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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四) ...

  •   买完茶,我和陶冶火速奔回位于丽江市区的宾馆,把窝挪到了轻盈和许正所住的那间民宿客栈,方便四个人发疯发癫。所以,我们并没有时间把许正和陶冶立在街头喊价。
      这是一间古朴安静的老式木楼改成的客栈,因只有六间客房,四间普通客房被预订出去后,我们也只好选了和许正轻盈对门对户的另外一套蜜月房。轻盈在我们办理入住时建议前台老板核对结婚证,假夫妻一律不准进去亵渎蜜月房,老板会做人,笑嘻嘻对我和陶冶说:“我允许二位回去后补给我个复印件。”陶冶点头一个月内补齐,我在下面用脚轻轻踢他的膝盖。

      一进那房间,雕花木床铺着红红的喜被,木质浴缸旁边放着新鲜的玫瑰花瓣,轻纱帷幔隔开床和浴室,我参观完想立刻去找块盖头披着再进来。

      晚上,见陶冶喜滋滋地斟茶邀我共饮交杯,我思考要不要去打扰对面那对夫妻,对面那位小妇人轻盈却首先打扮地特别精神来找我,白色的风衣朱红色的长围巾,一看就知道想出门,陶冶问她:“许太太,我今天翻了丁浅浅花魁的牌子了,您回去吧。”轻盈气定神闲地玩着手指甲,淡定反击:“我包了她一个月了你不知道?”我立刻抓大衣找围巾手套,点点陶冶的额头,颔首:“这位爷,不如我推荐我们阁楼另一位花魁——许深深美人,他今天擦了玫瑰水皮肤细腻光滑,就在对面等你呢。”
      我和轻盈捧腹大笑,陶冶脸色一沉,说你们准备去哪儿?我和轻盈异口同声:酒吧艳遇!说完笑靥如花、手挽手肩并肩下了那木楼梯,回眸看见许正和陶冶两大门神各自倚在房间门口焦急张望,我和轻盈分别回以飞吻,好一番落花风骚流水无奈之景象。

      丽江古城夜景。依然很热闹,红灯笼挂满了街道,伴随那终年不息的溪水声。我和轻盈在这寒冬里裹紧上衣,绕了很久才找到酒吧街。
      大城市的酒吧,选址和装潢都极其隐蔽,四周围得严严实实,营造出一个昏暗闹腾的空间。丽江的酒吧就在巷边,像江南的茶居,甚至没有窗户,只有半个人高的木雕护栏,像一个半闭的亭子,“亭边”坐着很多人,以年轻人和老外为主。
      轻盈拉着我往里面走,正在这时手机响,我站住愉快地接:“喂,妈妈!”
      “玩疯了吧?大后天就年夜饭了你还不回来?”她在那边也笑的很开心。我忙附和,当然回来了,我们家皇后和太后在,我敢不回?她不听我马屁,问,和谁一起去的?我调整好呼吸,回答:轻盈。她不信,再问:“只有轻盈?”我在思考要不要供出陶冶,妈在那头先给我个台阶下:“你看过年要不要带那谁给奶奶看看?”我想了想目前与李主任的关系,顿觉还不到时候,敷衍着再说吧。
      原来,不知不觉我们真的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挂了电话,已经被轻盈带到了一个山洞似的酒吧门口,山洞里透出蓝幽幽的光,相当神秘。于是我们雄纠纠气昂昂地准备在这神秘里找艳遇。
      此“山洞”格局复杂,走了几条石壁通道才到达内部。复古,无金属感。我和轻盈准备往楼上去,女老板很热情地对我们介绍:“两位还是坐楼下吧,楼下有帅哥唱歌。”我和轻盈面面相觑,难道我们演技如此糟糕,脸上按耐不住写满了要找帅哥的冲动?
      最终悻悻地坐到了楼下的四号桌,因为确实有帅哥唱歌,唱得很悠扬。经考虑,要了一瓶特色云南柔红,还有一包大大的爆米花,沁红色的酒倒进透明的高脚杯,我轻轻抿了一口,味道极好,把一颗爆米花从空中抛下接进嘴里,耳边传来磁性的歌声,这日子悠哉。轻盈也抿了一口。我抿一口,酒的水平线毫无差别;她抿一口,杯里的酒立刻少了小半。我不禁感叹,这就是装能喝酒和真正能喝酒的区别。
      还没抿第二口,那首歌已经结束,唱歌的男子立刻变成了主持人,他说现在我们来做比赛吹气球的游戏好不好,每桌派个代表,第一个吹爆有奖。
      我差点没喷酒。我从小最怕任何爆破声,小伙伴最爱的烟花爆竹是我的大忌。至于轻盈,她结婚的时候让她用脚把气球踩爆她都战战兢兢。
      轮到四号桌出人时,我俩都低头不应声,气氛尴尬,周围人一定心想这两个掉链子的顾客,主持人解围号召:“美女胆子小,谁愿意帮四号桌的两位美女吹气球啊?”
      “我!”临桌一个看着很嫩的小伙子冲了上去,扎着耳洞穿着亮闪闪的夹克,冲我们抛了个媚眼,拿起气球开始准备。我和轻盈对望一眼,NO,这艳遇口味太重。酒吧的这些游戏我看筱纯和童妍玩得多,遂立刻祷告,我求佛主轻盈求耶稣——千万别让他得奖,否则主持人暧昧地问我们该如何谢谢你我们就去死。
      等我俩祈祷完毕, “啪!”,眼前一黑,他居然首先吹爆了,站在台上冲我们挥手大笑。主持人让他代我们领奖——一瓶啤酒!他笑嘻嘻地把酒送到我们桌前,我赶紧说:“这酒送给你。”几乎能预料到他会坐下来,他果然也不客气,把瓶盖咬开喝了一口,问:“介意我和你们坐一起吗?”
      大龄女青年是不适合艳遇的,因为艳遇所有的套路我们都太清楚不过。
      我们勉强笑笑,不介意,他顺势坐到了轻盈身边,看见轻盈眼里的求救信号,我忍住没笑。
      落座后,他不客气地把我和轻盈的红酒拿起来,往我们杯子里倒满,举起啤酒瓶,说干了怎么样?为了我们相识!我们两个奇怪地看他一眼,没动杯子。他也不怕冷场,继续说:“我喝完这一瓶啤酒,你们只喝一杯葡萄酒,不是那么不给面子吧?”
      劝酒者和被劝者一般是后者占下风,轻盈拗不过,一昂头一杯酒就被她干了,一点不困难。我愣了,望向轻盈满眼求救信号,轮到她不理我。我只好问那嫩小子:“我不会喝,意思一下怎么样?”
      “不不不,这位美女都干了,你不能不干!”
      “我会吐的。”我再次求饶,一边看轻盈,她总算有点良心,解释我的确不能喝,那小家伙却指指那边:“没关系,有厕所。”
      死就死,姐姐我不能输给小毛孩,于是一口先下去半杯,生平最讨厌酒一下子从喉咙到胃的感觉,烧心,深吸一口气,把剩下半杯也往嘴里一倒,对他示意空杯。他满意地点头,昂头开始灌他那瓶啤酒,我趁机抓起纸巾把嘴里的酒吐到上面扔掉,轻盈小声“骂”我:浪费钱。
      他完了那瓶澜沧江啤酒,并无离开的意思,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耍帅扮酷地问我们:“你们是外地人吧?叫什么名字?”说完,将我和轻盈的杯里再次注满酒。
      我想陶冶和许正若在此,得怎样鄙视这小孩的泡妞技术。
      “美女你先说吧。”他暧昧地转向轻盈。轻盈也不愠火,抿一后酒,答他一句:“上弦月。”我噗,你浪漫,你鬼才,你美少女战士,你第一花魁。
      他皱眉,转向我,我非常默契地接口:“下弦月。”我美少女战士的好姐妹,第二花魁。
      “你们太不够意思,我诚心交你们一个朋友,别无他意。”他说着电话响,接起来自己一通鬼话:“啊,你啊,是啊,今天没人陪我过生日啦,寂寞呢……”,如此伎俩,怕是萧一恪都会鄙视他。小家伙真可怜,遇上大龄姐姐我等,用脚指头都能想的到他下面会说什么。
      他挂完电话,果真转向我们,问:“我今天过生日,朋友有事,你们愿意陪我过生日吗,通宵。”
      “对不起,我们也有事。”轻盈微笑拒绝。他笑一下,望着说:“你们很特别,知道吗?”此话一出,我微笑赞同:“嗯,我们自己知道。”陶冶和许正要在旁边听到估计就被我这孔雀给折磨吐了。
      艳遇失败,此地不宜久留。但是没等起身,主持人又号召一桌出一个节目,并先叫住我们:“刚才四号桌的两位美女没有吹气球,这下表演个节目总该可以吧?”他此话一出,其余桌开始拍手鼓动,同桌的毛头小子也执意拉我们上去,看来我和轻盈今晚必须拿出中学时在班会上的压轴节目过关了。
      起身时,才发觉自己又回复了一杯倒的微醺感,在酒吧幽蓝的灯光下,我请伴奏者借一席之位,坐在电子琴面前试了两个音。轻盈拿起话筒,一个抬手,随《红豆》的音乐从我指尖流出,轻盈慵懒动听的嗓音款款发出。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掌声合着音乐节奏不断,“自由”“艳遇”等谎词全部靠边站,即便一个钟头不见,就在这同一片高原的星空下同一个古镇的范围中,我也开始思念起那个陪我看细水长流的人来。想必,轻盈也是。
      而我所更庆幸的不只是陶冶,更有轻盈,在这十年的时光里,彼此友好陪伴。这歌,不仅仅是唱给爱情。我在与轻盈的眼神交流中,读懂这含义。
      结束,鼓掌口哨声中,我和轻盈回到座位,那男的继续奉承:“你们唱的真好,可以陪我玩通宵吗,真的是我的生日,我再叫两个朋友过来。”我们依旧礼貌摇头,再也不多话,此刻有感动想彼此分享以及回去与他人倾诉,买单起身走人。
      走出去,冷冻的感觉突然刺进皮肤,微醺的我清醒一点了,一看时间已是十一点多,刚搬进客栈的我毫无方向感,轻盈温热的手心拉着我朝她认为对的方向走去。深夜的丽江渐渐安静。
      发现后面有人,我下意识扭头一看,吓了一跳,是刚才那毛头小孩,我警惕地问你干嘛,他不屑地回答,我回家啊,你们住哪儿我送你们?我们不再回答,他却一直跟着,我和轻盈见又甩不开他又找不到出路又不敢问他路线,实在郁闷。路上行人三两,空旷冷清,走到一个岔道口,我问他,你走哪边?他愣住随即指了指左边,我拉着轻盈就朝右边走。
      “要走我这边才对啦,那边没路。”他在后面喊着,我们没有理会,加快步伐。
      确定他没再跟来,我们放慢脚步,我这才问轻盈,你记得路吧?轻盈冻的缩紧围巾,这才摇头,我不知道。我眼前一黑,只能凭着记忆七拐八拐又拐回了刚才的巷口,却记不得是哪条路回酒吧,我们吸了吸气,那人是本地人,也许说的没错,应该去到他走那条路。
      我们开始往左边走。越走越静谧鬼魅,这里好像是我来过的古镇深处,没有商铺。夜空很黑,看不见流水的顺逆,也没有丁点灯光。
      我拿起电话打给陶冶,说我们艳遇迷路了,他着急地问我们所处何地,我茫然地望着四周,说不知道。感觉他在那头拳头都快通过电话听筒揍过来了,他随即说你们别到处走,我和许正马上来找你们,别挂电话。
      我不停地给他描述我们的位置,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周围是墙,一条巷子,没有人,有座桥”这么普遍的事物。无法碰面。
      二十分钟后,我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换轻盈的电话,可她出来时也只有一格电,很快省电预警,我们不敢再一直保持通话状态,挂了电话,和他们更难碰头,只能重新自己找路。
      周围没有行人,偶尔一个忽明忽暗的红灯笼挂着或者一声住宅深处的狗叫,毛骨悚然。我这才紧张害怕起来。
      “怎么办啊蒙洁?”轻盈冻得哆嗦。
      “前面好像有人,我们问问路好了。”我指给轻盈看。只见巷道尽头有三五个人,应该是男人,他们倚在墙角抽烟,烟星一闪一闪。
      “有人过来。”其中一个看见了我们,这么说。全部人朝这边望,其中一个居然点燃打火机照清楚。
      “蒙洁,我看还是别往那边走了……”轻盈没说完,我拉着她就朝背面跑。
      好一个古镇历险记。跑得气喘,再往后看没人追来,这才观察四周,天哪,又是拐到哪条巷子来了,两人欲哭无泪。就在我准备放弃、建议找个门槛坐一夜的时候,隐约听见喊声,再屏住呼吸听——“蒙洁……”陶冶的声音。我激动地抓住轻盈,像是鲁宾逊在孤岛上终于看见了船只,大声说:“我在这里,我们在这里!”随后,我们循着彼此的声音乱窜,真是“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原始社会啊。
      终于,声音越来越接近,我听出来,陶冶和许正的声音已经有点沙哑,他们大概从我们手机断电的那一刻起就在用这样的方法找,内心的感动与内疚难以言语。
      拐到一个巷口,“轻盈……”“蒙洁……”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猛地扭头,陶冶的脸在手机灯光下虽然很像青脸鬼但我依然不顾一切飞奔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惊魂未定。他狠狠地抱住我,许久才说出话来:“叫你艳遇,下次再敢!”听到这样下命令的固执语气,我死命趴在他肩上点头,从没这样温顺过。同时也听见许正心疼地问轻盈,“冷吗?”

      经过了那一夜历险,我们再不敢抛下男士,接下来都是铿锵四人行。临去机场直飞广州的最后一天,我们早早起床,开始在闲逛中最后了解一下丽江。
      早上的丽江清静安详,开的不多的店铺,鲜少游客。我站在一家很风情的小店门口,随意抬头便看见墙壁外挂着簸箕,普通的簸箕被色彩鲜艳的彩笔写了三个字——“羊皮画”,我于是站在那簸箕边上要求轻盈帮我拍张照片。
      轻盈咔嚓给我闪了几张,闪完才指指我旁边,表情那叫一个复杂,我转眼一看,木门上几个大字:禁止拍照!老板娘和一个雕木匠正看着我,我尴尬地笑笑,朝后面三个人说:“进来……看看买点什么东西。”
      那老板娘见我们要买东西了,并没责怪刚才拍照,也没热情招呼。我这脸皮厚的顾客也无所谓,走到一个箩筐面前,里面堆满了像相框一样的东西,翻出来问,这是什么?那木匠看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羊皮框摆设,上面是东巴文字。”我摸了摸那层皮,手指摩擦过那我看不懂的文字,多少钱?那人没抬头,回答我,十块钱四个。便宜得令人欣喜。
      所有木框下面都用小贴纸写好了那几个东巴文字的汉字意思,于是轻盈和许正选了个红色的“一见钟情”,我和陶冶选了个紫色的“幸福神”,我和轻盈选了个绿色的“友谊长存”,许正冲老板娘说:“胖金妹,我们只要三个,七块五行不?”笑得我们三人龇牙咧嘴,没等老板娘发作,我抓起一块蓝色的,说再添一个吧,说罢一把抢过许正手里的十块钱递给老板娘,拉着他们三个快走。走出来才发现那块蓝色的羊皮画框下面没汉字解释,许是掉了。也好,很多事,本来就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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