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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六) ...

  •   年后,各行各业春季新品斗艳,蛋糕业也不例外。萧一恪刚过来没几天,又作为蛋糕师傅代表被傅老板派回去学习,他像皇帝一样吩咐我每隔两天就得回去打扫一下他的窝。
      周日拿钥匙把门打开,却意外发现轻盈在屋里,客厅已收拾整洁,看到我进门,她很自然地问我:“咦,我正想上来找你,怎么柜子里那床厚被子不见了?我卧室被萧一恪占了,我就先睡你的卧室哦。”我愣了一下,问你干嘛,想回来长住啊?她微笑着点头。她才结婚多久,难道和许正吵架了?她仿佛能猜透我担心什么,笑道:“许正去参加一个跨地区大案了,在外面指不定两个多月,我一个人在家害怕,就搬回来咯,没想到萧一恪也学习去了,那我先自己住着。”
      我长吁一口气,但马上又责怪:“许正也太敬业了,新婚娇娘子也丢家里不管。”一边说着一边拿凳子垫脚将已经收拾好的被子从最上面那个柜里拿出来,顺便问:“这几天要不要我下来陪你?”
      “不用,你我白天都要上班,你把下班时间用来陪我,陶冶会杀了我的。”她推辞着,我也不便多说。却总觉得哪不对劲。

      看来卫生不需要我打扫后,我便赶着去电台。
      阴雨蒙蒙,下了出租车快步冲进大楼里,不停拿纸巾擦滴到身上的雨水,走到楼到里又听到文雅的声音,她在和易品龙聊天。吃DJ这碗饭,好声线是必须,有别于陶冶所说的我那缓缓柔柔略显文艺的腔调,文雅的声音其实娇嗔可爱,当然这得除却她对我大吼大叫或阴阳怪气的时候。
      自从上次在餐厅仗着手里有她偷图纸陶冶暂不知的把柄,又说明我与她其实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以后,,也算她懂的退一步各自安好,我们在台里的相遇从曾经的针锋相对到现在的视而不见,有质的飞跃。这回打照面,同样彼此视而不见。
      只有易品龙尴尬地和我打了个招呼。自从上次我们在阳台上隐晦地谈了他对文雅的感情后,他对我不再敌对。我回应点头,从他二人身边擦肩。
      身后传来文雅的恼怒:“以后不许再搭理她!”易品龙小心地赔着“好好好,下次不了”,我摇头笑这个妮子,任性嘛还是任性得有福气,总有人愿意迁就。
      做完节目下来,去超市买了点草莓,想必陶冶还没有下班,我先打开我自己家的门。
      震惊,轻盈居然在家,重点是,她在剥着橙子。我错愕,问:“你萧一恪附体了?”
      她见我回来,有点尴尬,好在那橙子只是在剥,她忙递给我,说知道你要来,剥给你吃的,萧一恪买在冰箱里放着都快坏了。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嘀咕你不是闻着味道都难受还敢剥,说着咬一口。轻盈已经欢天喜地拿着我的草莓去厨房清洗。我继续嘀咕,你虽然比起橙子比较爱吃草莓,可你什么时候看见水果变得那么兴奋了。她在厨房里嚷嚷:“我婆婆叫我多吃水果少感冒,要你管。”

      接下来一周,发现轻盈偶尔没去上班,只当她婚假没休完偶尔偷懒。如果韩轻盈再聪明一些我再少根筋,被她瞒三五个月大概没有问题。
      我必须感谢傅卓生那顿饭。那日傅卓生邀请小秘楚妤以及秘妾我两人共进晚餐,在一家新开的粤菜酒楼。一旦离开了公司,老板根本不是老板,像我和楚妤的傻同学,我们一边等菜一边瞎闹,我和楚妤攻击完一轮后,独自去洗手间的路上意外碰见许正,这让我大为吃惊,想走上去打招呼但忽然意识到也许他在破案侦察,于是决定配合点不上前去。
      我快步走到洗手间门口,他却叫住我:“蒙洁你跑什么跑?今天在这里吃饭?我们家轻盈呢?”
      我虚惊一场:“我以为你在值勤。我和同事在这儿吃饭,轻盈肯定在家呗,你在这里干嘛?”他说:“也是和同事吃饭。看来你心情不错,那什么时候把我老婆还给我?”他像在开玩笑。
      “是我善良收留她的好不好?”
      “蒙洁姐姐怎么可以这么没心没肺!”他哈哈笑着,“陶冶不就出个差参展么,害的我们小两口每天只有晚上讲电话,你还说你收留她,你看我今晚不向她告状……对了陶冶什么时候回来?”
      陶冶出差?我把轻盈叫过来陪我?我有点懵,一时半会儿理不清头绪。
      见许正用手晃晃我眼球,我鬼使神差地应付着他的问话:“那个……陶冶快回来了,你放心,到时保证把你老婆完璧归许,我先走了啊。”是那种姐妹间的默契,驱使我预想到轻盈的难言之隐,帮她这么撒谎。
      那顿饭我吃得自然是无味,总觉不安,只好推了楚妤要一起逛街的邀请,冲老板眨眼:“你陪她去逛,香港老板带内地小蜜,不是正好符合深圳社会规律。”楚妤伸出利爪就要来抓我,我赶紧跑了。
      等我到家把门打开时,萧一恪居然也在,地上还堆着他的行李箱。他看见我异常兴奋:“大小姐,你可千万别在老板面前揭发我提前回来了……”我一边假意思训斥着他欺瞒老板提前归来,一边观察着轻盈。
      轻盈今天没有插入我们的对话,抿嘴坐在边上保持着微笑。她的脸苍白无血色,嘴唇有点发青。
      萧一恪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冰箱里端出保鲜盒装好的食物:“大小姐,这是我妈给你做的,可乐鸡翅,卤水牛舌……”他光说不过瘾,还分别打开盖子给我闻,熟食的香味瞬间弥漫客厅,轻盈终于没有在我们面前忍住,冲进卫生间,然后我和萧一恪听到了翻江倒海的呕声。
      我无力地摇头,叹:“她果真是怀孕了。”
      “啊?二小姐不是不能生孩子?”萧一恪显然已经吓傻。
      “不能生下来又不代表不能怀上。”我痛恨他没常识。
      萧一恪疑思半晌,把冰箱打开,自言自语:“难怪我的橙子都不见了,这里还多了瓶酸枣果酱。”
      这是一个后果不堪设想的事实。轻盈的婚前检查是我妈做的,轻盈子宫后位本身不大容易受孕,当时我们还长吁一口气,反正轻盈先天性心脏病根本就不容许她有怀孕的想法,这不大容易受孕的条件反倒顺了她和许正丁克的意。陈医生说过,轻盈的心脏在她的青年和中年时期如果好好控制都不会威胁她的生命,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多负荷一个小生命的心血循环,一旦怀孕,为了安全起见,就必须马上做掉。
      结婚时他们做好了二人世界的准备,可是现在看来我们想错了,很明显——轻盈想要这个孩子!她瞒着许正也瞒着我,无非是想到了三个月左右孩子成形了只能引产了她就可以劝服我们劝服她自己坚持下去。
      我在外面听见她在里面越来越难受,忍不住走进去帮她轻轻捶背,想必她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已经这样难受地呕过多少次了,孕育一个生命,实在是太不容易。
      扶她出来,她几乎是一下子就瘫在沙发上,萧一恪适时将一杯热水递到她手里,我尽量压住情绪说:“这才刚刚开始你的反应就那么强,你有没有想过几个月后会怎么样?”
      她微微地说:“怀孕本来就要吐三个月,现在的反应都是正常的,后面就好了。”顿了顿,语气哀怨,“蒙洁,我知道你担忧什么。其实如果孩子不来,我不会强求。但当我发现孩子真真存在时,要想把他从我的身体里活活取出来让他死,我实在办不到。”
      “可是你必须办到不是么?你忘了陈医生的叮嘱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因为这个孩子而令你自己失去了生命,许正怎么办?你爸爸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我可以在孩子八个月就做手术……”
      我有点着急地打断她:“你以为早产你就不危险吗?你不危险孩子也危险。况且这三十几周里孩子在不断地长,状况不断,你熬的到熬不到八个月都是个未知数。你忘了吗轻盈,你母亲……是怎么去世的?”此话一出,轻盈愣了,我继续说:“你母亲那边是遗传先天性心脏病,她当初坚持要生你,结果是一命换一命……就算你这次母子平安,孩子有九成可能也有心脏病。”
      轻盈的眼神变的黯然,两颗坚定的泪珠滚落下来,说:“既然我妈当年用生命换来了我,我居然要杀了我自己的孩子?蒙洁,你还没有怀孕你不明白。我妈妈虽然给了我残缺的健康,但我无时无刻不感激她给了我感知世界的权力。”她的眼泪越发止不住,不断地抽纸巾。
      是的,我没有孩子,我无法了解,无言以对。
      “轻盈,”沉默的萧一恪终于坐过来,开口,“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请你理解一下我们的心情,特别是许正和蒙洁,我们都承受不起失去你的可能。”
      我呆立片刻,幽幽地说,轻盈,你虽在幸福时感激你妈妈,可是你也在伤心时责怪过自己吧?你说过,你会偶尔责怪自己,因为是自己让母亲早早地离开了世界。你生孩子不一定会有事,只是万一有事……那么你想让你的孩子,以后也这么自责吗?悲惨的后果,离去的人是无知觉的,而留下的人会多么痛苦。
      轮到轻盈无言以对,只能不停抹眼泪。
      不论轻盈如何阻拦,我和萧一恪还是狠心打了电话通知许正。在许正到来后,萧一恪进了卧室,我也识趣地回了陶冶家。
      我上楼洗了澡便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听见门铃响,门一开一关,隐约有人说话说了好久,门又是一开一关,霎时安静。
      脚步声向卧室靠近,门开,客厅的光线刹那间透进来,陶冶趴到我身边,说:“还装睡?你有事情的时候睡的着吗?”我起身将床头灯拉开,问,刚才是谁来了?
      “许正。他说他和轻盈吵架了,不过也是,轻盈怎么没告诉他……”
      “当一个女人意外有了孩子,而且是一个不该要的孩子,女人天性又舍不得,那种矛盾的心情你们男人理解吗?”之前我本心里也指责轻盈谎瞒,这下瞬间毫无保留倒戈。
      “你看,其实你挺理解轻盈的对不对?”一听这话,我就知道他刚才用了激将法,“现在是轻盈最痛苦的时候,你要多安慰她。”
      我叹了口气,我何尝愿意和她生气?十多年来我们没有任何矛盾。可是我无法看着她拿自己的生命健康开玩笑我还要微笑地告诉她不要顾虑。我点头,许正和她今晚一定还有话要说,我明早再去找她。
      陶冶关灯出去继续加班,卧室又是黑漆漆一片,我在这片黑暗里,想起我和轻盈小时候的对话——“蒙洁,生小孩子很痛的。”“痛怎么样,你还不是要生的。”“可是我喜欢儿子呢,生个女儿怎么办?”“没良心!我喜欢女儿,不要送给我。”“那你自己的孩子呢?”“我生个儿子送给你呗”“那你也很没良心。”……
      我们是永远也预知不了未来,所以我们总是在现在为未来做防范,也只有到了那一天,才能检验我们现在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可是,关于孩子的事,今天拿掉了,以后也无从知道今天是对还是错。
      第二天早上是周末,醒来手机提示有短讯,是轻盈:蒙洁,我明白我想要一个孩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许正几乎跪着求我,我认命,今天去拿掉!
      我放下手机,发现自己眼角湿湿的。
      阳光正努力透过咖啡色的厚窗帘照进来一丝丝,它是那么努力,却那么徒劳。我起身下床,用手把窗帘拉开,那么多束阳光照进来,我望向日空,轻盈即将要遭遇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痛楚。我喃喃自语:“如果有一天,要我去经受这样的痛,我无法想象……”陶冶不知何时已站到身后挽住我:“不会的。”
      我到医院时轻盈还在等着做B超,想必人流还要等,我留下许正陪她,去超市买点营养品想给她过后调理身子。当我站在一堆枸杞红枣面前时,手机突然振动,我以为轮到轻盈了,没想到是许正焦急地说:“蒙洁,轻盈去洗手间一直没回来,现在手术都轮到她了她不接我电话,她找你没有?”我心里咯噔,难道轻盈又后悔了?于是一把丢开手里的购物车,飞快地跑出地下超市。
      我拨轻盈的手机,亦是无人接听,只好先跑到医院去找许正会合,刚到医院手机又振动,这回是轻盈自己的号码,我快速接起来,惟恐瞬间挂断。
      “蒙洁,你怎么打了那么多个电话找我?”轻盈的声音非常平静。
      “你上哪儿去了二小姐,我和你老公到处找你。”我心急的惯性还在继续。
      “我就在医院四楼啊,育婴室外面,刚才无聊过来看看。”
      当我走到育婴室门口时,轻盈正专心地看着透明窗里面的小家伙们。
      “轻盈。”我的声音在这样温暖祥和的环境下也变得平静,看到轻盈的笑脸,没有将“那边已经轮到你了”马上说出来。她转过来冲我笑,说蒙洁你快过来看,这些孩子真可爱。说完,目光又转向那些婴儿,他们大多数甜甜地睡着,偶有两三个调皮捣蛋的醒着,张着精灵般的眼睛东张西望,手脚不停乱动。看到这里,我也由衷地笑了。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你看我对这些陌生的孩子都喜欢,何况你的孩子呢,我没有孩子你总会有的,以后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她的笑,看的我说不出的心酸,“走吧,我看那边也差不多时间轮到我了。”她的语气,是悲凉的决绝,尽管努力要显得波澜不惊。
      “轻盈!”我不知为何要拉住她,脱口而出,“我妈妈之前也给一个先天心脏不好的孕妇接生过。她不是说凡事没有绝对么,只是安全起见不能要而已,如果你愿意坚持,我……我们再去问问我妈妈和陈医生?”说完,我知道我又犯了不理智的错。
      “轻盈!”许正不知从何时来到我们中间,他也拉起轻盈的手,沉重坚毅的声音,“我刚咨询了陈医生和丁医生,他们也都说凡事没有绝对,冒风险试试也可以,只不过医生不赞成罢了。你目前检查一切正常,我们就试试看他是否可以平平安安的来到我们身边好不好?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任何不适都不可隐瞒我们,一旦有问题,马上终止妊娠。”
      轻盈的眼泪“唰”地掉下来,一边掉一边狠命点头,我在旁边望着他们,再望望里面的孩子们,也打酱油地陪着掉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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