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の悲默（短篇）》暝夜殿

4、血の悲默【4】

　　为什么会这样？
　　当维尔冲进帕莫斯王子的寝宫时，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帕莫斯王子——他最敬重和热爱着的帕莫斯王子，倒在一片殷红刺目的血色里！
　　一瞬间他觉得天旋地转。失去王子，比他失去作为人的权柄更令人绝望：在这世上唯一给了维尔希望的人，自己却倒在一片没有希望的血的悲默里……
　　许久，维尔才意识到，无论他如何摧心彻肺地恸哭，他的王子已然不再回应了。维尔想起初次相见的情形：那个时候，他迷茫着不肯走出自己的世界，而帕莫斯王子却毫不犹豫地走进了他的世界。可是现在，他唯一能为王子做的，竟然只是再次亲手将他送入自己的世界里！
　　维尔缓缓站起来，转过身，面对银光下的吸血鬼。这最后一次对峙，维尔几乎用尽了一生的意志。
　　终于，他开口：“救活帕莫斯王子，你有这个能力！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让我去死，我也会立即倒在你的脚下。”
　　吸血鬼双手抱胸，玩味地看着他：“哦？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
　　“看到你这么认真，我真开心。”吸血鬼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维尔再次感受到那股压熟悉的迫感，随即他被一只无形的手拉向前、扑在吸血鬼的怀里。维尔觉得一阵惊慌，他努力压住不好的回忆，尽力让自己不去反抗。然而吸血鬼好像是在故意勾起他可怕的记忆：那对獠牙再次插入了被吸食过的地方！维尔的记忆溃堤般用来——那个无风的夜晚，他如何被追逐、奔逃在绝望的边缘，如何被撕碎、被吸干血液，以及死亡的那一刻彻骨的寒冷。
　　在一次重复而已，维尔这样安慰自己，连身为吸血鬼的血液都被吸干后，就可以摆脱这所有的苦难了……死亡，将是他的节日。
　　可是……可是……
　　吸血鬼残忍的声音淡淡想起：“维尔，我不会杀死你，因为我发现了更有趣的游戏！”
　　维尔的心凉透了。
　　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帕莫斯王子睁开眼睛——这个过程让他耗费了不少时间。当他意识到自己昏死的原因时，他身上致命的创伤已经好了。
　　吸血鬼已经不在了。
　　现在，他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他不着边际地看向四周，这才发现维尔就软绵绵地坐在他的身边。只是，维尔太安静了，若不是那双湖蓝色的眸子一刻不停地注视着他，王子可能以为维尔已经死了。
　　“王子……你醒了……”维尔看到帕莫斯王子看向这边，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接着，如同了却了唯一的心愿一般，维尔闭上了眼睛。
　　“维尔？！”
　　王子试探性地摸过去，这才发现维尔浑身冷得吓人。而颈部的咬痕正暗示着刚才发生的事实。天啊，他刚刚才挺过渴血的时段，却又损失了这么多自身的血液！王子知道，这无疑意味着几乎永生的吸血鬼将万劫不复。
　　都要结束了吗？
　　还没有！王子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即使赌上一切、赌上帕格利斯皇族的荣誉，他也绝不能按照一只吸血鬼的想法走下去！
　　王子扶起已经没有意识了的维尔，将手臂送入他口中……
　　一用力，獠牙深深刺入了皮肤；王子从来不知道，原来吸血鬼的牙如此锋利。
　　手臂上的疼痛不是问题，问题就在于，那滚烫的鲜血沿着维尔的嘴角流了下来，却并没有被吸食进去。王子犹疑了一下，立即自己含住伤口、吮吸出手臂上的血液，然后，他用嘴含着一点点亲自喂进维尔口中、看着他喝下。
　　“嗯……”
　　这样机械地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维尔终于发出了一声似有似无的沉吟，继而开启了那对湖蓝色的瞳窗。
　　“王子……王子！”
　　待维尔明白王子在做什么，立刻挣扎着推开王子：“您、您这是在干什么！被我咬到的话，连您也会……”
　　“变成吸血鬼。”王子见他苏醒，一边事不关己似的包扎伤口，一边接过话。这样一来，反倒是维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帕莫斯王子。看王子慢条斯理却不失优雅地将衣摆撕开，然后缠住伤口，搭上结扣……
　　忽然，他再也抑制不住地冲上去，紧紧抱住王子，一语不发。
　　“维尔？”
　　王子被他突如其来的的举动弄得错愕起来，半晌才抬起手，安慰似的抚摸着维尔的金发。这情景与十年前一样，可惜维尔已经不记得了。
　　维尔从小没有兄长关怀，此时，这安慰令他格外安心，就仿佛自己本该如此放肆地偎依在这个人怀中。这种不可名状的安慰使他浑身放松，不由得闭上眼睛……
　　突然，恐怖而刺骨的疼痛骤然传至全身，维尔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帕莫斯王子。后者则抬起头，舔了舔嘴角的甘血：“你的味道不错，维尔。”
　　“王子……为什么……”
　　为什么，连王子都会这样……连王子都如同那个吸血鬼一样，深深地咬刺他、啃噬他？
　　对了，王子已经是吸血鬼了。而将王子改变的人，正是他自己啊！
　　维尔觉得很好笑。
　　“维尔，我可并非是想救你，”王子看起来是如此的陌生，而这陌生的表情说出的话，就仿佛不在这个空间，“你知道的，只有吸血鬼才能觉察吸血鬼的气息，所以，我只有变成吸血鬼，才能一雪那个家伙给我的耻辱。而只有吸食了吸血鬼，才能提高我的能力、让我足够强大、给予我更多的力量！”
　　“王子……”
　　“你就只会念这两个字吗？”
　　帕莫斯王子再次埋头狠狠咬了下去，维尔因这剧痛绝望地仰起了头。泪，从眼角划过。
　　无声无息。
　　王子明显地感受到，这具再也经受不住创伤的身体慢慢软了下去。这一次，就是诀别了。
　　“……哥……”
　　维尔最后轻轻吐出这个字，竟是含着泪在微笑……
　　“杀了你，我的能力会提升，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动摇我的王位、危害我的子民，”王子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所以，安心地死吧！”
　　维尔依然只是微笑。微笑着、流着泪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