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支烟”》水左字六画

6、第 6 章

　　第二天因为是沙舟的生日，我送了他一个白金缀钻的尾戒，用我当时所有的积蓄，当给他戴上戒指的时候，他看着我说，“不管我是什么样的我，我以后都依然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那之后过了几天，到了和那个女生约定见面的时间。
　　半夜趁沙舟睡着的时候，我溜到了图书馆后门那片小树林里，在后门右边顺数底五棵树那里等，那是我纸条上写的约定地点。
　　午夜的风，在冬天，有点凉，或者说很冰。路灯昏黄的光晕投射在这个角落，有些斑驳，有些森寒。我在那里等了一个小时左右，她也一直没有出现，我只是觉得后脖子很凉。直到又一个小时以后，我离开了那里。

　　回到住所，我依然感到后脖子很冰冷，甚至浑身都凉透了，直到窝进被子，身体被人包裹住，后颈吹来一口暖暖的呼吸，才开始感到温暖。那人蹭了蹭我的脖子，“怎么这么凉……”，说完又蹭了几下，接着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我以为他发现了我溜出去，以为他会问点什么。

　　因为那天她没来，第二天我去了她宿舍附近。
　　依然戴着个鸭舌帽，隐去了一大半面孔。
　　双手闲插在裤子口袋里。
　　当晃荡的脚步停留在学生开水房附近，远远地我看到了那个白色身影。我踱步到她附近，她脸前面全是弥漫的雾气，暖水瓶里的水已经满了，正汩汩往外溢，溢出的滚水顺着暖瓶及放暖瓶的台阶直淌到她穿着拖鞋的脚上，她却似浑然不觉。
　　我伸手去关了水。左手把她往外一拉。
　　也许是我太用力，她往后踉跄了一步，才像回过神似的看了眼暖壶。然后慢慢地上前一步盖好盖子，准备提壶走人。
　　“我来帮你提吧。”说着手已经伸了过去。正好触到她的手指，很冰。
　　她没搭理，提了转身就走，头仍然低低的，就这转头这么大动作都没能看清她的正脸。
　　我赶上去，问她为什么不来。我想季沫既然肯定她会来就肯定有他的理由。
　　“我来帮你。”
　　“我会来。明天。”
　　当我再次提出帮她提水壶的时候，她幽幽开口了，语气冷冷的。
　　我立在原地看她走远，没进通往宿舍的小路尽头。在尽头处，我看到她渐渐转过脸望向我，头发分开在两边，昏黄灯光下的那张脸，虽然只有一边完好的脸颊，但其实算得上清秀。

　　第二天，沙舟说这天他教研室有实验忙，所以晚上就住那里。因为他不在家，我很顺利地出了门。差十分钟快十二点的时候，我到了图书馆后门。
　　一个白色的身影蹲在地上，在第五棵树那里。
　　树下闪着一排微光
　　刚远远地看到，原以为是点的一排香，这时才看清原来是立着的烟卷。我数了一下有十一根，但是有十个都只剩烟蒂了，还冒着一点火光，只有最后一根还在燃烧。
　　“这是已经？”
　　“嘘——”。
　　她把一包东西递给我，还有一些纸钱，放个了个火盆在我面前。我没看便知，这包袱里应该就是季沫说的他当时的衣物，只是烧衣物的方法，我好像并没有跟她说过。
　　“不要走神——，我现在点最后一根，当这第十一根正好燃到末尾，这支我点着的瞬间，你马上开始往火盆里扔包袱里的东西，不要一次全扔，要保证东西烧完的时候，这根烟同时熄灭。”
　　“如果——”
　　“没有如果！看着。”她说这些话的样子一点也不像那天我看到的那个数栏杆的女生。
　　看到她点烟的瞬间，我开始往火盆扔东西。
　　紧张地不禁有些手抖。
　　那根烟烧到一半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轻轻地幽幽地歌声，风带着歌声似乎还划着圈儿地转，是她在轻声吟唱招魂曲。
　　最后一件东西是他的衬衣。把衬衣放进火盆里的时候，从衣服左胸口袋里滑出一张照片，她定定地看着那张燃烧起来的图像，好像第一次发现的似的。照片里的人物只是在我眼前一闪，便着了起来燃成灰烬。
　　我也被钉在那里。
　　站前面那个人我很熟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后面搂着他脖子正吻他侧脸的那个人我不认识，但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季沫，两只大大的眼睛哪怕在燃烧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到还盯着我。
　　心里咯噔一下，脑袋里一道闪电劈过。
　　没待我回神。
　　她站了起来，我想抬头，却发现我是真的动不了了。
　　眼角看到，她抬手指向远处。“他成功了，从今天起我也活过来了。”
　　远处我看到那里有个人微笑着，是照片里的人，他成功了，回来了。那我呢？
　　她又蹲下，看着我，眼睛很亮，破损的那半边脸上的眼睛尤其亮，似乎还带上一点同情，同情？
　　她从我怀里拿过那沓纸钱，一边慢条斯理往火盆里扔，一边轻轻地说，“还没自我介绍过呢，我叫冯莹，在几年前就死了，是他帮我把灵魂寄存在你面前的这个人身体里，喜欢她的这个女生叫林灵，有抑郁症且自闭，几年前她跳楼砸坏了半边脸。”
　　原来有自闭症，怪不得爱数栏杆。
　　“她虽然死了但是自闭的灵魂却死活不愿离开”，她继续说道，“直到昨天，季沫把她弄沉睡了，我才暂时能占据她的身体。”
　　现在呢？她呢？还有他呢？
　　我想问，但发不了声。像被点了哑穴，只听到呜呜的声音。
　　“现在我不说你也能猜到结果了。”
　　我早已呆若木鸡。
　　冯莹说完这些便没再开口，任我怎么盯着她，她也没再看我，烧完纸钱，她便起身离开。
　　“你是无辜的”，冯莹的脚步顿了顿，继续，“这些钱是给你烧的，八小时以后你便会自然死亡，接着有人会给你安排转世机会，这些希望到时候你能用上，也能有个好去处。沙舟应该也在给你烧纸钱了吧。”听起来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随着她的身影一起消失在树林尽头。
　　我猜到了他的和你的结果，可我没猜到自己的。他跟我讲的十五点烟烧纸，原来十六才是转世，今天她来得正好，今天是十六，沙舟正好今天去赶实验。
　　嘴里感到一股腥甜，没来的及吐出，我眼前便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