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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虚惊 ...

  •   古代君王的临幸与召幸不同,翻牌子决定人选的是召幸,程序十分复杂,要理妆却不用胭脂水粉这样容易被衣衫擦拭到的东西,宫妃们都有内务府特供的玫瑰露,做点染双颊之用;寒玉膏,做润泽水唇之用。理妆完了便要沐浴,小元一直小心细致地帮我洗着,我本不习惯别人代劳这样私人的事情,却没有拒绝,想着别样的心事,别样的担忧,也自然忽略背上两只肉墩墩的小手了。水的温度略微偏高,热气蒸腾起来,逐渐染红了我白得透明的肌肤,看起来真实很多,想水墨淡彩一样,慢慢晕染,慢慢散开,直到全身上下都透出了淡淡的粉红,这沐浴才算了结,实在累人。最后一步便是焚香,那是深宫里的女人们勾心斗角的产物,将自己身上独有的香味留在龙床上,宣告着自己得宠的事实。所以,每一宫娘娘,不,是宫里头所有侍寝的女人,都拥有独一无二的熏香,像知识产权一样,哪怕是再普通的香料,只要被人尝试过,就不会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再次散发。我不禁有些无奈,感叹宫中生活的无趣和压抑,除了寡妇和奴仆,所有的女人生活在这一方天地里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心思围着一个人打转,连气味也要争,也要夺,那唯一的一个男人真的如此优秀吗?
      “娘娘熏什么香?”小元的问话拉回了我的意识,“奴婢闻着这三样香味倒不错。”
      我接过三支梅色的短香,表面有一些细碎的痕迹,像祭祀的图腾,又像百美图,抬起手轻嗅了一下,选定了一支味道淡雅一些的,若不是规矩所限,我宁可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下。
      “就用这支吧。”
      “奴婢也猜娘娘会选这支,娘娘性子淡薄,高雅,用蕙香最合适不过了。”小元如今在我跟前是倒是放松了不少,也贴心了不少,只是拍马屁的习惯永远改不掉,索幸者,人总愿意听好话,与所谓的奴性倒不怎么沾边。
      我笑笑,不语。
      繁冗,拖沓的程序终于行完,天色已晚,辇轿也候在了宫门口,清风出去吩咐了一声,就由我宫里的四个小太监接手把辇轿抬到了耳房门口。宫里的规矩,召幸的妃子是不用着装的,仅用一条上贡的绒毯密密裹好,进入辇轿即可。围绒毯的时候,我觉得很屈辱,所有的自尊都像是被那一个男人踩在了脚下,不过是陪他睡觉,好象是天大的恩赐,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他却可以酒气熏天,满身恶臭,生命不知低贱了多少倍,还要脱光了被人抬去给他上,好象一件泄欲的工具,一个发放精子的慈善会。软毯一圈一圈裹着,好象白蚕一点一点把自己捆绑束缚,心中的绝望一缕一缕渗出来,我还可以安慰自己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吗?即便真是狗,也是不知比我高贵了多少的皇家狗用它金贵的嘴巴施舍地咬。雨露均沾?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娘娘可还觉得什么地方冷,被风吹着么?”小元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被裹成圆柱状的我,关心地问道。
      我叹了口气,罢,罢,在她们眼里,这是无尚的荣耀,是我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大难不死,晋升贵妃,入宫不足一个月,规矩还没学完就得伴圣驾左右,于我自己而言,这祸事是总也躲不过的,与其再嗟叹颓唐,不如鼓起勇气面对吧,人该有这样的勇气的!
      辇轿里布置得很暖和,四面都有软垫,外面太轿的太监们手脚很轻也很稳,不一会儿,辇轿停了下来。有几声不怎么响亮却十分规整的脚步声,小元贴在轿旁轻语道:“娘娘,一会儿会换上四个内侍将娘娘抬进宫去,奴婢和清风、明月她们是不能进内殿的。娘娘一切仔细,听说皇上是个温和之人,娘娘也不比太过紧张。”
      “紧张”,呵呵,倒也是,不过我心中这份怕是和小元以为的这一份大相径庭吧。我淡淡答了个“好”,小元她们便退下了。
      后来有人掀了轿帘,我被抱扶着出了轿,猛一阵天旋地转,居然被四个内侍抬了起来,还是高举过头顶的那种。不是担心掉下来,而是没想到小元口中的“抬”,居然是这个意思,真正的欲哭无泪了。连最后一点尊严也被压榨了干净,一点痕迹不留,经历了这样的过程,还有哪个女人有能力不在帝王身下辗转承欢,便是实在无法做出诱惑狐媚之事的人,也只有心如死水,予取予求了吧。难怪皇帝初次临幸妃嫔的时候都采用召幸的方式,这样一套复杂冗长的过程,把女子本就不多的骄傲也磨得平滑无比,到了床上又怎么会让帝王生出半点不满呢?
      从耳房到内室,不过一条再短不过的曲廊,我却像经历了半个世纪,在悲愤,怨恨,无奈,哭诉中沉沉浮浮,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脆弱地在人前哭泣,更是调动了强大的精神意念力来平复心情。一会儿要零距离的面对那个琥珀色眼眸的男人,他的眼神犀利,深邃,我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一会儿要经历我两世轮回的第一次,还是交给一个我根本不了解,甚至有一点惧怕与怨恨的男人手中;是人都会爆发,是人都会反抗,可我却要压下一切一切本源的情绪,像个机器人一样得接受,然后离开……
      只因为,在这一世,我有了强烈的,想要或下去的愿望!
      室内幽暗,远处的雕花小桌上摆着两盏灯烛,灯影摇晃,不够明亮;我躺在龙床上,已经有御驾前的侍女来帮我解下了绒毯,于是我躺进了床上的被窝,被褥丝滑,却不冰凉,还隐隐透着些暖意,被面上绣着繁复的文饰,却是顶顶精巧的绣工,摸上去一点也不扎手,就像是一整块的丝锦;床位很宽敞,睡上十来个人都绰绰有余,不禁忆及历史上那些□□的君主,一夜连御数女,想来也是需要这样配合的设备的;帐顶上还镶嵌着四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周围还散布着些龙眼大小的金玉宝石,十分地富丽堂皇,也难怪古往今来,人人想做皇帝,原来人人都逃不出物质生活糜烂的怪圈,项少龙的那一句“绝对的权利使人绝对的腐化”倒也真是精辟之语,不知道昭铖要花多久才会开始腐化,或者,已经踏上了这样的道路。
      我数着绵羊,推断着时间,刚才进来是不见昭铖的那一丁点喜悦也变成了惶惶不安的等待,那真是煎熬啊。一方面,我拒绝想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的景象;另一方面,心中急噪的情绪被压抑了太久,我反倒盼望他快一点来,办完事,彻底绝了我的想念。
      就这样,一冷一热的徘徊着,折磨着,煎熬着,压抑着,忍耐着……
      直至天明,昭铖始终没有出现,相应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却像去了骨头的软体动物,彻底地摊倒在敏福宫了,心力交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虚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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