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祭(原长恨歌)》渊水清和

3、昏迷

　　思绪仿佛还旋绕在未明的空间里，阴寒刺骨的雾气侵蚀着，掠夺着身体里仅有的温度，僵硬的四肢像龟裂的碎片……但感官却渐渐清晰起来。
　　身下一片柔软，是丝滑的锦被吧；足裸微寒，是血脉不通的酸麻；细细体察真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突然，一阵钝痛麻痹了所有感官，神经抽搐了起来，却没有力气让身体蜷缩反映，连眉头也无法轻皱一下。那样疼痛的感觉滞留在右胸，慢慢扩散到全身，直到我几乎认为自己已经适应了它的时候，我重新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血液运行，血管的不断轻颤似乎增加了疼痛的强度，一下一下，一周一周，缓慢而有规律。不是金属划开皮肤后进入的那种痛楚，那时候的窒息减除了我的苦难，轻而易举地带我离开了我的躯壳，那这又是什么？漫长得等待，让痛苦在神经的脉络上自己麻木，自己无趣，我没有做过比这更窝囊的事了。无法喊叫，无法咬唇，无法抓着点什么东西转移自己胸前的撕裂……撕裂？怎么回事？我不是穿越了吗，仍然要忍受伤痛的苦涩吗？
　　坚持是愚蠢的，我只有找点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我开始继续回忆我和兆成在一起的日子，我决定挑出最幸福的时光来抵制这无休止的折磨，开始筛选……海边的小屋，壁炉暖意，兆成教会我喝酒，还特意为我调了一种特别淡的味道，取名“妃筠”；手机没电的那一天，下了大雨，在走廊上徘徊了好久，终于下了楼，惊喜地发现兆成在门口等我，黑发濡湿，不知已经站了多久；郁郁葱葱的林区里幽怨静谧，兆成牵着我慢慢走，踩在落叶上，稀稀疏疏的声音，很温馨，很美好，走到开阔的湖区，在木桥上，他向我求婚……心情好象一下子放松了，感官也随而舒缓，疼痛就好象飘渺的存在，被我珍贵的记忆取代。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不管那比星辰还要闪亮的双眸里曾经有没有微泛涟漪，我看到他在我生命终结是的那一瞥，那不再沉寂，不再温文尔雅的神色；不管那薄削却稍稍透出些血色的双唇曾经有没有吐露我一直期盼的那三个字，我知道他有千言万语郁结在心想要向我倾诉，他的惶恐，他的慌乱，所有我从未见过的情绪，在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印在记忆深处了；不管那只骨节分明，映出青色血管的手有没有拽过我挡在他身前，我相信那一刻，他为他的本能后悔了。他是爱我的——这样的真相，就好象那钝痛的伤，重新渗透进了我的血肉，伴随着苦涩的无奈，丝丝缕缕……我该恨吗，怨吗，只有苦笑，而已~~ 我宁愿自己仍停留在一个个泛黄的片断，代替现在重新充斥全身的尖锐疼痛。
　　那样的感觉，如此明晰，仿佛我可以用自己的皮肤来感受右胸的伤口，狭长小口，很深……我无法入眠，无法休息，甚至无法放松，等待着，神志的清明；等待着，痛苦的适应；等待着，意识的复苏。
　　不知过了几日，耳边居然有了空气的振动，声音遥远空洞，虚无缥缈，但我确定，我已经可以“听见”了！是个好的转折——好？我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是期盼能够醒来的，居然还是希望生命可以继续延续的，是不是到了生死关头，人的求生本能都会自然而然的迸发呢。
　　又过了几日，我听到了一句清晰的，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愤懑，有些烦躁，“怎么还没醒，若再治不好，就拿你的命来抵她！！！”
　　“陛下息怒，娘娘体弱，失血过多，性命已经无忧，估计不日就能醒转。”又一个声音冷清清的回应，带着桀骜不逊的气质，还有些憎恨，有些讽刺，有些鄙视不屑，有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