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千回

5、流沙河

　　“前方不远处,有流沙河,宽八百里,弱水三千,无人能渡.”凝着火中似明似暗的影,悟能似是不经意的说起.
　　火堆对面,三藏闭目盘膝而坐.不远处,悟空倚靠着一棵大树也在闭目养神.
　　听到他的话,三藏睁开眼来,悟空却似睡着了,一动不动.
　　远远看了一眼他的神情,悟能知道他必然听着的.一路行来,悟空虽看他似乎不怎么顺眼,爱理不理的,却也没找他麻烦.他可不认为是自己的魅力.若有所思,看来是三藏的面子够大啊!他估计他在他眼里比路上的一块石头强不了多少.私下里,他曾问过三藏怎会与这猴子同路.三藏说这猴子有意将功赎过保他西天取经以求修的正果时,他只觉得这就跟他□□天庭的罪名一样像个笑话.三藏不知,他却不会不了解这猴子是怎样的目中无人,仙佛两道他什么时候看在眼里过?难不成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真的转性了?摇了摇头,这话说出去他自己第一个不信.
　　“流沙河的龙王被驱逐了,现在占着那条河的也是个故人.”说到此,他想起那个似乎任何时候都魂游天外的少年.
　　“以前天庭的卷帘将军.据说他在蟠桃宴上失手砸了王母的琉璃盏而被罚下界来.”
　　“以天庭那些掌权者的心性而言,什么都没做只是把他赶出天庭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仁慈.”悟能评论着,稍后总结了一句,“那是个很独特的少年.”
　　又是天庭驱逐的人么!三藏暗暗思忖着,不知道凡人了解了仙与佛是什么样子之后,还会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想成仙成佛呢?

　　流沙河八百里俱为弱水,无物能浮，无人能渡。
　　看着空中飞鸟凄凉的鸣叫着飞过,落下的小片羽毛在河面旋了一下,随即末入那黑沉沉的河水中再不复见,悟能叹道:“据闻流沙河无人能渡,果然不假.”有些为难.西天那帮吃饱了撑着的佛,明明是不想三藏回归,还说什么定要他以凡人之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悟空扫了二人一眼金箍棒随手挥出,在那河里搅了几下.
　　三藏看他.“你有什么好办法?”
　　悟空对他懒懒笑笑.“把这条河的主人叫出来问问就知道有没有办法了.”
　　看到他的笑,三藏心脏不正常地跳了两跳.也许佛祖有一点是对的,他的确心志不坚定,意被外物所惑.
　　这时,河中的水往两旁分开,滑出一个秀丽纤细的少年,朦胧的眼睛大大的,正用非常迷茫的眼神看着他们.
　　天庭的将军长成这样?!
　　“你们是谁,是你们谁吵醒了我睡觉吗?”皱着眉,少年用一种只能称之为可爱的不满眼神打量着他们.
　　悟空有趣的笑了.这个孩子身上有着有趣的气息.“我想你说的是我.”
　　偏着头,少年上上下下地认真打量了他许久.“我打不过你.你身上有着我不能违抗的气息.”
　　拧着眉,少年苦苦的思索.“哦,我知道了,是混沌的气息.”
　　话一出口,他自己就呆了.他怎么会知道那是混沌的气息呢?还有,什么是混沌的气息呢?习惯性的,少年又陷入经常会有又找不到答案的思索之中,完全忘记了他对面还有三个可能是敌人的人.
　　混沌的气息?那是什么?又为什么是他所不能违抗的?三藏复杂的眼神看向悟空.以前,对于孙悟空,他只是耳闻,据说是只有几分本事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妖,后来犯了众怒,正好当时佛祖在天庭做客,一为向仙界示好一为示威,于是略施小计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压在了五行山下.他原也以为这就是事实.但这些时日以来悟空降妖除魔,那掌控一切的气势与压倒一切的实力让他思索,那样强大到可以毁天灭地的能力他不曾在任何人身上见过,即使是佛祖或天帝也没有.孙悟空,真的只是大家所知道的那个孙悟空吗?
　　悟空却难得的有些讶异.这众生中,还有人能认得他身上的气息么.连仙界与佛界那些老古董们,也一直认为他是山上灵石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千年修炼而成.他刚生成时,形似人猿,那些人便叫他妖猴.那些人,难道忘记了远古,人猴本是同源吗?
　　“聪明的小鬼.不过你怎么会与天庭众人搅在一起的.”
　　“啊.”少年仍在发呆,直到悟空不耐地哼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你在叫我吗?”
　　凝神看他半饷,悟空咦了一声,随即笑了,“原来是这样.”
　　不再计较,悟空问他,“我们要过河,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让和尚渡这三千弱水?”
　　少年有些讶异,看了看他跟悟能,又看了看三藏,大眼里写满困惑,却乖巧地什么也没问.低着头想了一会,兀地抬头,眼神闪闪.“有了.”
　　他脚底下的水象有生命似的轻柔将他抬起送至岸上.少年肃目而立,双手结印,未曾见过的手势流畅地在他双手间跳跃.那一瞬间,仿佛亘古而来的威严自少年身上涌现,神圣令人难以直视.
　　“好了.”随着少年的语落,原本波涛翻涌不息的河水突然平静下来,黑鸦鸦的水面上出现了一道淡蓝色的水道,看上去里面波光流转其实却坚硬无比.“这道水桥是不沉的.”
　　完成了水桥,少年很是高兴,看着那淡蓝色的水桥,脑子里却出现奇怪的影像.穿着淡蓝色衣衫的女子温柔美丽地对他笑着:“净儿真聪明,那么快就能掌握弱水了啊.”那是谁呢?还有脑中不时出现的断断续续的影像,总是那般温馨而熟悉.
　　悟能看着弱水中架起的桥.这个少年就是以前天界那个据说无能的卷帘将军吗?天庭派在流沙河的龙王,从来都对着三千弱水无能为力,没有任何一任龙王,敢在流沙河中居住,更别说是操纵这三千弱水了.据说,弱水,是天地间所有水源的出处.神色复杂的扫过身边的三人.每一个,似乎都不再是他认知中的那个人了.
　　顺利过了弱水,继续赶路的三人对身后不近不远缀着的那个身影反应不一.悟能是古怪,悟空是兴味,三藏是依旧平静.
　　终于,三藏停下了脚步.身边的两人也随着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悟空看着他,笑意盈盈.避开他的目光,三藏走向少年.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三藏问.
　　少年咬唇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么为什么跟着我们呢?”三藏问的温和.也许是因为温柔,也许是因为冷漠.
　　少年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茫然,似乎自己也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三藏耐心的等着他是否有回答.
　　良久,少年眼睛亮了.“我有很多东西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跟着他,跟着他,我一定能想起来.”遥遥的,那手指向悟空.
　　三藏转头看了看悟空,他还是那么抱胸立着,无可无不可的表情.
　　沉吟了一下,这位卷帘将军似乎有些奇怪,不过,去往西天的力量,是越强大越好吧.毕竟,他要面对的,不是那么容易的生灵.众生中,佛祖是不败的存在啊!
　　“我要去往西天,路上会有不少艰险,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吗?”
　　“恩.”少年努力地点头.
　　三藏微笑了.“那么,你叫什么?”
　　叫什么?少年又恍然起来.突然,脑海深处想起熟悉的慈祥而威严的声音:“以吾之名,赐予名为‘净’.”
　　“净,我的名字是净!”少年高兴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