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拈花》周童

29、生于乱世谁人都有责任

　　一连好几天乔安都没有回去自己的住所，而是搬进了韩磊的公寓。其实一开始她并不是打算同韩磊这样的异性住在一起的，可当她把她的想法提出时，万霜却面露难色地表示：“我爸妈最近搬过来同我一起住，你知道他们的……”

　　有关万霜的父母乔安自然是知道，他们并不喜欢乔安。就在万霜和乔安还是初中生时，万霜的父母就不止一次告诫她要远离乔安。而其中厌恶的理由也是让人啼笑皆非，只因为乔安是单亲小孩，他们害怕万霜跟了乔安会学坏。万霜就这件事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乔安，可乔安倒是一脸无所谓，这样带有色眼镜看她的人多了去了，万霜父母的态度也算不上是最坏的。

　　想当年有一次相亲活动，对方一个博士生原本是双眼冒着桃花同她沟通了解，但一旦得知乔安跟着母亲过时，立马把火力对准了另一旁的女生。后来等这两人结婚那天，博士生喝多了点跑过来拉住他的手遗憾地说：“你怎么是单亲小孩？如果你不是……如果你不是……”

　　当然，这世上并没有如果，而乔安也不是会相信有如果的人。于是在博士生成家的第二年，他便成功晋升为了爸爸，然后在同一年，不知什么原因两人离了婚，他们的小孩也成了单亲小孩。直到后来有一天，朋友的聚会上再次看见当年雄姿英发的博士生早已疲累不堪时，她这才给对方递了一杯冰水过去。

　　博士生当时看见这杯冰水，一个大男人便开始抽噎了起来：“我妈从小就告诉我，单亲小孩缺少关爱的孩子，有些人性格上内向，城府极深,报复社会心理超强,而且很容易把这种情绪转移到自己另一般配偶的身上……”

　　后面的话乔安也没有心情再听，她只是想给这个单亲爸爸一点鼓励，而不是来这里听他忏悔。

　　万霜十分尴尬看着乔安，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应该是给她鼓励，可现在……“不如我跟你一起去酒店住？”

　　“不用，就几天躲一下就好，指不定他也根本没有找我的心思何必这么浪费。”

　　“那你还能去哪儿？”

　　就在乔安被万霜这句话给堵到不知怎么回应时，韩磊的电话成功把她给解救了出来。他原本只是想询问一下她情况如何，不料却知道了这件事。他拿着电话听她说完，然后沉默几秒，小心提议道：“不如你来我家好了。”

　　“你家？”乔安声音很是讶异。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介意吗？当然不！乔安此时只觉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情，于是她问：“我会打扰你吗？如果给你添麻烦……”

　　“不算麻烦，正好当回报了你上次帮得忙。”

　　“可上次……”

　　“就这么说定了，我一会儿把房间收拾出来，你直接过来便是。”没等她说完，韩磊就挂了电话。

　　可上一次，她并没有帮到什么忙呀！这一句是乔安没有说出口的心声。

　　就这样，乔安带着三大袋化妆包和几件衣服住进了韩磊家。人和人的机缘就是很奇妙，在韩磊外婆去世前两人还利益瓜葛不断，可到了现在，韩磊这样的人居然比任何人都来的可靠！

　　另一边的俞秋白不知乔安这时到底是耍的什么性子，加上自己也着实没有哄女人的习惯，故而这样莫名的冷战一直持续了好几天他手头的一个案子告一段落时乔安还是没有回他的电话。他接通助理小周的电话，直接命令道：“你去乔小姐工作的报社直接把她带来见我。”

　　七天了，他一个人整整吃了七天的黄椒！俞秋白只觉现在但凡看见黄色的东西，舌尖上就会泛出一股苦味让人恶心反胃。然后坐在空荡荡的沙发上，看着已经全部处理好的文件，一股没缘由的心烦意乱直接敲开了他的心门。握紧了手中的空拳，然后又放开。没事，以小周的办事能力最迟今天晚上，那个抛弃黄椒莫名耍小性子的女人就又会拿着筷子坐在饭桌上吃黄椒了。这么一想，刚才心里那些莫名的烦躁全都消失不见。

　　可当小周来到报社时，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里面的工作人员告诉自己乔安已经出外勤去了。小周不死心问她是否还有其他人陪同而去，或者是否有人知道她下午会去哪里？可工作人员却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在他离开报社的时候，突然后面一个男人拉住了他的衣袖，以一种莫名兴奋颤抖的声音询问道：“你可是俞先生的助理？”

　　小周后脊梁一冷，警惕地看着来人，冷漠回道：“哪位俞先生？”

　　阿福仔仔细细打量了小周一会儿，然后压低声音再次问道：“你可是俞秋白先生的助理？我见过你同他走在一起！你不要否认！”

　　“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见他转身就要走，阿福赶紧窜上去拦住他道：“你明明就知道我在说什么！”

　　“无理取闹！你再拦着我，我可要打电话给警察了！这位先生请您自重！”

　　阿福不管不顾，仍旧站在原地不动，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气魄。

　　小周见多了各种媒体当然也知道如何对付他们的方法，可偶尔遇上一两个油盐不进的石头，也真是让人头疼。他往左走一步，眼前那块石头就往左一步，他往右走一步，那块石头立马也往右走一步。这样僵持不下，最后小周只好冷冷地说：“你当真不让我走？”

　　“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就让你走！”

　　小周气结，不禁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阿福老实回答道：“是的话能否给我个机会独家专访俞先生，不是……不是的话，那么……那么对不起！”

　　独家专访？！

　　小周嗤一声笑出来，“真不知道你口中的这位俞先生还有这样的魔力，下次你专访成功记得给我寄一份报纸过来。”

　　“你当真不是？”

　　“我说不是，你又可曾信？”

　　阿福挠了挠头皮，狐疑地又看了小周半响这才尴尬往侧移了一步让出路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小周格外看了几眼阿福，然后也不说什么便朝前走远了。等到他上了车，关了门这才拿出纸巾赶紧擦拭额头和后背冒出来的冷汗，擦着擦着，他一下子就笑了，而且笑得无比欢快。

　　电视台化妆间内，乔安坐在椅子上转着笔忽然说：“他会不会是家里有什么负债，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拼命赚钱？”

　　如果真是这样，这也许还是个惊人的发现，只是这样的新闻也许只会让陈伟明在大众心中的地位变成一个孝子的模样，而并没有达到一开始周彦生所希望的那个结果。自从这则新闻出现以来，伍静灵就请了病假，没人去关心她的身体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也没有人知道她这个“病”会什么时候好。

　　周宇对着镜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以前也很少见你跑这样的新闻，而且你看看你这胳膊，最近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如说出来我也可以帮你分析分析。”

　　“你帮我分析？”乔安难以置信，“你还不如帮我分析分析你明天见报的绯闻女友又换成了谁！”

　　“怎么又提这件事！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我以为聪明如你定然明白。”

　　乔安看着他，不予置评。

　　周宇问乔安：“如果不是陈伟明，想来以你这样的性子也是不会来找我吧？”

　　乔安看了他一眼，继续沉默。

　　周宇碰了个软钉子，咳嗽一声，半晌，才说：“你呀，有时候也不知道你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女人在爱情这件事上就要学着愚笨些，想你这样遇了事也不吭声自己一个人，只会吃闷亏！像当年，那件绯闻的事如果你能问我一下，也许……”

　　化妆间门打开，周宇的经纪人走了进来。“好了没？快开始了！”说完又看了眼乔安，“乔小姐要不要跟着一块儿去？”他从周宇出道跟到现在，自然是知道乔安的存在，而且当年周宇跟乔安分手，他多少也要负上些许责任。

　　“不必了，你带着她在台下坐着便好，或者你带她到处转悠转悠。”

　　乔安无所谓，反正她来这里便是为了拍陈伟明新的一段恋情，而至于周宇要见什么人参加什么活动，她才懒得管。他爱干嘛干嘛，与她丝毫不相关。

　　等周宇上台后，经纪人悄悄问乔安：“你们可还有可能？”

　　乔安十分震惊，她想都没想过有这种可能性，“他已是当红小生！”

　　“又怎么样？他心里仍然有你。”

　　乔安抬起头，轻轻一笑看着经纪人，“或是你觉得仍有可能，传个绯闻为他新戏增加曝光率？”

　　经纪人摆摆手，“乔小姐怎么会这么想？”

　　“你误会了，我从未有非分之想，自然会这么想。”

　　“可你们……”

　　“我从小听过一句话，自己演好自己戏里的主角就好，千万不要跑到别人戏里演个龙套。”

　　经纪人被她这么一堵，再不好说什么话，只好默默把她带到周宇事前交代的地点便离开了，然后心中的大石也总算是可以尘埃落地，他吐出一口浊气。

　　乔安看了看四周，不出意外在一旁的一间房间的门上贴了一张“陈先生化妆室”，想必这里一定就是陈伟明的化妆室了。她把包里的针孔摄像机给再次确认了一下，然后轻轻旋转门把小心推了进去。这个化妆间跟周宇那间的格局基本一样，外面是个有着化妆台模样的化妆区，在化妆区里面还有一个隔间是专门给艺人换衣服休息所用的。而这时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陈伟明化妆间的门居然就这么一下子就给扭开了，连乔安之前准备的□□都没有派上用场。

　　就在乔安快要接近里面的休息室时，突然从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外面是谁？”

　　乔安当然不敢回答，只好屏气凝神不出身蹲在一旁的沙发后面。

　　得不到回应，里面突然传出一个女声，娇羞道：“外面的门早就关上了，就你疑神疑鬼！心眼多！”

　　女人？乔安瞪大双眼，天，不会吧，一来就给她这么猛一个料？！

　　这时又听见里面一阵衣服窸窣声，想来也是衣服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乔安饶是再多见多识广这时也不由红了双颊，但这时不是她害羞的时候，她把自己手中藏有针孔摄像机的包给打开，把里面的摄像机给移出来悄悄从一旁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她本不欲这般偷窥别人可生活总是会有千万种难免，身不由己。

　　“你不要这么急！”女人惊呼。

　　“这事只能急。”

　　“死相！你难道跟那个老女人也是这般？”

　　……

　　约莫一刻钟后，乔安实在再也听不下去里面越来越激励的动静只好慢慢收回摄像机，然后再悄悄从大门溜走。可这一出去她就迷路了，电视台里的通道大都大同小异弯弯曲曲，犹如九转迷宫，让人在里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虽然找不到出路，但是她心里却不慌，拍拍装有摄像机的皮包，心里有一股带着愧疚感的成就满足感。

　　也许，当年一开始书本里的三大责任早就被生活的各种压力给消磨殆尽了，可乔安总还想为自己保留一点点童心一点点良知。于是当晚她自己先检查了一片摄像机内的内容，把一些实在是不堪入目的画面全部截去后才发到了周彦生的邮箱，发完后又给周彦生手机发了条短信以利于有效查收。

　　男欢女爱的情事，从古到今原则其实一向没有变更，不过就是骗一刻还是骗一世罢了。生活在和平年代人人都渴望战时的乱世佳人，看，他们的爱情多么坚贞多么高贵。可战时的岁月当然也不好过，但和平年代又能好过到哪里？陈伟明这样的男人，睡过一个个女人，身下躺过各种权势的女人，然后在一个个女人的身上他又往上爬了一步又一步。他真是没良心吗？

　　乔安敲打着键盘，脑中莫名浮现出那晚电梯门口那张犹如玉石郎君的容颜。怎么会想他？！

　　这时，韩磊把鲜榨的柳橙汁递到乔安面前，然后再自顾自跑去一边看杂志。乔安被他这么一打岔，回头望了他一眼，柔声说：“你真是越来越超乎我想象了！”

　　“你也是越来越超乎我想象了！”

　　乔安喝了一大口柳橙汁，一股酸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她对韩磊说：“我怎么超乎你想象了？说来听听！”

　　韩磊头也不抬，继续看书，嘴里回答道：“晚上九点半敷面膜，洗头只用某一种特定品牌洗发水，晚上睡觉还要穿袜子，早上起床要用冰汤匙敷脸，然后喝一大缸温开水，最为恐怖的是往脸上一层层刷着各种莫名的化学成分……果真是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照你这样子保养法很难不明媚动人！”

　　“这叫爱自己！”

　　“这叫虐待自己！”韩磊翻了一页书，后怕道：“还好跟你同居了这么几天，不然还一直被你蒙在你光鲜的外表下面，想来就是一阵担惊受怕！”

　　听他这么夸张的语气，乔安笑道：“有这么夸张吗？也不知是谁还说我是他女友！”

　　“还好也就是骗骗大人，随口说说，你这样的女人没有一定的段数根本不敢招惹。”

　　“怎么不敢招惹了？我又不是很么洪水猛兽！”

　　“不。”韩磊摇摇头，“洪水猛兽也比你可爱，你这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人体化学成分小白鼠。跟你生活哪有半点小女人的生活情趣？事业上要强，感情上又容不得欺骗……”他一下子严肃起来，“乔安，你觉不觉的这样做人很累？你可以试着敞开心扉，把责任给其他人担着，何苦自己一个人全部包揽完毕？”

　　乔安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整个人不由一抖，她吃惊道：“在你们男人眼中我当真这般无趣？”

　　“也不竟然，只是会让男人感觉到压力和累。你知道，当一个男人累的时候，从你这里寻求不到慰藉他就会投奔另一个女人的怀抱。要知道，成功男人从来不缺少温柔香软的怀抱。”

　　真相竟是这样？！

　　是她太过无趣，所以身边的男人才会这般人来人往，进进出出？

　　乔安愣了一会儿，一言不发，然后低头把手中的柳橙汁一滴不剩的全数喝光。这么多年，她这么严格要求自己难道是错？没有人可以依靠于是学会凡事只信自己是错？难道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