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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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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福晋用茶。”毓庆宫的小宫女颔首给玉颜递上茶盅,小宫女肤色白净细腻,说话时梨涡隐现,年纪虽小,却有股妩媚之态,玉颜见了她,不由抬头朝坐在上位的太子胤礽瞧了一眼,揣测这毓庆宫里究竟有几多宫人是胤礽受用过的?
胤礽明明在同四阿哥胤禛言笑晏晏,不知怎么眼波一转,接到了玉颜的目光,微微举杯致意,胤禛也跟着回首看来,玉颜与胤禛四目相对,一触即分,她垂下眼,在摇曳的茶水中瞧见一双眸子,似嗔似喜,如怨如慕……
希希颔首低眉,十月的夜晚,后背仿佛有蒸腾雾气不住往上飘走,她甚至可以嗅到早起时在发梢涂抹的茉莉花发油的味道变得越来越浓,帐帘并未放下,她感到了烛光映在左边脸颊上,忽高忽低,一如她的心,新沏的茶冒着热气,熏在她的眼睛上,她瞧着茶水里她的眉眼不停地荡漾,室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更显得茶盅底和茶碟相碰的声音分外刺耳,她深吸口气,试图稳定住她的手,但四阿哥胤禛的手正捏在她的手腕上,她不敢冒进,更不敢后缩,这令她想起小时候过节看到的杂耍艺人,印象最深是走钢丝的人,看起来风一吹即倒,但一整根钢丝走完了终于也不见得掉下来,端的惊险刺激。
玉颜将就要滑下肩头的薄毯提了一提,斜睨胤禛一眼。
身为四阿哥的正福晋,玉颜早就预见了这一天的到来,但真的来到时,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胤禛这是要怎样?就算他要把希希收房,至少也等他和她的这场先结束吧?
胤禛目不斜视地注视着玉颜的面孔,在眼睛没看的情况下,将茶盅准确无误地放回茶碟上,然后在希希面前手背朝外轻摆了摆手,希希会意,放下两头的帘钩,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帐内光线暗下去,愈发衬得人的眼眸亮晶晶的,玉颜怎一个酸楚难当,希希一走,她就拉着胤禛换了上下位子。
胤禛笑了一声,长身而起,坐在旁边的玉颜一惊,发现走了神完全不知怎么回事,好在右侧的荣宪公主尔佳过来执了她的手,笑道:“太子哥哥要和四阿哥练手开打哩,还不快同去练武场瞧瞧。”
说话间,玉颜果见太子胤礽满面笑容和胤禛携手往外走去,十三阿哥胤祥早就欢呼雀跃紧随其后,今儿是胤禛过生日的正日子,一清早两口子先去永和宫给德妃乌雅氏磕头请安,同吃了一席长寿面,接了十三阿哥,便依约来毓庆宫赴宴,太子胤礽做东道,请了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及荣宪公主尔佳作陪,四阿哥以下却并未延请他人,只十三阿哥胤祥是四阿哥胤禛的小尾巴例必然走哪跟哪的,大阿哥胤褆此刻尚在乾清宫御前伺候,已差遣小苏拉太监报说稍后即来,三阿哥胤祉、荣宪公主尔佳却和胤禛、玉颜是差不多的时辰到的毓庆宫,众人聚在一起用些茶酒果子,只等大阿哥胤褆来了好正式开宴。
满人尚武,过生日更是欢喜的日子,往往摔跤为乐,宫中最流行的摔跤方式是布库相扑,但正主儿上场的实属罕见,玉颜听荣宪公主尔佳的话头,说不得是太子一时兴率先起提议亲身入场,四阿哥若不陪着布库布库、雅兴雅兴那还有谁呢?十三阿哥年岁尚小,大阿哥胤褆是个带兵阿哥可惜人不在,三阿哥胤祉的年龄比大阿哥胤褆小五岁、比太子胤礽小三岁、比四阿哥胤禛大一岁,但他在年长的几个阿哥中是仅有的一个自幼抚养于内大臣绰尔济家中而不是养育宫中的,去年才回到宫中生活,是出了名的喜静不喜动的书呆子,与太子胤礽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四阿哥胤禛那般亲密,何况纵使四阿哥胤禛过生日,又岂能眼呆呆看着两位哥哥摔跤给他取乐?
玉颜亦觉有趣,与荣宪公主尔佳挽臂同行,跟随太子、四阿哥众人走到毓庆宫内的跤场旁观。
一时胤礽和胤禛换了摔跤服出来,一个英姿飒爽,一个飒爽英姿,亮相即赢得满场喝彩,玉颜同荣宪公主尔佳对视一眼,掩口胡卢而笑,荣宪公主尔佳瞩目太子胤礽更多,玉颜全副精神只放在四阿哥胤禛身上,布库搏跤以扑地为胜负,胤禛活动活动手脚,忽的转头朝玉颜投来一瞥,尽管已经是朝夕相处惯了,玉颜见到胤禛那如同染了墨的眼睫仍是要暗暗吸口气,那样幽黑深远的一双眼睛,看多了只怕会沉进去,再找不着出来的路……
玉颜蓦地睁开眼,直直地望进胤禛那双黑眸,她没开口,他也不说话,还是她挨不住,低低问:“做什么停下?”
胤禛俯下脸:“我要你看着我。”
“这样?”
“就这样。”
于是玉颜深深的看到胤禛的眼睛里面去。
他并没有一直看着她,有时他的目光会往下看,然后再移上来,同他对视的时候,她有一种就要停止呼吸的错觉,即使他没在看她的时候,她也会凝视他的眉眼,仿佛无法移动半分,但她一旦开始看他,就停不下来,她成了他的囚徒,被他深锁在他的黑眸里,可她关不住他。
这是什么?
这是贪欢。
她很清楚接踵而来的便是贪恋,还有贪心。
“让我看看,”她稍稍与他拉开距离,并且在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要将她带回来时抵住他,她往下看,喃语道,“让我看看,我想看清楚……”
跤场上的两个人扑来扑去扑得热闹,荣宪公主尔佳看得十分紧张,瞪大了眼睛,咬着手指全情投入,旁边站着的三阿哥胤祉侧首瞧了瞧四福晋玉颜,他和荣宪公主尔佳均是荣妃马佳氏所出,尽管姐弟的关系并不怎样亲密,他还是能看出尔佳有多么关心太子胤礽,可是对玉颜,即使今天这样近的距离,他观察到现在,也始终把握不到玉颜的个性,他觉得她像一首诗,一首还在酝酿中没有定稿的诗。
“四福晋一直不说话,可是担心四阿哥会输?”
玉颜听到三阿哥胤祉这么问她的时候,回以浅浅一笑:“纵使输人也不输阵,有什么可怕的是不是?”她的目光重新投回场上,有另一个声音提醒她若是输了心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