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苏]，[魔法少女]与[魔女]》小友

3、孵化者

　　三.

　　“玛丽苏，到底是什么？”

　　陈宇心不知道为什么这是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但这的确是解开一切的第一把钥匙。一边的夏洛叹了口气，漂亮的眼睛注视着陈宇心，写满了意料之中的无奈。“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就去当魔法少女，真是你的做法啊，宇心。”

　　陈宇心支吾了几声，涨红了脸。夏洛理解的微笑，转过头去，四处张望着。“我看看能不能找个例子给你个现身说法吧……啊，有了。”

　　顺着夏洛的目光看过去，一颗金色的光球正在不远处慢悠悠地飘着，悬在半空中，十分悠闲。跟着夏洛飞奔过去，陈宇心又一次被夏洛惊到——她竟然没有被玛丽苏吸入结界，而是抓住了那结界——？

　　“好的，接下来你看好了……”夏洛说着，对着那光球一阵猛揉。

　　“……”陈宇心默默地远目了。

　　“这个玛丽苏移动的这么慢，光还很亮，颜色也很浅，应该是刚刚出生不久，离主人也不会太远。”夏洛十分肯定的拍拍手，一片金色的闪光粉漂浮在空中，渐渐形成一条闪光的线。“耽误不了多久。走吧。”

　　陈宇心从刚刚开始就有些手足无措。认识了几年的朋友突然就变得充满谜团，甚至有些陌生。而现在，她也只有盲目地跟着夏洛一步步走走看了。绕过一栋公寓，两人停在公园的入口。那金色的线蜿蜒地曲折着，耀眼的在黑暗中指明了方向。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从她们身边走过，手里夹着一本粉红色的笔记本，正轻巧的哼着歌，脸上是连她自己恐怕都没有察觉的欣喜，而那金色的线，也跟着她闪耀。

　　“那个孩子，就是孵化者。”

　　陈宇心还没有发问，身边的夏洛突然一把拽住她的手，猛的按在那光球上。“咦咦咦——？！”毫无防备的，两人一同被吸入结界。

　　“啊啊啊——！！”若不是引力不同，陈宇心一定会摔成一团肉泥。而夏洛则轻巧的落地，一看就是熟练不已，与她形成了极大的对比。睁开眼，陈宇心惊讶地发现，这个结界里一片空虚，白茫茫的一片，别说玛丽苏，就连一个物质都没有。“这里……怎么回事？”

　　“因为刚刚出现，所以应该还在思考中吧。剧情线应该有一点了，主角也应该有形了……”夏洛的回答了些在陈宇心看来毫无逻辑的话语，聚精会神地环望四周。“宇心，看那边！”

　　陈宇心闻声抬头。一团浓雾在不远处旋转聚集，渐渐密集凝固，越来越像个人形。先是灰色，后来又变换几下，慢慢成型。最终，随着颜色一点点鲜明，一个小个子、带了半个骷髅面具的破面少女出现在虚无中，四周的场景也随之变为虚夜宫。几秒后，那少女睁开碧绿的眼眸，默默念出自己的名字：“薇薇安·月姬。”

　　“……这是怎么回事啊？！”目睹了一只玛丽苏诞生的陈宇心目瞪口呆，来不及去吐槽那个中西结合的名字，急切的望向夏洛，而后者轻巧的微笑，目光却闪烁着不明的情绪，摊开双手。

　　“记得刚刚那个孩子吗？她就是孵化者——玛丽苏的创造者。这个世界，是她创造出来的，‘梦’。”

　　陈宇心是个聪明人，没有几秒，脸色苍白。她有些无助的望着夏洛，勉强扯了扯嘴角，拉开一个难看的笑。“夏洛姐……”她的目光有些躲闪，如同是在哀求夏洛吐出她所希望的，否认她猜想的真相。

　　夏洛低下头，放柔了语气。“没关系，有些事情，是需要看清的。”

　　“每一个玛丽苏，都是由孵化者创造出来的梦。希望被人喜欢，希望身边有人陪伴，希望自己变得特殊……这样那样的渴望，成为她们创造的源泉。就好像有另外一个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替自己得到幸福一般的满足，成为了玛丽苏的力量。虽然有的梦可笑，荒谬，却都是儿时不懂世事的见证，是值得珍惜的回忆，并不是什么所谓的‘黑历史’。”

　　“放任玛丽苏不管，一般只有三个情况。一，也是最寻常的——做梦的孵化者，清醒了。意识到自己世界的不平衡，玛丽苏会隐形，除了由主人允许的人可以看见以外，彻底的消失在别人的视线中，留下美好的回忆。第二种，像我这样，对于自己所做的玛丽苏进行修改，让它变得平衡真实——它会继续存在，但不再是玛丽苏。第三种，大概是我们都不希望发生的一种：孵化者因为虚荣自我膨胀……做梦做久了，做梦的人会醒不过来——这时候，她们所创造的玛丽苏就会变为几乎无法拯救的‘玛丽苏之夜’。”

　　“……那，如果消灭了玛丽苏呢？”陈宇心怨恨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仍然是那么清晰，即使拼死放轻了声音，还是那么响亮。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颤。

　　夏洛犹豫着，沉默。半晌，她慢慢地开口，注视着陈宇心的双眼。“玛丽苏在创造的途中被消灭，就意味着完结。孵化者的梦被掐碎斩断，无论多么努力，都再也想不出梦的延续……她们力量的源泉，那种渴望与满足，被活生生地吸走，融合了玛丽苏们的哀伤、不解与委屈的茫然，形成结晶——即为，苏石。”

　　沉默。陈宇心微微张开唇，企图得到更多的氧气。没有用。她咬住唇，脸色惨白。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握紧拳，没有用。

　　她是砸碎梦的强盗。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她对玛丽苏们冷嘲热讽，恶语相对。

　　她提着成袋的苏石，在同伴面前得意洋洋，接受她们的赞赏与羡慕。

　　她望着破碎的结界，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宇心，没关系。”纤细的手臂环住自己不断颤抖的身体，温暖如初。夏洛温和的嗓音在耳边清晰可闻，透着深深的柔软。“过去的都过去了。无数人都走过相同的路，没有人会责怪你……”

　　“可是我会自责啊！！”

　　泪水不争气的滑落，一发不可收拾。陈宇心捂住双眼，咬着牙，却压抑不住呜咽与抽泣。很久很久，没有为别人流过泪了。很久很久，她都不再想起过去那天真稚嫩的自己了。自己也曾今做过梦啊！五彩缤纷的梦！没有别人掐碎的，有人支持有人鼓励有人赞赏的梦！她到底是说了多少过分的话？她到底把她们当做了什么？

　　公园前，那女孩发自内心的幸福微笑在眼前摇晃，此时刺得她的眼睛一阵酸涩。

　　她一直把她们当成垃圾，当成臭气熏天的笑话。

　　可她们，却是别人的笑容，别人珍惜的宝藏。

　　她用她们的泪水换来荣耀。

　　可她们，在角落里哭得声嘶力竭。

　　流下的泪水，逝去的美好，她都再也无法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