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莫杉杉

58、（五十八）

　　圣诞节的头两天，在办公室看到萧一恪的电话号码，拿起来没好气，丢一句：“说！”
　　“兄弟，这回你必须救命了！”萧一恪在那头演戏。
　　“你的命有什么好救的，赶紧自缢去吧。”受云露之托，帮其出气。
　　“我真没那个意思……”萧一恪快哭了。
　　“可是你说成那个意思了啊！”我佯装没办法。
　　……
　　云露这段时间在和萧一恪闹别扭，原因要追溯到上周我陪她去见萧一恪父母。
　　萧伯伯和阿姨的性格，看萧一恪就知道，大方随和好相处，甚至，都有点点宝气。所以，对我们白金领史云露小姐这位准媳妇，毫无挑剔，左看右看都是好。而云露这位高中就开始住校，大学远考到深圳，毕业后深圳美国到处飞的工作狂，也算久违了融洽的家庭氛围，一家人齐齐整整高高兴兴坐在一起吃饭这种香港人民最喜欢的场景，她终于体会到了。那顿饭，一家人，加上我这位“外人”，再说我也脸皮厚不把自己当外人，大家都满意愉悦。
　　可是吃完饭，这愉悦就被萧一恪自己砸了。
　　吃完饭，萧妈妈拉着云露聊天，我在旁边剥着红提吃着欢畅，如今我那个小家庭或是那个大家庭里，这种氛围都是不可能再有的，我连伤感都来不及，抓紧时间享受着这样的欢乐。只听萧妈妈说：“云露，老实说我们阿恪呢，和蒙洁是从小玩到大的，以前我和他爸爸，还真的很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萧一恪在旁边喷水，我在这头滑落了手里的红提，同时冲对方骂出一句“他癞蛤蟆想吃我天鹅肉”，云露和萧爸萧妈恶作剧地看着我们大笑，于是我非常迅速地拉过云露冲萧一恪嚷：“你敢侮辱我，这只天鹅的肉，你碰都别想再给我碰，我的！”
　　“我的！”萧一恪丢了水杯和我抢人。
　　就在我和萧一恪打架的时候，萧妈妈突然埋怨萧一恪：“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也不用行动证明给我们看看！当场求个婚，把我和你爸爸这颗心定了，我们就准备年后给你们办婚礼。”
　　云露突然愣了，然后低头，脸上露出我见都没见过的红晕，咬着下嘴唇。萧妈妈说着去拍云露的手：“我金镯子都给你准备好了，等下给你！喂，萧SIR，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萧妈这么一问萧一恪，云露更羞怯，完全没了女强人模样，偷瞄了眼在一旁坏笑的我和不知当时是什么表情的萧一恪，脸上挂着笑继续低头。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一岸坝子的人挣断了腰，偏偏船上那位掉链子。萧一恪非常尴尬地笑笑，然后望大家一眼，发了一句全世界最臭的言： “妈你开什么玩笑……”萧一恪这么一说，我和云露的脸色陡然变了，萧妈也惊讶，而萧一恪继续讲，“我现在这个样子哪有本事娶她？云露也不想那么早结婚，我们还是再奋斗几年吧……”
　　阿姨正想骂他，云露立刻开口：“是啊伯母，他说的对，我们现在没想那么远，工作忙。”说完，云露伸手去剥红提，我看到她低头那一刻的失神。
　　吃完那颗红提，云露笑着就要告辞，萧妈妈这进去拿镯子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忙招呼萧一恪送送，云露依旧笑着：“不，我跟蒙洁一起走，你在家帮伯母洗碗。”然后尽量礼貌表示下次再来看二老，拉着我就走了。
　　从大门关上那刻她就没再说话，我适时的开口问：“其实你不介意的对不对？”我的意思是说她不介意嫁给萧一恪。
　　云露忍无可忍地在我面前爆发：“我很介意！我真的很介意他今天说的话！我真不明白，是不是我走的那大半年让他苦等了，所以他这两年就变着理由叫我苦等？”
　　“他哪里敢变着法子折磨你，你说的那是陶冶吧？萧一恪是不自信……”我劝道。
　　“他当初追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不自信？这辈子都别再来求我嫁给他！”云露说完生气地往前快步走，我赶紧跟上去。云露的小女孩脾气平均一年一次，频率比较低，但是发出来威力比较大。
　　萧一恪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萧一恪，当爱情的热度退去后，责任变成了厚重的心理负担，他有着些许的自卑，毕竟云露太优秀。萧一恪了解云露，云露在他面前永远是那么有主见而且顾全大局，他不想云露在她可能不愿意的情况下答应他，所以父母和我都在的情况下，那句求婚，他问不出口。
　　不过他确实蠢到上天入地，连我和萧妈妈都看得出，云露的表情明明是一百个愿意，他还不赶紧领旨谢恩捡个便宜，反倒这样扫兴，难怪云露一个礼拜没有搭理她。

　　“告诉你啊丁蒙洁，这回你要不救我，我就立刻跳维港，污染水源影响治安。”萧一恪还在电话那头威胁我。这是警察说的话么？我不搭理。
　　“到时你就失去你唯一的兄弟了，唯一的，你可全是姐妹，没有男性朋友了。”萧一恪强调。
　　我终于接口：“我还有同事Sam，你别忘了。”
　　“那也是你姐妹！”萧一恪侮辱躺着也中枪的Sam。
　　“我还有傅胖子，还有唐唯聪!”我不甘示弱。
　　“都喜欢过你，感情不单纯。就我从没看上过你，你说是不是我最珍贵？”他咬牙切齿地回着。
　　“你这臭嘴，到底还要不要我帮忙？”我怒火中烧。
　　“要。”他立刻软下来，太监一般撒娇。
　　为了保住这棵珍贵的苗苗，我忍着火答应：“那就闭嘴，等我通知。”

　　第二天晚饭，我约了云露在一家意大利餐厅，可她临时改了主意说陪我吃完饭需要立刻回公司加班，就在她公司附近的茶餐厅，我阻拦，她说要不就改天，我赶紧说我马上去茶餐厅找她，心里念，反正等下在烧鹅烧鸭面前收到婚戒的人又不是我。说完打电话通知萧一恪改地址。
　　云露果然叫了份烧鹅套餐，帮我叫了份扬州炒饭。我一边拨弄手里的勺一边说：“蔡碧我可真是不想说她了，怎么服装界会有这样古板又多嘴的奇葩？”
　　“平时你可是从不八卦你公司那一群人的，现在怎么了，蔡碧在陶冶面前献媚啦？”云露笑我。其实这是她不常开的玩笑，云露少有提及陶冶，也许她真的打心里不赞成我那个决定，而且，大家是用力要给我盖住一些秘密，只是不知道，纸是不是真的可以永远包住火？！
　　“蔡碧要是有本事搞的定那冷面神，我一定拍手叫好拱手相让。对了，你还没理我兄弟？”我突兀切入正题，怕绕远了。
　　云露白我一眼，就她那身稳重的打扮却仇恨地白你一眼，是人都会吓住：“别提你那个兄弟，破坏我食欲。”她继续吃饭，我也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吃着，抬头看见萧一恪朝这边走来。
　　“嗯哼……”萧一恪走到桌旁，装模做样地干咳两声。
　　云露自然抬头，一看见他，吓了一跳过后，脸色恢复，漠然地问：“你来干什么？”萧一恪犹豫地望我一眼，我直给他递眼色。
　　“我们……出去说，好吗？”萧一恪抬眼看看周围这环境，不确定地问云露。
　　“有什么在这里说好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加班。”云露一点不给面子，说完埋头只顾自己吃饭。
　　萧一恪没了主意，傻傻地望向我，我对他使个眼色，意思是：她要你在这里说你就说，反正以后年老没有浪漫的回忆也是她自找的，老娘那么狗血地订好了海景餐厅她自己不去，上！
　　“我们结婚吧！”萧一恪听话，眼一闭说出来。
　　果然云露瞬间怔住，你……你在这里？我猛抬头演戏：“哇，兄弟，你好浪漫。”萧一恪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看，我即刻冲众人摆手，不是我，不是我。云露瞪了我和萧一恪一眼，立刻低头下去，继续拨弄饭，但再也没能像刚才那样若无其事地吃。
　　萧一恪一见这表情怕是不愿意，势必要揍我的样子，我却使劲给萧一恪递眼色，比手指头给他看，提醒他拿戒指，给我上。“哦……”萧一恪这才赶紧从包里把一个小盒子拿出来，打开，豁出去般地笑，“这里又怎么样，香港本土气息浓厚，街坊见证更亲切。嫁给我吧，嫁给我好不？”说着撒起娇来，这语气可不是我策划的，这个真不是。
　　云露一时无法接受在这么拥挤的餐厅里面居然遭人求婚的场面，只觉得又羞又恼，就差没跺脚了，周围的人开始站起来看大结局。
　　我看着局势紧张起来，一脚从后面踹了萧一恪膝盖一下，他自然没站稳就半跪下去，我才说：“本土街坊面前你以为就不学洋鬼子屈膝了？这还差不多！”随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云露，说：“喂，这东西色泽不错哎，你喜欢的样式。”
　　“你从小就送过很多不错的东西给我。”云露见着所有人反正都看到了，索性也耍起了小脾气。
　　“你少污蔑我性取向，我可没送过你结婚钻戒。”我故作恶心。
　　云露自己忍不住笑，偷偷看看那枚戒指。
　　“答应了吧……答应了……”周围人开始起哄。
　　餐厅经理把柜台上的一束花捧过来，递到萧一恪手上：“先生，祝你好运。”
　　周围人的起哄声更多，萧一恪深呼吸一下，语气转为正常：“史云露小姐，我萧一恪在这里郑重地问一次，你愿意嫁给我吗？如果这次你不点头，没有关系，我会再郑重地问很多次，直到你答应为止。你要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所以我怕你嫌婚姻会绑住你，但现在我想通了，我不绑着你，我要你绑着我，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跟着，像我妈给我起名字时的期望一样……”萧一恪顿了顿，郑重地说出来，“恪守一生，至死不渝。”
　　我没有想到萧一恪可以说出这番感人肺腑的话，此刻只感觉自己眼泪在翻滚，云露都没有哭，我却先入戏了，不知道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就在我眼睛的水雾里，云露终于心甘情愿地在“舆论压力”下笑着接过那枚戒指，萧一恪激动地一把把她抱起来，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转了一圈。我想起在那年那个七夕的夜晚，萧一恪打开门和云露手拉手淡定地看向我和轻盈的得意表情，此刻再见云露灿烂幸福的笑容和萧一恪这得意兴奋的样子，我和周围人一样鼓掌，然后一边哭一边笑。
　　萧一恪终于把云露放下来，云露本来在笑，转头看见又哭又笑的我，她走过来抱住我，于是我更加肆无忌惮地将眼泪洒到她衣服上。
　　“各位，谢谢各位！”听到萧一恪要宣布什么，我和云露挂着眼泪抬头看他，紧接着萧一恪哈哈一笑，“有了各位的支持，我才能娶到那么好的老婆，所以，为了表达我的感谢，我决定，今天你们的所有消费……由我最好的‘兄弟’，我老婆最好的姐妹，刚才哭的比我老婆还厉害的丁蒙洁小姐买单！”
　　周围人又鼓掌，我立刻抓过云露说：“他骗你的，萧妈妈说过起‘萧一恪’这名字只是因为顺口……”还没说完萧一恪就一把捂住了我的嘴，云露看着我们，捧着花和戒指涕笑连连。

作者有话说

　　这章稍微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