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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

  •   昏黄的夕阳馀晖红透半边天,满地杂草的小径旁遍地赤色的万珠沙华,宛如公鸡冠,绽放得绚丽。这杳无人烟的人间淨土,我胆颤心惊的往前行,不远处,有棵熟稔的槐树,啊!是家旁的槐树呢!

      我使劲地跑,却原地踏步般停滞不前。我不断跑,上气不接下气的,汗珠滑到脸颊,呼吸声与心跳声互相嚮亮,它仍遥远得如星火。我快支持不住了,瞬间倒在地上,气吁吁的抹去汗水,举头一看,槐树竟就在眼前!

      我撑起身子,走近它,这槐树比我家的壮大多了。绿叶成荫带黄花,叶蓬间透入微光,我张开手,它大得只能让我抱得一半。

      "砰砰"

      这棵槐树有心跳的!耳朵靠近它,砰砰之声响彻云际,我顿时吓得离九丈远,槐树霎然消失了,幻化两个人躺在地上,我吓得惊慌失措,生怕是怪兽妖禽,可是四周荒凉,就得他们可告诉我这裡的一切。我嚥下唾液,无可奈何地接近他们。

      我叫喊着,他们却无动于衷,唯有走近方能清楚看见,这两个人,是爹和晴儿!他们衣衫整洁,好像熟睡似的躺着。周遭的泥土突然鑽出芽来,眨眼间,绽放朵朵万珠沙华,花蕾张开,一口噬掉他们,四肢与头颅犹如五马分尸,血肉间滴滴血液滋润泥土,不停开出万珠沙华,又名死亡之花‥‥‥

      "啊--!"

      我惊醒了,屋子漆黑一片,只有月光映照大地,我方知这是一场恶梦,逼真得使我满头冒汗,心有馀愧。我去倒杯水,高举到头顶往下倒,髮丝湿透了,流到脸庞,洒落地上。

      是呢,这并不是梦,

      一个驾鹤西归,一个香销玉沉‥‥‥

      是铁一般的事实!

      **********************************

      绵绵不断的细雨交织如画,竹篱瓦舍中含霜,纸钱漫天飘,彷彿雪花散满一地。林伯父母身穿素服,跪坐地上嚎啕大哭,音容凄断的氛围,我们都得鼻酸。

      是戴家!污辱了晴儿,迫她自寻短见,林伯父母白头送黑头人!到底是谁那么的残忍,一个美姑娘本应拥有一片光明,是谁推她往地狱去?

      烈火吞噬纸钱,化成灰烬,变成轻烟,徐徐飘摇天上去。第二次了,我目睹至亲死去,是我吗?我是始作俑者吧,都怪我让晴儿上车,她才遭遇不測,要不我天天跟月形眼摇嘴掉舌,爹就不会死不瞑目。

      也许该死的人是我!

      我乍猛的跪地磕了三个嚮头,他们都目呆口咂,我对天举起三指:"爹,晴儿,天地为证,颜悦希有生之年,定替你们报仇,否则不得好死!"

      "悦希,你不要把罪责往身上扛,根本不关你的事。"维叔哀凄慨叹,大哥扶我起来。

      不,是我,当时要是恨下心肠,报复戴君恆,晴儿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偏偏我爱上他了,当断不断的才会弄成这样的。现在无论我做什么,都唤不醒她的灵魂了,她随蝴蝶簪子都渺渺冥冥,与人间永别。

      我站起来就跑了,满泪盈眶的一片模煳。不知跑了多远,好像那个梦境一样,精疲力竭地跑,心脏被绊得透不过气,眼前一眩,身体轻歪‥‥‥

      "哎,你没事吧?"一双手扶起我,俊逸的身影刺入眼球,骚动每条神经。我伸手抚摸他的轮廓,是多么的熟悉而精緻,是他,让我朝思暮想的情人!

      "悦希,你怎么了,哭成这样?"他抓住我的双臂不让我倒下。

      "是你,为什么天意弄人啊,居然是你‥‥‥"我哭成泪人儿。

      "悦希,怎么了?"他看见我神智不清的样,紧张的问。

      "是你,是你‥‥‥"我凝望他的脸重覆低喃,悲恸涌上头来。是他吧,害死爹和晴儿的人,就是他了吧。我竟落得有目如盲,爱上这个人面兽心!心如绞痛得似油炸,眼前一黑,悲傷得昏厥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卧床望天花。

      这是什么地方?

      旁边有个床头柜,对面有张木椅,靠牆有幅油画,细小的房间就只有这么多。我望向窗门,白色蕾丝被吹得飘逸,就只有戴家才会挂起蕾丝当窗帘。

      "你醒了?"他走进房来,我略微移开目光,脸容难掩憔悴。

      他坐在床边,乌黑的眼眸裡闪烁难言的伤怀:"不舒服吗?"

      "你不会不知道吧!"我怒目朝他:"我爹死了,晴儿也被害死了,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通通都可以冲我来啊!何必大费周张,害我的亲人!"哭得紅冬冬的眸子发威动怒。

      "这件事,我有听说过,是我对不起你。"他面色一沉,流露半絲悲憫之色。

      "真的是你!"我吼叫,心底有著莫名的寒意。不堪回首那段痴心错付,伤心欲绝的时光中,往事悠悠,朝朝暮暮宛如潮水般汹涌,爱意似乎牢不可破,一碰之下,竟碎成千片万块!

      暗黑的天空闪划电光,震耳欲聋的雷声随之响起,帘外雨声潺潺,是在弔唁谁,又是在惩罚谁?

      "我没有办法,你爹和林小姐的事,我是迫不得已。"看似平静的眼神中暗含阴森。

      "你一句迫不得已,就要了两条人命!你是人吗!"

      "我爹死了之后,他把烂摊子留下来,戴家早就败了,你眼前的风光不过是幻影‥‥‥"他白瞪着眼,彷彿把所有罪责往外推得一乾二淨。

      戴家纺织公司盛极一时,可是戴老爷管理不善,纵情声色,还养有几房人呢。虽然如此,老爷在世时,家法严厉,上下大小不敢胡来,家倒是稳的,但老爷死了,家就乱了,戴家的笼子打开,哪有不飞出去的鸟,几房女人攒家裡钱,远走高飞了。君恆回来奔丧,掌舵戴家才发现帐目不清不楚,旗袍仍是束胸裹臂的老样式,追不上潮流,生意一落千仗。

      刚好有个叫方凯生的有意入股绸缎庄,他的钱帮君恆开拓西洋服的门,解戴家的燃眉之急。方凯生是上海的小混混,主要做地产生意,看中了小镇的秀丽,就利用戴家的名义买卖舖子,另一方面投资戴家纺织,两边得意。

      而我可怜的爹和晴儿,当上戴家的枉死鬼‥‥‥

      打从遇上他以后,我的人生碰到波澜,心裡没有片刻平静,看见他,我想起爹,还有晴儿,可我的心是向着他的,我是爱着他的,该怎么办才好?

      顷刻泪如泉涌,被埋藏的一字一言好不容易说出来,到头换来一辈子的寂寥:"为什么你不能跟我一样的立场?"简单的问句一下把我的泪全都打散了,心頭沉甸甸的。

      我含着悲痛,呜咽的说:"如你非要我取其一,我只能告诉你,从此我俩是一道平衡线,永远没有交点!"

      我掀开被子下床,他捉住我的手,让我休息,他离开好了。

      他的心腸如斯温柔体贴,细腻缜密,可是老天爷啊,为什么我们之间多了份仇?

      他跑到花园去,嘶吼的把水一踢,溅起水花。大雨迷濛了景象,粒粒如黄豆般大的雨点洒在他身。

      我贴着玻璃窗号天大哭,渺小的他就握在我手裡,就是这么渺小,能让我活在恨裡,变得冰冷,冒出寒气;就是这样的他,能让我死去活来,目断魂销。仇恨把爱情毁了,把所有都毁了,宛如毒蛇把我给吞了,掉下无底深渊,生不如死。

      寂静的房间带着如深井的水一般的冰冻,人情难捨,但仇深似海,一切旧情往事都抛至九霄云外。戴家是培育毒蛇的魔窖,为了钱草菅人命,这裡不值得我逗留,勉強拖着弱不禁风的身躯走,果然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管家在我面前吓得面如死灰,把盘子上的汤都给打翻。

      红枣汤聚汇成奇怪的形状,恍然血水溅满一地!

      "看你怕成的样,人不人,鬼不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嚷骂他。

      "老爷去了,戴家倒了,只有少爷了,就算我拚了老命也要保住戴家啊!"他面露難色,眼角含着颗泪珠,原来严肃的他也懂伤心的。

      "这是你杀人的借口!"我斥責他。

      "人是我害的,要不是这样,戴家就要遭罪了。自你走了,少爷终日迷魂夺魄的,更蓦然搁置收购,把人得罪了。戴家没有资金肯定撑不住,正巧方先生来了镇上,碰見林小姐,私心下‥‥就自把自为的献上‥‥她了!"他嗚嗚咽咽的,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他牵动我的恨意,吼怒的道:"那她呢,无辜的没了,她的清白和爱情都没了,谁会可怜她!"

      他哭不成声,脸色掩不住心裡的内疚,睜眼瞧那沾满鲜血的双手,心头难受得很吧。枉我信任他,他带走晴儿的时候,连人品也搬上来,却料不到人格也比不上一个戴家。这是报应,心裡头住了个恶魔,一口一口吃下他那颗罪恶之心,要他半死不活!

      管家跪下来抱头痛哭,汤水沾湿他的裤管。罪惡缠绕他一生,不安不宁的过日子,比死亡更可怕。

      雨停了,这口冷空气浮游全身,我撇下他自个哭个够。

      愛來匆匆,去也匆匆。

      秋日凄凄的园子,红消香断,我睨眼君恆,像把利刀狠狠捅破他的心了。他不再是我所爱的人,而是仇人!就算以后两败俱伤,我也要跟他斗到底!从此,我们各行各路,那份情犹如百卉凋零,埋葬在土壤裡,不见天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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