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明珠

16、第十六章

　　胤禛抽出手，指端在烛下微微闪着亮光。

　　夜来清露湿红莲……

　　玉颜想起女学里教过的一首宋词的句子，若用在此刻却多了一番意味，于是羞答答别过脸去，胤禛低笑一声，揽紧了她，贴在耳边问道：“这回可不躲了吧？”

　　红衣浅复深，春色岂知心？

　　入门唯觉一庭香，含情只待使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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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希扶着玉颜缓缓走下轿子时，胤禛已先跃下马，站在永和宫前的台阶上看着她们，玉颜视线落在胤禛的石青片金裹红纱朝服的朱纬花纹上，并没有直接与他对视。

　　成婚前不久，玉颜刚刚来过月事，而经过昨晚，胤禛让她成为了真正的女人，现在她要考虑的事情的清单上又多了一项：避孕。

　　两世为人的玉颜深知男女之间有没有过肌肤之亲，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说话的方式、相处的方式会完全不一样，床底之间她已初步领略过胤禛的手段，表面看起来是他好脾气让着她，可是一旦她被他真正控制住了，便只有任他摆布的份儿，并且她之前欠下的“债”都要还他的，她让他等了多久，他都会从她身上收回来。

　　玉颜实在很怀疑要不是昨晚她故意拖延了那么多时间，今儿天将破晓前，胤禛还会在黑暗中又要了她一次吗？害得她从睡梦醒来，差点连“呀买带”都叫了出来，她简直不敢去想后果，谁知道皇子阿哥在宫中学过多少种语言，一个弄不好她会被当作倭寇的吧？总之以后“哈呀库呀买带以带以带思密达”这类的话都要列为禁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娘家乌拉那拉府不同的是，宫里最不缺各种小耳朵，她非谨言慎行不可。

　　德妃乌雅氏坐在暖阁内，含笑注视着四阿哥胤禛挽着四福晋玉颜走进来给她请安，两人起身后，德妃乌雅氏分别赏赐了礼物，招招手儿，令玉颜过来与她同榻而坐，玉颜悄悄望了胤禛一眼，胤禛点头示意，玉颜这才走过去，斜签着身子坐在德妃乌雅氏旁边。

　　德妃乌雅氏如母亲般爱怜地抚着玉颜的脸，道：“今年大选的秀女，数你年纪最小，又这么可人怜儿，我这儿早起请安无非点个卯儿，你不比四阿哥跑惯了，刚来宫中难免想家，平时睡不好觉着累了就尽管歇歇，乾东三所离永和宫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你但凡想着有空时来这里陪我说说话儿也就是了。”

　　胤禛听出德妃乌雅氏话中含义，也不言语儿，只瞥了瞥玉颜，瞧她怎样作答。

　　玉颜冲着德妃乌雅氏甜甜一笑：“额娘是四阿哥的亲额娘，往后也是我的亲额娘，我多了位额娘，也是多了人疼，欢喜还来不及，说想家，永和宫不也是我们的家么，想额娘，不就在眼前么？”

　　德妃乌雅氏听了，直如蜜糖沁入心里一般，满面悦色道：“难得你这好孩儿。”说着，把自己手上一只通体碧色的满绿翡翠手镯褪下来，亲自戴在玉颜右腕上，玉颜起身谢过额娘。

　　胤禛举杯吃了一口茶，杯中水色澄碧，雾气袅袅，嫩香如兰，幽而不冽，片片翠叶由蜷缩到舒张，如一旗，如一枪，仿佛在水中得以重生，他抬起脸来，正对上玉颜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朝他看来，莫名的唤起他心中一阵悸动。

　　太子胤礽一手牵着十三阿哥胤祥走进暖阁，胤禛立起来，同着德妃乌雅氏还有玉颜跟太子胤礽和十三阿哥胤祥便互相见过礼，胤祥便直奔胤禛而来，在他身前停下，举起胖头胖脑地缠着白色绷带的右手食指，踮着脚道：“四哥你瞧，我受伤了。”

　　胤禛目光一凝，轻轻握着胤祥的小手，蹙眉道：“这是怎么了？早跟你说了杯子跌破了就破了，放着别去捡碎片玩儿，又不听了是吧？”

　　胤祥用左手把右手食指上裹着的绷带一圈一圈解开除下，然后抖成一条，小心翼翼地献宝给胤禛看：“昨儿晚上我流了好多血呢，谢嬷嬷都几乎被我吓着了。”

　　白色的绷带，红色的血迹……

　　玉颜在一旁看得满头黑线，这玩意儿不就是小型“白绫”吗？哪有人这样公然现出来的？傻大胆儿啊？

　　胤礽头一个忍不住闷笑起来，勉强摇扇掩饰住了，胤禛好像被什么卡住了没说话，德妃乌雅氏也不便插嘴，见到大家面面相觑，胤祥又转向玉颜，雀跃道：“四嫂四嫂，我一声儿也没哭，我勇敢吗？”

　　玉颜蹲下身，与胤祥面对面，平视着、而不是居高临下地和他说话：“啊哟哟，瞧这小手手，指头肿的这样，还不快包起来，留神中了风，一直这么举着你可真得哭了。”

　　胤礽瞟了胤禛一眼，胤禛把他瞪了回去，于是胤礽笑得整个人都震动了起来，坐在椅上抢过胤禛的茶盅猛灌了一口下去，才算压抑住。

　　同着十三阿哥跟来暖阁内的谢氏嬷嬷原是胤禛的奶妈，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崩逝后，谢嬷嬷列名于侍从众里跟随着四阿哥胤禛移居永和宫一直住到现在，期间胤禛被康熙接到乾清宫去亲自照料，谢嬷嬷不能跟去，便帮着德妃乌雅氏照料十三阿哥胤祥、以及与四阿哥几乎同名同姓的十四阿哥胤祯。

　　胤祥天性大胆调皮，谢嬷嬷虽然经验老道，但毕竟年纪上去了，难免有照看不到的地方，昨晚为了胤祥玩闹时打碎几上瓷杯并不慎割伤了手指的事，谢嬷嬷已向德妃乌雅氏多次请罪，德妃乌雅氏反而宽慰了她好几遭儿，此时谢嬷嬷一见胤祥松开绷带，未等玉颜把话说完，已带大丫鬟取了新的白绷带和药膏过来，把胤祥抱到他专坐的一把小椅子上，重新包扎整齐。

　　玉颜施施然走到胤禛下手的椅子安坐，正巧就在胤祥的斜对面，胤祥趁胤禛没注意，朝玉颜扮了个滑稽脸，玉颜假装没看见，却竖起一根食指，灵活地冲胤祥摇了摇，不料胤禛回过头看见玉颜的动作，狐疑地抬眼望了望玉颜，胤祥就咯咯笑起来。

　　胤礽听见笑声，跟着回过脸来，一眼瞧清楚刚刚走到玉颜座后侍立的小楼的容貌，霎时间，如遭雷击，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