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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声甘州 ...
许嘉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毛笔,恭恭敬敬地从桌案后站起来,对着端坐在窗边看书的男子极其温顺地开了口,“父亲,我写完了。”
一旁侍立的冬葵捧起叠得高高的纸张,规规矩矩地走近身着鹅黄长衫的淮安王夫,低头递了过去。
“三百张临字,三百张誊文,抵你之前逃学外出的六个时辰,你可服气?”淡淡地扫了一眼小侍手中厚厚的习作,淮安王夫的目光直接投射到正揉着右手的儿子身上,他是个清峻的男子,单论相貌反而及不上曾经艳绝京城的妻子淮安王,但整个人通身蕴涵着一种洗练的文采风流,使人不由地想要肃然起敬。
用劲地点点头,世子嘉烨抬起眼,小心翼翼又带着些讨好地笑笑,“服气,孩儿犯错在先,甘愿受父亲的罚。”
勾了勾嘴角,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的清峻男子似嘲非嘲地轻哼了一声,“你这叫明知故犯,再有下回,为父我的惩罚可就是今日的三倍了。”他的语调和表情都十分的平和,只有黝黑的眼眸闪过一道冷光。
十六岁的淮安世子后脊顿时窜起一阵恶寒,紧张咽了下口水,他向着自己的父亲深鞠了一躬,“孩儿谨记父亲的教诲。”
“但愿你能谨记,行了,回自己的房里休息休息吧,晚上有槿风皇子摆的乐宴,他已差人送来了帖子,你得和我一起去。”淮安王夫平淡却不容反驳地交代着,垂下眼,目光又透回到手上的书卷里。
温顺地退出了父亲的书房,许嘉烨异常老实安分地一步步走回到自己的院子,冬葵一直紧跟在他身侧,一扬手,为自家主子打起了帘子,“世子,写累了吧?我马上给你端盆温水缓缓手啊。”这几天少年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全在王夫的书房里写字,乖乖,他伺候世子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被罚得这么重。
“唉唉唉,的确是明知故犯啊,连抱怨都没得抱怨啊······手好酸啊,冬葵,你先给我揉揉。”仰头倒在临窗的软塌上,少年澈亮的鹿儿眼里充满了疲倦,精巧的面容上少了往日的生机勃勃,一副疲倦至极的无力模样。
冬葵叹了一口气,斜坐到主子的身边,轻柔地为他按摩起来,“您也是的,要淘气要顽皮什么不可以嘛,非要逃学,王夫说的对,您这真真就是明知故犯,罚的再重也得认!”
“你以为我想逃学啊,那也是没办法,谁叫裴木头刚好那一天轮休,我真不懂,明明都当上从二品禁军都统了,还忙得跟陀螺似的——我只有抢那个空隙去整她啊,唉——”懊恼地闭上眼,世子嘉烨的语气很是不平与委屈,但脑海之中,却浮现出那一日,他湿漉漉地站在河边,面前的的端丽女子平静地望着自己,忽尔展颜,不过一瞬间的嫣然,竟直教他看呆了去······
“······世子?世子?世子您是困了要睡一下吗?”有些疑惑地挑起眉,冬葵凑近正闭目轻笑着的世子,很是迟疑地问了一句。
淮安世子猛地回过神来,睁开眼,他英挺的剑眉不甚自在地蹙起,“啊,是要睡一下,晚上还要去槿风堂叔父那里,真不想去呀,他每次摆乐宴都要请好多喜欢讲八卦的命夫,一群人东家长西家短的,最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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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已是初夏时节,撷芳殿的花园,依然遍地牡丹,各色的名品齐齐地盛开在午后的阳光下,高傲地华贵着。
刘清涟立在回廊里,一手扶着栏杆,一手不紧不慢地伸了出去,轻轻抚过一株朱砂垒,“养得真好啊,这样的花,也只有你们主子才配得起。”
“贵君过奖了,小的代荣宾谢过”,二十来岁的长使恭顺地回答道,他瞅了瞅身前男子纤弱无骨的身形,暗自沉吟了片刻,“虽是初夏,日头却是一天比天厉害了,小的斗胆,还请贵君进厅里小坐,免得着了热气儿。”
闻言一怔,刘贵君随即无可奈何地笑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他旁边随侍着的自家长使也上前了一步,满脸附和的诚恳,“主子,毕竟皇上也吩咐过,让您入夏以后保重身体,尽量避开暑气,还是听项长使的话,进正厅里喝杯温茶吧。”
“好了,本宫的身子虽说是弱了些,但站在这荫地里,能着到什么热气儿,你们啊,尽爱瞎操心。”噙着笑数落着二位长使,刘清涟转回身,朝正厅里走去,他的步子很轻,走动之间衣摆摇曳,融成一个我见犹怜的背影。
项长使赶紧交代侍儿去端茶,跟着走进了屋来,冲随侍刘贵君的万长使笑了笑,“还是贵君心善,愿意给小的们面子。”
刘清涟但笑不语,他身旁的万长使接过了话茬,“贵君时常说,他也曾吃过跟我们一样的苦,知道我们的艰难,到如今,大凡能体谅的就都体谅了。”
知道他话中所提乃是当年刘贵君身怀皇嗣却被贬到浣衣局做洗衣侍儿的事,项长使连连点头称是,接过侍儿端来的温茶,恭恭敬敬地递到这后宫地位最高的男子手边,“这是明前的剪绫罗,最是润人的,贵君请用。”
浅笑着抿了一口茶,刘贵君听到一阵子细碎的响动,偏头一看,他的脸上多了几许关怀,“怎么样?栎熹睡下了吗?”
“总算发了汗,现在睡着了”,周荣宾自门外走进,银白的纱制外褂迤俪于地,愈加衬出他眉宇间冰雪一般的孤傲,缎子般的青丝精致地绾起一半,余下的整齐地披散开来,两只雪玉蝴蝶斜插入髻,顶端垂下长长的水晶链珠,随着步子轻轻地相互碰触,“劳烦贵君久等了。”
“本来就是我叨扰你们父子在先,照顾好孩子才是最要紧的,既出了汗,离大好也就近了,唉,你也辛苦了好几天呢。”扬手示意荣宾挨着自己坐下,刘清涟有些感叹看向这清华冷峻的英俊男子,二皇子自幼多病,论起根源,也是当初其父怀孕时经受了杜废夫的好一番折磨所致,而那时的自己,也背着小小的女儿在整夜地哭泣呀······
很端正地坐下,周玉京没什么表情地沉默着,他的性子素来不喜与人亲近,所以在后宫里并没有和谁有较多的来往,而面前忽然到访的刘贵君品阶在自己之上,虽说不能怠慢,却也不知该如何相处,甚至是不屑去琢磨这些的。
而刘贵君对此也未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他双手握住茶杯,半垂着眼,眉眼无尽柔弱,“先前交给你的那包桂兰片,等栎熹好透了以后,一日泡三片喝,连喝七天,这个夏天必定就不会中暑了。”
“多谢贵君。”一抬眼,刚好对上纤柔男子温和的笑颜,周荣宾的语调也不自觉地少了一丝平日里惯有的冷意。
“哪里,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兴许过两日 ,陛下会直接赐下呢·····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再打搅你了,好好休息吧。”
就在两位后宫站在撷芳殿的外门互相道别的时候,宫道的拐角处驶出一驾紫蓬的小型马车,径直朝着这边跑来,项长使眼睛一亮,“那是陛下,陛下驾到了。”
静静地看了一眼由远而近的御用马车,刘清涟楚楚可人的面容上浮起了浅浅的笑容,他上前一步,对着身旁明显褪去了不少傲意的男子点点头,“那么我就此告辞了,据说陛下这几天有点上火,你最好吩咐下面做些清淡的菜,给她去火。”
镂花的车门从内推开,二十出头的女子慢悠悠地走了下来,淡紫的衣裙绣着一只栖息梧桐的凰鸟,“怎么了?有谁来过吗?”她站到低头行礼的周荣宾面前,侧头望了望另一边宫道上还未行远的软轿,雍容又柔和地问道。
“方才,刘贵君来看望过二皇子。”直起身,周玉京定定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帝,雪意盎然的声线里,滑过一丝沉沉的暗哑。
笑吟吟地扶上男子的肩头,女帝函瑛的弯月眼波光流转,整个瞳仁里满满是他的倒影,“这样啊······之前太医向朕禀报说栎熹好多了,所以赶忙过来瞧瞧。”
无言地望着这个眉目如画的、妩媚而又略显狷放的女子,周玉京心头闪过的,却是先前的刘贵君在宫门口伫足遥望的模样,其实,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寂寞吧。
“玉京?怎么不说话呀,不带朕去看看栎熹吗?”抚慰一般地拂过男子的脸,许函瑛稍稍歪着头,语音雍软,神态闲散,勾起的唇仿佛初放的花蕾。
仿佛被她所迷惑似的,撷芳殿的男主人微微笑起来,以往冷傲的神色在一个刹那里尽褪,露出如水晶般华美却又易碎的面目,“晚上,我给你煮些冰梨汤喝喝吧。”他伸出手,握上她的,十指相扣,不分彼此。
寂寞,只因你;不寂寞,只因你。
将晚的夏风,清而爽,游走着一抹季节独有的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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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翎太宗许承希在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诞生之后,颁下明诏,诸皇女皇子至少得年满十岁,才可封王或是赐号。从这一点上讲,除皇子们的封号大都还是延用了本身的名字,只有在自己的辈分高于在位的皇帝时,可在“皇子”前加一个“长”字,区别出叔父级的身份。
与其他下嫁官家的皇子不同,槿风皇子并未随夫家同住,而是用先皇文宗在自己大婚时的赏赐修建了一座皇子府,每隔个十天八天的就大摆乐宴,邀请亲族里的男眷还有朝臣的诰命们参加,他虽不是嫡出的皇子,但颇受文宗的喜爱,又被孝章皇夫赵氏亲手抚养,所以在当今的女帝面前也很吃得开,许多人都把能参加他的乐宴当作极大荣幸。
“唉唉唉,诸位亲朋好友们,请原谅我的招待不周”,有那么少许故作哀愁地皱着眉,年满三十的槿风皇子姿容艳丽,身形丰腴,他举起半透明的琉璃酒杯,向下座的众人略略颔首,“本来是要用华岫园里的泉水泡茶煮酒的,结果运送的时候木桶却漏了,真是真是,不提也罢,万望诸位海涵呀!”
看着赶忙摇头表示不介意的宾客们,淮安世子努力撑着几欲闭合的眼皮,嘴唇微张,一个哈欠即将打出——“哎哟,痛!”很委屈地偏过脑袋,他的眼神较之先前清醒了许多,清亮的声音则有意识地压低,“父亲,您下手也太重了。”
他身边端坐着的清峻男子浅浅地抿了一口酒,“不然你能这么有精神么?”
“什么嘛,其实父亲不是也很不喜欢这种场合吗?”世子嘉烨不依不挠地轻声追问道,除去因为鼓着腮帮子而显得有些滑稽的表情,他一身红衣席地,面容俊美得宛如晨光,好个韶华正当的少年。
淮安王夫瞟了眼儿子,放下手中的酒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十次里总得来个两三回,不然很伤面子,我既然嫁入王族,有的事情就算再不喜欢,也得忍耐,你也是一样,快坐好了。”
还是不大服气地欲言又止,许嘉烨挺直了本就只是稍稍弓起的腰,有必要这样忍耐吗?在自己看来,受封为王的母亲才不在乎这些,她总是呵呵呵一阵轻笑,然后很潇洒地扬起下巴,说一句——本王虽然才疏学浅,也知人生苦短的道理,没时间没工夫也没兴趣去理那些杂事!
像是穿了他的所思所想,淮安王夫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头,“正因为你母亲不忍耐这些,我才能和她共渡人生,而后,我则要忍耐了这些,才能和她和你一起,地久天长。”他的声音低徊清雅,一如奏响的古玉编钟。
就在年少的世子闻言有些怔忪的时候,槿风皇子那颇具底力的男中音忽然拔高了一个调子,响亮地散开在众人的耳边,“啊呀,你确定是裴燕歌裴将军吗?确定是我那个过了世的慧琛皇叔父的女儿?她真的把红牌戏子养在府里了?!”
“殿下,我怎么敢拿这些乱说呢!这件事儿啊,在座的有一半肯定都听说过了。”吏部尚书的丈夫赶忙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讲的绝对真实。
槿风皇子垂眼一笑,最初的惊讶消退得干干净净,“哈哈,这也算不上坏事,对于燕歌来说,说不定还是好事呢······我这个表妹从小就过于自制,华家的公子嫁过去才两年就没了,只留下个男孩,她这些年一直不肯再娶,纳的侧室也光负责照顾孩子,比出家人还要清心寡欲,我还发愁裴家那么好的血脉到她这里算完了,这倒好,管他戏子不戏子的,只要燕歌又对男人动了情,我就有机会再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了!”
一时间,众人又议论纷纷起来,只是他们言语的神色都不约而同地添了几分兴奋与计算,谁家不知道那位年轻的裴将军出身贵胄又功勋卓越,谁家又没有一两个适龄待嫁的闺阁儿郎,如此的良配,错过就再难有了。
为了顾及体面而刻意压低的细碎话音不断地传过来,许嘉烨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大群蜜蜂包围着,耳边嗡嗡作响得烦死人了,烦死人了,烦死人了!为什么明明这样的吵闹,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全是槿风皇子的那一句“燕歌又对男人动了情”?为什么心里越来越不自在,一股闷气憋在那里不得消停?
那个女子,大多时候都一板一眼得像块木头,偶尔却会透露出摄人的气势,容貌清丽而端正,神态平和又淡定,笑起来的时候,犹如昙花在瞬间绽放······
那样的笑容,会在让她动了情的男人面前时常盛开吗?
那样的笑容,那样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笑容——
我居然,是喜欢她的!
后脑一个激灵,淮安世子猛地回过神来,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父亲投来的视线,可是顾不上了,他只是深深低下头去,混杂了懊恼、羞涩与酸楚的浓烈情绪从心头直冲而上,眼眶不由得一热。
真是不甘愿啊,原来他,已经喜欢上那个裴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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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前御史中丞苏桐的案子倒真是很关心,我可以问问理由吗,钟大人?”张亚初走到书桌旁,回视着安坐于下首的明艳女子,语调略有些迟缓。
燃烧的烛火映照过来,钟毓上挑的凤眼里一片火色的亮光,她从椅子上站起,对着才升任的刑部尚书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知道要求私查已经定审了结的案卷是违反规矩的,可是,我总认为苏桐这个案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微微笑着,张亚初细长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她今年三十一岁了,可看起来就像年画里白白胖胖的招福娃娃,格外的吉祥又可亲,“目前你所看到的案卷,也比你想象的要复杂许多呀,而且,听我一句劝,暂时也好,不要追查这个案子。”
“看来大人早就察觉了其中的古怪,只不过比起为公于民,您选择了独善其身啊。”钟毓很平静地说出了内心的结论,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眼色变得刚硬起来。
“古怪?与其说察觉了古怪,不如说古怪一直都存在”,同样地坐下来,张亚初的神情和语音敦厚依然,只有目光在霎时间锐利,“钟大人,当初你被左迁外放,也是苏桐按杜相的意思参了你一本,如今,你却还想刨根问底地证明她的清白,在我看来,这也是相当古怪的事情啊。”
蹙起了眉,钟毓的眼中泛开思虑的涟漪,片刻之后,她舒了一口气,直直地看向自己的新上司,“人生在世,本就难得清白,更何况还身涉官场呢?我本以为会和苏桐做一生的对手,彼此竞争着报效国家,结果······正因为她是我承认的对手,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里是否藏别的真相,虽然说来天真,但我还是想证实这一点。”
张亚初愣了愣,原本充满锐意的圆脸一下子回复了温厚,“诶,你是这样想的啊,确实是有点天真,不过我——”
“阿初,你要跟人闲谈到什么时候,还吃不吃饭了?”虚掩的房门被很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三十左右的男子双手叉于胸前,脸色颇为不耐地看进来。
飞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亦步亦趋地朝门口走去,敦和的白胖女子微笑得异常讨好,“差不多了,这位钟大人是初次到刑部任职,我多说一些好让她明白工作——”
很利落地一抬手,张府的姑爷眉心皱起,淡淡地扫了一眼妻子,“早就说好回家不沾公务的,让你们嘀咕了半个时辰已经是破例了,这个大人看起来也像个聪明人,会自己弄明白的。孩子们可是饿了,快点送客吃饭!”其实如果不开口的话,张家的主夫是个看来相当文静的高个儿男子。
“哎呀,当着客人的面这样说,未免有点不礼貌——”
“她是你的属下吧,哪有让属下的事影响到上司日常生活的道理?快点,那个什么钟大人,你也识趣些,回家去自己琢磨吧。”张家的主夫扬起下巴,气势十足地冲着已经有些目瞪口呆的钟毓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是我考虑不周,耽误了大人一家用餐,下官就此告辞了。”钟毓拱拱手,很是僵硬地起身作别,不过才外放了五年,她居然就把未央京第二号“夫管严”是谁给忘记了啊······
看了一眼女子窈窕而又有些微黯然的背影,张亚初对着丈夫更加讨好地笑笑,转身追了上去,“钟大人慢走,我送送你吧。”
“不用不用,张大人还是和贵姑爷去吃饭吧。”张府的格局并不多么宽阔,没几步便到了大门口,钟毓回身作了个揖,一脚已跨在了门槛之外。
好似年画娃娃的和气女子忽然凑近她的耳边,“那个案子的宗卷所记全都是真的,从立案、初审、复察、三断、下判到点刑、结案······每一个步骤,都是真的,我敢指天为誓。”
略略一怔,钟毓秀美的凤目微垂,看不清内里究竟流转了什么样的情绪。
然而,憨憨的刑部尚书拍拍她的肩膀,招呼在外等待的马车过来,推着她坐了上去,开心地交代她明早莫迟了早朝,只在车帘即将放下的那一刻,轻轻地说了一句——
“虽然都是真的,不过,也是在苏大人的指示下完成的。”
帘子蓦地放下,遮住了那明艳倜傥的女子惊愕的容颜,和在霎时间骤亮的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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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侧倚在临窗的软榻之上,一手执杯,另一手撑着头,闲散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用磁意绵绵的语音如此呢喃着,她轻轻一笑,仰脖饮尽了杯中的女儿红。
无言地立在她身后许久,男子近乎精致的英俊面容里浮动着细微的恍惚,瞥了眼女子随意披落的浓密而光滑的的长发,他本就清傲的眉宇顿时升起一抹不悦,抬手拿过桌上叠放着的一块绸缎,斜坐到榻边,轻柔地擦拭起那捧青丝来,“湿着头发吹晚风最容易受凉了,陛下,我跟您说过很多次了,为什么老不当一回事呢?”
“玉京啊,现在已经是夏天了,不碍事的”,转过身来,许函瑛按住他握着缎子的手,唇角扬开,眼眸里流转着宛如漫天星光的晶莹,“放轻松些,朕虽然长得不够英挺,但体质还是不错的。”
并不为这逗趣的话所打动,周玉京依旧冷着脸,推开女帝的手,来回地擦着她的长发,“为什么老是这样呢?总是把我对您的关心这样一笑带过,我明明——”他说着说着忽然反应过来,嘎然止住了越发急促的语调,半垂下眼,却张显出意味更深的倔强。
盈盈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散着,女帝函瑛直起了上身,用眼神退去了所有的宫人,然后,她伸出双手,一左一右地抚上周荣宾棱角分明的脸颊,稍稍地用着力,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抬正,“到底怎么了,玉京?你这个样子,朕很担心。”
“······没什么,也许是有点累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些什么。”望着面前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周玉京忽然想起第一次进宫的时候,自己和其他上秀一起安静地跪在凤宁宫里,她施施然走了进来,看也不看脸色已差到极点的杜皇夫,很温和地说着勉礼平身,他当时腿都跪麻了,但还是咬牙站得笔直,低垂的视野里却多出一片紫色的裙摆,抬起头,就看见她近在咫尺的盈盈笑眼。
“唉,原来是累了啊,也真难为你,栎熹身子弱,一年里总要病上半年,朕已下旨太医院,要他们尽早找到根治的方法。”女帝舒了口气,松开手,眉稍处重新现出几分笑意,妩媚而动人。
我累的,是心——终于还是把这句盘旋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男子再次垂下眼来,将手里半湿的绸缎帕子叠得方方正正,他不要告诉她,自己有多在乎她······在她亲身察觉到这一点之前,他绝对不会先开口说爱,也算是维持他自己最后的那一点矜贵的骄傲吧。
见他又是默然低头,许函瑛水光晶莹的桃花眼里滑过一丝了然,倾身向前,温柔地把他抱了个满怀,然而朱唇微启,却终是一顿,她闭上眼,下巴枕在他的肩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苦笑了片刻,“辛苦你了呢,玉京。”
周玉京心头一颤,眉间的孤傲登时摇摇欲坠,他紧紧抿住削薄的嘴角,轻轻地拥上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再辛苦也要坚持下去,他周玉京一旦付出了,就一定能得到回应,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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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夜,星光遍洒,花期将尽的海棠热烈地盛放着,一朵朵竞相缀满了枝头,冰雪般地清幽而安宁。
裴燕歌漫步在栽满庭院的海棠树丛里,呼吸之间全是浮动的馨爽暗香,想起小时候自己还嫌这花种得太多,都没剩多少空地可以用来练剑,可是在边关征战的岁月里,她最常梦见的,却是这片雪色的清宁景象。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一阵极清越的歌声悠悠然地飘过来,轻巧地中断了她的思绪,寻声望去,只见十几步开外的地方,白衣的男子斜倚树干,时而望望星空,时而抚抚花瓣,很是漫不经心地吟唱着,他的歌声仿佛暮春的山泉,潺潺中流落谢枝的繁花。
静静地站在原地,终日埋首于军务的上将军转开眼去,目光投注到广阔的夜空当中,醉人的清唱流过耳边,突兀地,她原本渐显温和的脸色一凝,飞快地背过身,抬脚便要离开。
“暂请留步,裴大人,不必觉得唐突失礼,这歌本来就是唱给你听的,全当谢礼吧”,徐徐地走了过来,谢羽然略挑着嘴角,眼波流转,顾盼生姿,“在贵府上养了3天病,外面一定传得很热闹,我该告辞了。”
“明早,我会命人备车送你。”看到男子眼底的坚持,裴燕歌点点头,视线越过他,停在树梢的雪白花朵上。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谢羽然不禁莞尔,“哎呀,在白海棠林里唱《梦红海棠》,真是自揭老底太薄,还请多包涵。”他此刻的笑,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嘲讽或者诱惑,那般洗尽铅华的温纯,一如夜色里海棠花瓣上盈盈闪烁的露珠。
夏风骤起,树影婆娑,幽幽的花香自在飘摇,年轻的女子像是被飞尘迷住了眼睛,默默地偏过头,微垂的眼睫小小地颤动着,“快一更天了,请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用了,我现在就要走了,乘着夜深离去,对你对我都方便。”快走一步,挡在她侧过身的正面,谢羽然直视着那双清淡的乌眸,浅浅一笑,他的身后,落花随风,降如初雪。
裴燕歌稍稍扬眉,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无言地颔首。
白衣轻曳,雅艳的男子转身而去,背影清绝,脚步带着舞者的翩然,“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星影移。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落珠溅玉的歌声,悠扬地徘徊在皑皑的海棠花树之间,人已无踪,余音久久不消。
极轻的一声叹,裴燕歌独自站在皎洁的花影里,端丽而素雅的面容上,透出一丝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惘然。
这样的夜,恍如一梦,谁有能料想,这样的夜,也会成为不堪回首的痛?
其实论此文中的男子,我最喜欢的,就是周玉京了,他是个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坚持要骄傲的别扭家伙,其实女帝对他的心思看得很清楚,只是正因为知道他是真爱她,所以反而不像对别人那样迁就,而是也装着傻,所以说,爱情这个东西,不是你想要就有的,唉唉。
每次祸水羽出场,我就超级头疼,倾城的男子,总是描写得很痛苦|||||||||顺便一提,他唱的那首诗,被我小小的篡改了几个字,要应景嘛,眼尖的大大们见谅了~~
很感谢看我的文、给我回复的诸位,我知道这文缺点多多,感谢大家不弃,也许十万字以后会修改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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