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深夜独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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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自己的父亲竞争，这真是件莫名其妙的事儿。
埃涅科在床上来回翻着，金属的哐啷哐啷声持续了一会儿才停下。他不可能睡着，明天早上-还有几个小时之后对海尔堡总督一职竞选就要开始了。他已经十九岁半了，在一个十六岁就要拿起原石枪去消灭地堡裂缝涌进来的凶兽的地方，这个年纪已经可以担当领导者了。他一直以来表现还不错，但是和名单上的其他三个人去较量的时候，他不免还有些犹豫：安迪•法莱尔，胡子比头发要浓密的那个大叔，他掌管整个海尔堡能源供给的维护，他手下的年轻科学家们和中年妇女们可是对他崇拜备至。奥卡娜太太，医药处的负责人，天哪，她给多少能投票的人接过生呢。最后还有——他把双臂枕到脑后——他父亲，乔万尼•马提奥利，残酷地说，他自己就是埃涅科各个优点放大改进版的组合体，为什么会有人去和一个优秀、成熟版的自己去竞争？为什么父亲一定要他走上演讲台？是为了锻炼他，还是取笑他？
不，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想着。
A区那些作为开拓者后代的贵族的态度很难捉摸，他们可能会出于欣赏继续选他的父亲，也有可能把他轻视为好操纵的年轻人而选他。科技人员大约是不愿意选他的，但是姑娘们有很大的可能会投他。自卫军里有不少年轻人喜欢和他厮混，但他们似乎更崇拜他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父亲。B区的高级劳动者们总是一脸疲惫，盯着自己的待遇斤斤计较，而奥卡娜太太开出的井井有条的改善方案一定很吸引人，但是老人们都喜欢他，他们喜欢年轻人和倾听者。C区的劳苦大众们只有三分之一效力的投票权让人提不起胃口，但是对于姑娘们选谁，他是很有自信的，但在她们之中也不乏对他人到中年仍然英挺的父亲的崇拜者，局势很不明朗。而D区的负罪者和外来者没有投票权，即使有他们的人数也构不成影响，如果有的话，埃涅科慢吞吞地想着，至少瓦罗佳肯定会选他。
瓦罗佳-他开始有点困了-瓦罗佳是个谜，他还没见过这样酷爱压缩饼干的人，会是这个导致他营养不良的吗？他敢打赌，如果他们俩并排站在一起，瓦罗佳看上去至多十六岁。
如果海尔堡里竞选最伟大的拾荒者，瓦罗佳说不定会拔得头筹，这几年他收集了多少海尔堡的垃圾，没人能统计，连原石开采员废弃的背包他都要，并坚决地说它们能变成床单，这个疯子。
外面有一群人轰隆隆地跑了过去，那一定是那些学生，埃涅科已经感到眼皮灌了铅，但是他的思维仍然像实验缸里的能量一样缓慢流动着，一定是那些玩疯了的学生，每年的大选是他们唯一的七天假期。
他的思路又回到了那堆垃圾，他这几年可没少给瓦罗佳捎小零碎过去，那些东西简直够他把那D区的小舱室装饰成历史书上才有的那种宫殿，但每次瓦罗佳看到压缩饼干和废旧能量池的笑容都让人难以理解，当然，他也不想去理解。
「我确实做出来了，」瓦罗佳笑着告诉他，宽领的粗布衣服快从他窄窄的肩膀上滑下去了，「我做了个宫殿，我带你去看，埃涅科。」
不，他一点也不想看，他需要好好睡一觉，但他说不出话，他一定是太累了。瓦罗佳抓着他的手把他从床上拖起来，他脚下踩满了晚餐时候吃的牡蛎，软乎乎，粘嗒嗒。瓦罗佳把他拉出了屋子，真奇怪，屋子外是一片空白，难道瓦罗佳把整个海尔堡都拆了吗？埃涅科感到头晕目眩，但瓦罗佳用令人讶异的力气摇晃着他把那座垃圾做的宫殿指给他看，他把那奇形怪状、摇摇欲坠的庞然大物指给他看，这个灰扑扑的怪物由许多诡异的东西组成，从充能煎锅到巨大的螺丝钉。瓦罗佳叫着向前跳过去。
「过来，埃涅科，这个，看这个。」
他把一个巨大的头盔丢到埃涅科怀里，给了他重重的一击。紧接着瓦罗佳又跑过来摇晃着他，边摇边叫。那个大钉子突然掉了下来，砸在埃涅科头上，疼得他的灵魂都要脱离肉身了，而瓦罗佳还在讨厌地叫着。
「看这个！看这个！埃涅科，看这个••••••埃涅科，醒醒，快醒醒！」
埃涅科猛地睁开眼，感觉自己像是从一锅浓汤里给捞出来了一样，他在接近黑暗的些微光线中看到了一只猫一样的、泛着微光的金色眼睛，还有瓦罗佳那张窄长的面孔。
「瓦罗佳！」他几乎叫出来，「你没有A区的权限，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懒虫醒了吗？」
他听到另外一个尖细却利落的声音从瓦罗佳身后传过来，他从枕头上偏过头（还带着梦里那钉子所造成的创伤的余韵），紧接着看到了一双——呃——一双雪白的长腿。
雪白的、修长匀称的、粗布短裤无法完全遮掩住的妙龄女性才有的腿。埃涅科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他试图推开瓦罗佳坐起来，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肚子上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他更困惑了。
「这是——」
「我就说了有用。」
那双美妙的长腿的主人叉着腰向埃涅科俯身过来，似乎是想要观察一下他醒透了没有，他看到一张具有一种棱角分明的美丽的脸，鼻子简直像用象牙和利剑削出来的，它的主人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但是有一点什么东西破坏了这张脸，尽管长长的火红色头发从脸的一侧披下来，埃涅科还是能看到藏在里面的眼罩。
「埃涅科，」瓦罗佳不知道为什么往后退了一点，「这位是维库夏——」
「维多利亚。」这女孩说着用手里的原石枪恶狠狠地敲了他一下。
埃涅科觉着自己的头也跟着一疼，突然领悟到自己可能并不是被什么大钉子砸的，而是被她砸醒的，同时又觉得长着一双正常又健康的眼睛真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情。
瓦罗佳慢悠悠地揉着自己的头，也不生气，如同已经每天习惯了被枪托袭击似的，埃涅科盯着那把看上去很旧的原石枪，脑袋里产生了让他不舒服的猜测，同时他又发现这两个人都背着一个大背包，很像是他从原石开采员那弄来给瓦罗佳作床单的那几个，不过都经过了改造。
他根据屋子里自动调节的小灯判断现在不会超过早上五点，但眼前的景象不管怎么样都不像是早晨五点会发生在他卧室里的事儿，他的思维打结了。
「你们是怎么••••••」
「我们最好现在就出发。」瓦罗佳掏出了一个很像充能照明器的东西。
「出发？」
埃涅科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被塞了一团意大利面，还浇上了浓浓的酱，而瓦罗佳从容不迫地开始调整那个照明器，光束一明一暗地在他脸上交替着。
「逃命呀，埃涅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深夜独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