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蛊》海滨故人

2、第二章

　　“信在哪里？”苏紫竹一见到妹妹便立刻问道。

　　“不急不急，你们在外面也一天了，这是我煮了一下午的茉莉粥，快尝尝吧！”苏紫鸢婷婷袅袅地从里间走出来，她与凌霄成亲不过数月，却穿的甚是素净，紫罗兰色的对襟半臂襦裙，只有裙角细密地绣了一圈缠枝小花，朝云近香髻上也并无多少饰物，斜斜的一支八宝玲珑簪配着鬓边密密的深蓝色花钿，不华贵，却自有不同寻常的气质让人过目不忘。

　　苏紫竹一听有吃的，随手拉过一张红木精雕靠椅坐下来笑道：“我就知道我一来你们家就有口福了，自你嫁了汉卿，我都不想在家吃饭了，苦也苦也，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戏谑的笑声还未落下，已经舀了一勺送到嘴里。

　　茉莉粥是苏紫鸢最拿手的了，糯米煮到米粒开花，加入原先收集好的茉莉花，再放入些许葡萄干和冰糖，稍煮片刻即可。

　　糯米的清香，茉莉花温柔的沁香，葡萄干的微微酸甜，又有冰糖助味，各种美妙的芳香在口齿间缠绵如春日回望满山氤氲岫烟时的微风拂动。

　　站在一旁的凌雪立刻插嘴道：“君如哥哥可以天天过来啊！反正离得又不远。”

　　凌霄假装在仔细地观察勺子中的葡萄干，笑道：“雪儿你就没听出来他是想敲诈你哥哥吗？我平日真是白教你了，一点机灵劲都没有。”

　　“她还不够机灵？”苏紫鸢终于忍不住笑了，“要是雪儿不机灵，这阖府上下一个个都是拙嘴笨腮的了。”

　　“等等！你衣服上这是什么？这是……”苏紫鸢突然作色道，未等凌霄反应过来，衣角已经被苏紫鸢捏在手里了，“碧清！碧清！快去准备两身干净的衣服！”

　　她急忙唤过陪嫁过来的丫鬟碧清，又嗔怪道：“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么晦气的东西也不知道避讳一下！”又转身一把抢过正在吃粥的苏紫竹手中的勺子，生气地说道：“还有你！还敢吃？快去换衣服吧！”

　　凌雪因为站在侧面，并未看见衣角上有什么，还以为苏紫鸢的洁癖毛病又发作了，见凌霄和苏紫竹狼狈地逃到里屋去，在一旁笑着划脸道：“嫂嫂真厉害！一下子就把他们降住了！”

　　苏紫鸢笑道：“他们就是懒，从外面回来沾上脏东西也不知道换衣裳，真是什么事都要我操心。”

　　凌雪嬉笑着挽着苏紫鸢道：“那也得多亏嫂嫂贤惠，要是我才懒得理他们呢！”

　　“哦？雪儿真的懒得理？那好，以后我可要好好嘱咐家里给哥哥说媒了，你这样的绝对不能要！”苏紫鸢爱怜地捏捏凌雪的脸戏谑道。

　　凌雪一下子就被说中心事了，到底是女孩子，再活泼也是知道害羞的，不禁红了脸摇着苏紫鸢的身体道：“嫂嫂！”

　　“好了好了，快趁热吃粥吧！凉了小心肚子疼！”苏紫鸢忍不住笑道，亲手将一碗粥递到凌雪手上。

　　吃罢茉莉粥，凌霄好说歹说才支走凌雪，这才正色问道：“那封信呢？”

　　“在这儿，连火漆都没有开呢！”苏紫鸢连忙从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取出一封薄薄的信交给凌霄。

　　凌霄与苏紫竹看完信之后对视一眼，皱眉道：“这也牵扯的太多了吧？难道我们要去南疆吗？”

　　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南城王唯一单独见过的就是南疆的女王，若要知道南城王为何遇害，只能从她身上下手。

　　苏紫竹若有所思地盯着信纸问道：“赵将军的话完全肯定吗？南疆是我朝最头疼的地方，若是与女王有关联，这可就真的是闹大了！”

　　丞相凌云虽有三女一子，长女却是十几年前收养的。凌霄排行老二，底下还有一对双胞胎妹妹——凌霜和凌雪，凌霜几年前已进宫去了，现已有一女，加封贤德妃，人称凌妃。

　　长女凌霏八年前嫁了赵司徒的儿子赵藏锋，因赵藏锋官拜抚边将军，凌霏便又随夫驻守边疆，八年间唯有书信来往，不曾见过面。

　　凌霄疑惑地问道：“姐夫既有书信，怎么会不是肯定的呢？”

　　姐夫？苏紫竹清晰地记得父亲苏文浩曾秘密告诉过他凌霄的姐姐凌霏身世非同寻常，并不是一般被拐卖的孩子。凌云丞相当时对外宣布的是，他从人贩子手中解救了凌霏，可是买回后却一直视若己出，甚至对其溺爱超过了亲生孩子，这不由得让人有些怀疑。

　　南城王去南疆是赵藏锋要求的，说是为了鼓舞士气安抚南疆，可是不到半月南城王的尸体却离奇地出现在皇家寺院伽蓝寺，而千里之外的赵藏锋竟然立刻上书说南城王不幸遇害了。

　　尸体在京城，南疆那边应该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才对，怎么就那么肯定是遇害而不是失踪了？

　　现在又牵扯上南疆女王，这其中的关系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苏紫竹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件事太过复杂，我看我们还是明天再说吧！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因为临近傍晚，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晚风卷进空荡荡的街道，如顽皮的孩子不时掀起人的衣角。苏紫竹心不在焉地走着，听爹爹说抚边将军赵藏锋是自请不回京城誓死守卫南疆的，虽然看起来像是忠心报国，可是如果凌霏和二十年前那场宫闱秘事有关，那……

　　他不敢再想下去，也许是我多想了吧？自南城王遇害后从爹爹那里知道太多皇家的事了，可能是一时钻牛角尖了。这样想着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不过一刻钟的路，今天却怎么显得这么长？

　　“谁！”感觉到身后有人，苏紫竹急忙回头喝道。

　　“苏公子不必惊慌。”

　　旁边黑暗的巷子里转出一位娇音女子，软语如同醉了的春风，听得人浑身暖洋洋的。她一身淡蓝色南疆装扮，头上重重银饰在暗夜里尤其明显。因为天色的缘故，苏紫竹看不太清她的容貌，只是隐约感觉她好像带着一层面纱。

　　苏紫竹警惕地盯着她，手心不禁捏了把汗，连声音也不是那么平稳了：“你是南疆的人？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

　　对面的女子听得苏紫竹连连发问，娇笑道：“我是谁，苏公子待会自然会知道的。小女子此来是有要事相商，还望苏公子移驾。苏公子，请这边走。”

　　南疆女子莲步轻移，侧身指着她方才藏身的巷子，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苏紫竹。

　　很显然，她也是在密切地观察苏紫竹。她的声音很娇媚，但那双在黑夜里闪闪的眼睛却隐隐透着英气，直直地逼视着苏紫竹，似乎在一下下地刮着他的骨头。

　　苏紫竹似乎是感觉到了那种并不真实存在的疼痛，不自然地打了一个寒噤。他不像凌霄那样自小练过一些武艺，此时的情况是，黑夜，陌生女子，而且还是南疆的，莫名其妙的邀请，不知敌友的立场，饶是他素来漫不经心，也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发怵。

　　那边南疆刚刚出事，这边就有南疆女子相邀议事，这一切，到底是阴谋，还是阳谋？如果跟她去，是福，是祸？如果不跟她去，似乎又有点不甘心。

　　良久，南疆女子似乎是无意再继续沉默下去了，她径直走过来一把挽住苏紫竹的胳膊轻笑道：“苏公子，小女子可没成想你是这样的胆小啊！”

　　苏紫竹未料到这女子如此大胆，竟然敢这么近地靠着他，一时尴尬地推开她的手强笑道：“我还是自己走吧！姑娘请前面带路。”

　　“你早说嘛！刚才害人家差点胡思乱想了！”南疆女子嘻嘻地笑道，柔软的面纱轻轻拂过苏紫竹的脸，一股淡淡的女儿香像绒毛似的挑逗着他的鼻子，苏紫竹不得不为了掩饰刻意地咳嗽了几声。

　　南疆女子急忙问道：“苏公子是身体不适吗？”她低头在怀中立刻取出一个白羊脂的小瓶子，递给苏紫竹道：“这是我们秘制的药丸，里面有甘草，蜂蜜，桔梗，还有别的东西。放心，没有毒的。呶，我吃给你看。”

　　说罢便取出一丸黑色的药放进嘴里，又从腰间取出一个水袋喝了口水咽了下去，扬起脸笑道：“你看没有毒吧！”

　　苏紫竹只看见揭开的面纱一角，直觉上觉得她的脸不是倾国，也该是倾城了。他不太好意思地接过瓶子取出一丸吃下去，并没有喝水，也没敢解释他为什么咳嗽。

　　“你不喝水吗？”南疆女子有些诧异地扬了扬手中的水袋，她倒是一点也不知道男女不能同时用一样器物喝水的避讳，果然是蛮荒之地教化不及啊！

　　苏紫竹只得岔开话题说道：“姑娘请前面带路吧！”

　　“什么姑娘！请叫我凤皇儿！”南疆女子利索地收好水袋，娇笑一声却忙忙跑到前面去了，显然是害羞了。

　　凤皇儿？果然是从南疆来的啊！她到底会有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