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衙门》天子脚下一根草

44、第四十三章

　　停灵三日后，梦莹入葬。
　　文甄青送了她最后一程，亲手为她刻了墓碑。
　　站在碑前，看着上面的名字，文甄青默默发誓。
　　阿莹，安心去吧。
　　你家公子必定为你报仇，将你那傻小子给带回来。

　　没错，这么些天过去，所有人依旧还是没找到李得春的下落。
　　虽然聂行风每日都会悄悄潜到一线天附近监视查看，却也没发现对方有任何动静。
　　在被带走的日子里，那些恶人也不知会如何折磨李得春，而那小子竟能坚持这么久都没有透露出一线天之所在，确实是个坚强的汉子。
　　不过想想也知道，不管真正的情况如何，时间拖得越久，他人也就越危险。
　　所有人都为此焦虑不安，李眉更是整天以泪洗面。为保安全，她被风三娘安排到了清风客栈里暂住，方便就近保护。风三娘每天都在安慰小姑娘，也是头疼的紧。
　　然而在所有人之中，只有文甄青表现得最为平静。
　　他婉拒了风三娘的好意，还是坚持一个人回到了县衙的那个小院子里。
　　聂行风担心他，便也跟着一起回去。
　　这小院四处还残留着梦萦的点点痕迹。文甄青整日整日就呆在里面，说是养伤不便出门。
　　聂行风看他每天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呆着调养身体，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只不过就在梦莹入葬后的次日，当聂行风晚上回来时，却发现文甄青早已不见了踪影。
　　听到文甄青失踪的消息，方大人已全然麻木，没有任何反应。
　　他守着自己卧病在床的妻子，已完全无力再关注其他事情。
　　如今的清水县衙早已形同虚设。
　　各路神仙打架，而他只是个凡人而已，又能做什么呢？
　　方书只愿此事早日了结，自己好辞官回乡，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什么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道催命符罢了。

　　“喂，今天该你去送饭了。”
　　“知道了知道了，唉，那小子骨头还真是硬啊。”
　　“是啊，那地洞里满是尸骨，光看着就渗的慌，加之身上还受了那么多拷打，竟都没能撬开他的嘴，这小捕快还真不像个普通人。”
　　“可不是？倘若那些平头百姓，怕是早就吓得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供出来了。”
　　“可咱们不就倒霉了？好不容易才从这破庙里搬出去，没过多久，诶，就又回来了。”
　　“没办法，如今的全城耳目都在寻找这小子，危险的很，恐怕一不注意咱们就会暴露行踪，所以现在也只能回到这儿避避风头。”
　　“真没想到这城中居然还藏着一股这么大的势力，真是意外。”
　　“对呀，若不是咱们封锁了消息，这些家伙恐怕还会继续藏着呢。”
　　“好了你可别再说了，快进去送饭，若是这小子饿死了，你我可都得人头落地。”
　　“知道了，催什么催？”

　　“喂，吃饭了。”守卫端着碗走了进来。
　　地洞里本就黑暗，只是在角落里点了一盏油灯。
　　蜷缩在角落里的人身形消瘦。
　　他没有反应，也没有吭声，头发散乱，衣衫破烂，身上到处都是鞭子留下的痕迹，就连脸上也有两道血痕，左手手臂还不自然的扭曲着。
　　进来的守卫上前将碗放到靠近他的地上，再退后了几步观察。可见他一直没有动作，守卫不耐烦了。
　　“我说，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一会儿咱们世子过来了，可有你好受的。还不快吃？”
　　闻声，李得春的身体微不可见的抖了抖。
　　只见他慢慢伸出右手，将碗拿到面前，用手抓起碗里的饭，大口大口的塞进嘴里。
　　“这才对嘛，”守卫满意的说，“小子，早日将宝藏的下落说出来，你才能免受皮肉之苦。咱们世子……首领的手段可不止这些，明白吗？哼。”
　　待守卫走后，李得春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地洞出口，散乱的头发底下是一双发亮的眼睛，充满了彻骨的恨意。
　　世子？
　　我朝之中并无世子，这些人……难道非我大夏朝之人？
　　想到这里，他用力吞咽下嘴里的冷饭，眼泪却大颗大颗的落到碗里。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些畜牲！我一定要送他们去给阿莹陪葬！

　　暗巷之中。
　　文甄青一身灰衣，整个一副普普通通的江湖游侠打扮。他头戴斗笠，薄纱隐隐遮住了脸，手中黑色的长生剑已然出鞘。
　　此刻在他面前躺着的是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
　　这时的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京城书生，文家的三公子，而是在黑暗中神出鬼没，杀人无数的影主，还有着一副过目不忘的本事。
　　被杀之人乃之前出现在卢家的护卫之一。尽管当初此人的脸只是在文甄青的视野中一闪而过，却还是被他一眼认了出来。
　　今日偶然在街上发现此人，文甄青便一路跟踪来到巷子里。
　　本想逼问出他们的据点所在，可这人竟直接咬破了藏在牙齿中的毒药，当即毒发身亡。
　　看来这些人都是死士，就算抓住他们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文甄青皱眉，暗道可惜。
　　罢了，能除一个是一个，借机削弱他们的实力也是好事一桩。
　　等杀得差不多了，总能把那带头之人给逼出来。
　　这些家伙，每个人手上都沾着阿莹的鲜血，全都死有余辜！
　　文甄青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当即转身，飞快离开。

　　“文公子已经失踪了两日，不会真的被那些贼人给带走了吧？”风三娘忧心忡忡的问。
　　“不，他是自己走的。”聂行风虽然也很担心，但他更明白他，“他想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了。”
　　“行风，文公子到底……”
　　“三娘，别担心了。我自有分寸。”
　　“既然你都这么说也便罢了。”风三娘叹了口气，“对了，这两日你不常在城里，有件事须得告诉你。就这两天功夫，咱们的人在城中四处角落发现了好多具尸体。幸亏都及时处置了，不然城中的老百姓恐怕都会被吓死。唉，也不知是谁人动的手，居然如此肆无忌惮，大开杀戒。”
　　“他们是怎么死的？”聂行风一听，心中立刻有了猜测。
　　“有的是中毒而死，有的是被一剑封喉。总之手段利落的很。”
　　“尸体在哪？”什么？死法还不一样？聂行风疑惑道。
　　“我已跟刘老爹打了招呼，都被直接抬进了义庄。”
　　“我去看看。”

　　很快来到义庄，聂行风一看那十几具尸-体，皱着眉头，喃喃自语：“这些人……都有何相同之处？”似乎这其中的三四个有些眼熟？可一时间聂行风并没有立刻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在一旁站着的刘老爹瞧了他一眼，悠悠的说了一句：“这些人都曾在卢府做过护卫。”
　　聂行风听刘乞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和他猜测的没错，这些人的死果然都是文甄青的手笔……等等！
　　聂行风突然一愣，猛的转头看向刘老爹，“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些人都是最近一个多月前才出现在卢府的，刘乞怎么会知道？他去过卢家？还见过他们所有人？
　　面对聂行风的质问，刘老爹只是微微一笑：“老朽自然是最清楚的，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卢家。”
　　聂行风看着刘老爹，感觉到这位老人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
　　刘乞看他表情，头一次笑得如此豁达：“哈哈哈，聂大人，不瞒你说，如今卢家已灭，我刘乞也终于解脱了啊。”
　　“难道……你一直都在监视卢家？那——”
　　突然之间，聂行风想到之前听到过的关于卢家的传闻。
　　“那个卢家世代的诅咒……”
　　“那的确是诅咒。是他们自己贪得无厌，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聂大人，刘乞言尽于此，就先失陪了，你自便吧。”说完，刘老爹便施然离开。
　　聂行风看着老人轻松离去的背影，心中却不寒而栗，似乎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恐怖而巨大的阴谋之中，无法挣脱。

　　“首领，大事不好！”
　　“不要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首领，我们有十几个到城里办事的兄弟全都失踪了！”
　　“失踪了？”郭景喻皱眉，“恐怕是已经被人给除掉了。是聂行风下的手？”
　　“应该不是，”那下属摇摇头，说，“这两天咱们兄弟都看到聂行风出了城，只是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我们不敢跟太紧，就不清楚了。首领，”下属苦着脸，“咱们兄弟的功夫自认不弱，也不知这城中除了聂行风，还有谁的武功如此高强，还这般神出鬼没？”
　　“你们这些臭男人的记性都被狗吃了吗？”突然，秦洛水满脸阴森的走了过来，讽刺道，“不是还有一个？那个伤了我手的男人。”
　　见秦洛水忽然出现，那下属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唯恐撞在枪口上，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对了首领，那小捕快至今什么都不肯说，咱们要怎么办啊？”
　　“这么久都没问出消息，真是一群废物。”秦洛水冷笑道。
　　此话一出，郭景喻脸色一黑。
　　不过秦洛水并未理会，继续说道：“既然他不吃硬的，就让他吃软的。”
　　秦洛水拿出一个小瓷瓶，对郭景喻说：“这是三生醉，只要让他服下，就能让他乖乖交待出宝藏的下落。”
　　郭景喻点点头，然后对站在不远处的女子说：
　　“好，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红叶。”
　　“是，首领。”
　　“红叶，过来。”秦洛水笑着将药瓶交到她手里。“此药有异香，若放在吃食里，他一定会有所察觉。这可是最后一瓶三生醉了。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喝下去，这样效果会更好哟。你在县衙里和他接触的多，必定了解此人。想必由你出马，是可以做到的，对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