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明珠

9、第九章

　　宜妃郭络罗氏眼见四阿哥胤禛如此这般，转过头悄悄对九阿哥胤禟使了个眼色，胤禟知机，跟过去伏在地上，向康熙磕了个头：“皇阿玛开恩，儿子也已知错了。皇阿玛要责罚就先责罚我吧！”

　　玉颜被这哥俩儿一左一右夹在当中，更加屏气凝神，连头发丝儿也不敢晃一下，只在心中怨念不已：不愧是黄带子，前面还你追我赶、打死打活的，大BOSS一出场就竞相贤兄贤弟起来，真是一个比一个爱演啊……

　　康熙已听太子胤礽将四阿哥胤禛如何如何被硬领着去看媳妇儿却固执不肯瞧上一眼这回可好还没等指婚呢两人误打误撞先自己相上了云云的话吹过耳边风，因此他向玉颜“问罪”原是存心好玩唬人，不仅早就被玉颜先前一声武将风的“嗻”逗得暗笑不已，又瞧见四阿哥胤禛立马就主动为玉颜出头认错请罪，可知这俩孩子确有缘分，很为自己择人指婚的先见之明而得意，心中颇为嘉许胤禛的表现，一时九阿哥胤禟也懂事儿跟着出来认错，兄贤弟亲是康熙最乐意见到的，小孩儿打闹本是常有的事，难得一个两个自觉和好，连他们之前冲撞了秀女也并不放在康熙意上，反而心情大畅，何况他这做皇阿玛的自然没有当着玉颜的面给四阿哥胤禛没脸的道理，遂呵呵一笑，抬了抬手：“你们三个都起吧。”

　　胤禛和胤禟一前一后的起了，分别退到太子胤礽和宜妃郭络罗氏身边站定，玉颜这才直起身来。

　　晨曦初露，曙光洒落，从云雾中透出一线绮丽无比的七彩光晕，无巧不巧映到玉颜身上，益发显得面如朝霞，光采照人，德妃乌雅氏在旁细观玉颜的种种举止神情，品貌均已合了眼缘，因侧目望望胤禛，胤禛面无表情，只管垂着眼站在太子胤礽旁边一动儿不动，就算德妃也没看出太子胤礽正在一面正襟危站一面微动嘴皮极小声地给逗胤禛说话：“四弟，这姑娘如何？看你挺中意的模样，要不哥哥帮你求皇阿玛将这姑娘指婚给你？咱们就不要那个……啥乌拉那拉家的闺秀了如何？”

　　胤禛专心致志倾听康熙跟玉颜说些什么，实在给胤礽嗡嗡嗡的声音招惹得不耐烦，才扯了扯嘴角，轻道：“昨儿黄昏二哥喜滋滋举着千里眼看了半天的不就是这姑娘吗？莫非二哥看的不是乌拉那拉家的闺秀？”

　　胤礽倒吸口冷气：“你小子行啊，昨儿我也没见你瞧人家一眼，你什么时候认的人儿？”

　　胤禛道：“远处时人多乱哄哄的当然没兴趣看，不过秀女们列队走近神武门门洞时我们不就在楼上？这点儿眼神没有还学什么射箭课。”

　　胤礽：“好小子，早偷眼瞧过你家福晋了，还骗哥哥装不知道、不看是吧？”

　　胤禛：“谁让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没看过。”

　　胤礽：“我一直看着你呢！”

　　胤禛：“你没看我。”

　　胤礽：“真看了！”

　　胤禛：“真没看。”

　　……

　　一个月后，乌拉那拉府，后花园的藤萝林暖亭中，星辉、富昌、富存、五格分别坐在石凳上，众星捧月般眼巴巴望着围在中间的玉颜，同声同气道：“小妹，快说呀！”

　　玉颜拈起块玫瑰糕，丢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说几遍了呀还说？统共两三句家常话而已，问的都是爹爹来往书信可好。”

　　大哥星辉笑道：“咱们家除了老爹和额娘，听到过皇上开金口的也就只有你，我们可羡慕的紧，就两三句话也听不腻的。”

　　玉颜送了口茶，漱一漱：“得了吧，别哄我——四位哥哥自从我去选秀被留了牌子送出宫回家来，成天一睁开眼就把我堵在花园里，连我待在额娘的房里学绣花你们还要头并头挤在旁边围观喝彩，究竟是怕我翻墙跑了还是怎样？那墙可有我五个人高呢。”

　　除了玉颜，亭内剩余四人齐刷刷扭头看向立在亭外的小楼，小楼仍是一身墨色衣裳，站得箭一般的笔直，瞧着这个妖孽般的少年，星辉、富昌、富存、五格都是一阵无语：有他在，别说一堵高墙，就算一条五丈宽的水沟横在眼前，只要他想，也绝对能带着玉颜飞出去的。

　　小楼是老爹费扬古在早年的征战中收的徒弟，没爹没娘，是个哑巴，但习武的天赋根骨都是一流，很得费扬古重视，甚至无视小楼的出身，完全是当作心腹亲兵来栽培，只是不幸在前年一次与外族的激烈血战中，小楼因为舍己救费扬古而受了重伤，成了事实上的太监之身，费扬古安排了人并派快马日夜兼程将小楼送入乌拉那拉府，更亲书手信延请京中最好的医生，不惜重金将小楼的性命救回，那时小楼不过十六岁，尽管武功内力都慢慢恢复原状，依然很是颓唐了一阵，几有弃生之念，而就在同年，玉颜练功意外走火，虽然捡回了命，却也废了武脉。

　　同是人生突受重挫，在老爹费扬古的默许及推动下，对费扬古既有师徒之情、又有救命之恩的小楼成了玉颜的保镖及玩伴，此外老爹费扬古还传了小楼一门乌拉那拉一脉除了血亲绝不外传的顶级武修心法聊以补偿，小楼本是哑巴，身世够可怜的，居然还遭遇男人最大的不幸，乌拉那拉全府上下对其可惜之余也只能归结于怪他生相太美太过妖孽遭天嫉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爹费扬古眼光独到的缘故，小楼在那样一个心灰意冷的状况下同玉颜玩在一起没过半年，不仅恢复了精神，武艺更是有飞跃般的惊人进境，今年更被老爹费扬古带到科尔沁去当军队编制外的影探，专门派做监查敌情之用，至于这次小楼忽然回京，星辉、富昌、富存、五格几兄弟私下从额娘口中听过：一方面是因为战事稍平无需小楼在前线逗留过久以避免暴露身份、一方面也是老爹费扬古预料到以玉颜的性格一旦知晓选秀之事大有可能脚底抹油来个开溜大吉是以特地遣小楼回来使个“缓兵之计”：哪怕真跑了，有小楼带着跑，总之玉颜自己一溜烟跑没了影儿好，家里找起人来也方便不是？

　　这些内情五格几兄弟心照不宣，唯独瞒着玉颜而已，但小楼和玉颜的关系到底非同一般，以玉颜的古灵精怪，难保不把小楼给哄动心带着她再来一次落跑，虽然小楼带着玉颜跑远是不可能，但就被玉颜拽着在北京城瞎溜达两三圈也够他们兄弟喝上一壶的了，为防万一，这才兴师动众的从早到晚采取四盯二战术，以确保别因为小妹的头脑发热而给乌拉那拉家惹来什么大麻烦，毕竟当初是选秀，这回可是宫里传出的确切消息，小妹玉颜被留了牌子是要指婚给某位黄带子阿哥的，并且大有可能是正福晋的主位，叫他们如何不紧张？

　　玉颜偏首瞧瞧各位哥哥的脸色，拍拍手上的糕饼屑，站起身：“我坐得乏了，现在要和小楼在花园里转转、喂喂金鱼，你们去找嫂子玩吧，别跟着我了，别人多吓得小金鱼都不敢来吃食了。我保证今天只走路，不跑路总行了吧？”

　　星辉、富昌、富存闻言，一致将眼神转向尚未成婚的五格，五格一笑：“今朝风和日丽，同去，同去。”

　　玉颜知道小楼除她以外平时也就对五格还能有个笑，冲五格扮个鬼脸，刚要说话，忽见一大群丫鬟、嬷嬷们簇拥着额娘爱新觉罗氏匆匆循径走来，五格跟着瞧了一眼：“咦，额娘面有喜色，难道是小妹到底指婚给哪一位阿哥的消息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