筠然找了几盒胭脂放在桌上摆弄了几下说道:“喏,圆盒子的是桃树,方的是青铜镜,这是门前的貔貅,这个是门上悬着的八卦调理镜。”
      他打开一盒胭脂,伸出食指蘸了一下,在桌上画出几条线,“加上放货的柜子和后院的小路,便形成了鸳鸯戏水阵,只要那些小妖没有歹意,便不会触发这屋中的阵法。”
      “这名字,倒与苏姑娘这间铺子相称。”
      “噗,这名字是我与筠然笑闹时胡乱定的,倒让程公子看了笑话。”苏红袖一进门便听到二人谈话,笑着走近,待看到混乱的桌子和散乱的胭脂,怒吼道:“苏、筠、然,皮痒了是不是?”

      程云松怔愣了一下,原来这个阵法竟是苏筠然所创。
      派中一直重武轻术,虽没人明说,可大部分人潜意识认为术数阵法比起武学来说更多了些按图索骥的意味,学来虽锦上添花,不学却也无妨。
      昆仑以道术武开山立派自有其道理,不论哪者,薪火相传固然重要,但若只是继承,哪怕对于前人留下的全部领会,最多也不过是在英雄名谱上留个名号而已。
      难的并非承前,而是启后,哪怕是走岔了路也好过原地踏步,删繁就简推陈出新,那才是真正的发扬光大。
      此刻,程云松好像有些模糊地明白,为何师叔祖会收眼前这个少年为关门弟子,为何他们师徒二人在外游历近十年,也没有回过昆仑一次。

      “哎哟,阿姐我错了,你别再追啦,让我好好测算一下!”苏筠然还在后院和苏红袖你追我赶,心中感慨有个会武的阿姐真是辛苦。
      “咦?”跑到前厅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冷不丁被人拽住了领子,“阿姐等一下,这里好像不对!”
      他提气跃到房梁之上,趴在那里看了好久,也不管姿势是否雅观,气得苏红袖在下面磨牙。
      “阿姐,”苏筠然探出头来,面色古怪地说道:“你这铺子里有老鼠?”
      “怎么可能?”
      “可是这里有个小洞,”苏筠然说着跳下来,拿出手里的帕子,里面有个黑棕色的圆球,“而且这个好像是老鼠屎?”

      “哎呀快拿开!”苏红袖听到之后立即花容失色,“铺子里并无吃食,怎么会招老鼠?”
      苏筠然连忙把帕子收起,“我去屋子外面看看。”
      “你是说,那咒符是老鼠叼走的?”见弟弟收起了手帕,苏红袖也恢复了平时的从容,大概知道自家弟弟的想法,“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虚惊一场。”
      “阿姐,等我看看再说。”说完,苏筠然便走到后院,两个起落便到了屋顶之上,程云松见状,也飞身而上,希望自己可以帮倒忙。
      都是昆仑轻功,程云松使来,轻盈飘逸,多了几分出世的味道,苏筠然在一旁看得眼馋心痒,只得不停念叨术业有专攻以自我宽慰。

      二人上上下下找了半日,并未有什么收获,最后还是苏红袖在后门的水沟旁找到了那块不像样子的桃木符。
      看了看上面的齿痕,苏筠然有些疑惑,“难道真的是叫老鼠叼走了?”
      程云松见他自言自语,不由开口问道:“怎么,有何不妥?”
      “桃木符周围是平滑墙壁,老鼠怎么会费那么大力气把它叼走?鸳鸯阵其实是由毕罗阵变化而来,若外人误以为是毕罗阵,必定会破坏门上的八卦镜,但我改变了柜台的位置,并在后院栽了几颗小树,如此一来,桃木符变成了针眼。所以说,若并非偶然,那么此事恐怕并不简单。”
      苏筠然说完便沉默下来,程云松知道他担心苏红袖,开口劝慰道:“也许事情并非如我们所想。”
      “希望如此吧,此事没有定论之前还是不要告诉阿姐,省得她平白无故担心。”

      整个下午,苏筠然都在后院检测那块木符,桌上地上被密密麻麻画了些法阵,可任凭他怎样折腾,桃木符上感觉不到一丝妖气。
      程云松见他越来越烦躁,说道:“子儇莫急,木符上若是查不到什么,我们不妨去找找那只老鼠,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苏筠然听后豁然开朗,立即跑到大堂找到那个包着老鼠屎的帕子,左手掐诀右手沾着朱砂飞快在地上画了些符文,嘴里念叨着绕口的咒语把老鼠屎并着帕子一齐放到法阵之上,一丝微弱的白光在阵中央一闪而过。
      “果真如此,”苏筠然回身拍拍程云松肩膀笑道:“秋鸿,这次多亏了有你,否则便要被那妖物骗了过去。。”
      “哪里,子儇是关心则乱。”

      “线索太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妖物,不过既然他能够看透鸳鸯阵的针眼,且用老鼠来混淆视听,恐怕不好对付。”苏筠然一面说着,一面把昨晚画的符咒贴身放好。从那老鼠粪便中只感觉得到妖气,再多就查不出了。
      程云松见他微皱着眉头,开口说道:“有事子儇尽管吩咐,云松必当尽力。”
      苏筠然心中还是一暖,但想到他不会术法,那妖物的道行又是未知,不由说道:“阿姐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秋鸿还是先回去吧。”
      那妖物既然能识破并破坏阵法,应该并不简单,他想着程云松只是刚学了画符,对于术还没有什么接触,若是留下,恐怕凶险。

      程云松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他在昆仑掌门亲传弟子,遇事站出来承担早就变成了习惯,现在若要他一走了之,还真是做不到,“子儇大可不必担心,云松虽不会什么法术,武功却可自保,只希望能助子儇一臂之力。”
      他既然这么说了,苏筠然也没再推辞,大笑道:“既是如此,今晚便和秋鸿并肩作战,定叫那妖邪有去无回!”

      苏筠然生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侄在自己这里出什么意外,把大堂布置了一番之后,在程云松身上以及两人的武器之上画了些符文,并给了他一颗药丸,“这虽不是什么避百毒的灵丹妙药,但遇到一般毒物,还是可以缓一缓的。”
      虽然相处时日不久,程云松对这个小师叔却有一股莫名的信任,他毫不犹豫地把那丸药吞咽下去,顿时,一股酸苦的味道从口中弥漫开来。
      苏筠然知道这药有多苦,但见程云松只是眨了眨眼睛,面上更严肃了些,不由觉得有趣,柜子里拿出一碗糖渍山楂端到对方面前,“这铺子里唯独不缺这些零嘴。”
      见程云松并不动弹,他拈了一颗放在口中,“酸甜爽口,阿姐的手艺你尽管放心就是。”
      盛情难却,程云松也只得吃了一颗,他自幼被送上昆仑,派中规矩极严,印象中他从未碰过零嘴,更别提用手拿着吃了。如今他已一十七岁,却像个小孩子一般在吃药之后吃零嘴改味,可奇怪的是,在这个新认识的小师叔身边,这一切又好像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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