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鬼谷夜话

4、遇袭

　　就见这一行五人各自提着白灯笼，有沈卿翰打头往汤山深处而去。

　　要知道斯时汤山中的物产十分丰富，除了兔子、蛇、蜈蚣这些武侠小说常见的物种外，还有熊，以及另一种常规物种——狼。

　　故而此时除了五点灯火以及那绿油油、阴森森、飘忽不定的萤虫光外，更有几对如烛如炬的寒光望向这边。

　　“嗷~~~”狼的嚎叫划拨静谧的夜空。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沈卿翰身后那四个小厮此时胆子最小，已经扔了灯笼紧紧贴在另一个高壮些的小厮身后，那小厮也好不到哪儿去，嘴里不停不停的念些密祝。

　　沈卿翰在前头伸了个懒腰，在山中行了这些时候，再被狼这么一嚎，酒有些醒了，他也是心中闪过一丝惊恐，不过继而就释然了，怕什么吖，来都来了，于是也不理身后已经吓做一团的小厮，一个人大摇大摆的向山中行去。

　　“你、你、你、你念的什么呢？”山中若没了日头是十分寒冷的，沈卿翰是喝多了，身子暖不觉得，可剩下这些人早冷的哆嗦了。

　　沈卿翰一听，回头说道，“那是抱朴子的登涉篇，讲进山念这九字便可以趋吉避祸了。”

　　余下的小厮一听，忙也跟着，双手合十，闭目念了起来。

　　沈卿翰剑眉一挑，对天翻了个白眼，“都是些傻小子啊。”

　　就在说话间，只听得山中忽然想起了一声尖啸，啸声尖细、凄厉，刺得人耳膜直疼。

　　“妖怪，妖鬼啊！！！”小厮们被这啸声一唬，吓得连灯笼都拿不住，灯笼一掉在地上，便燃了，几个明灭后都熄了，此时，山中便只余沈卿翰手中的灯笼。

　　此时，只见一个人影在啸声中飘飞下来，悬停在沈卿翰身前，嘟哝了句，“怎么来了这许多人？”

　　只见此人身长不盈七尺，面如冠玉，口若朱丹，剑眉星目，眉心一点朱红，头上松松挽了一个髻子，插着一支竹制的簪子，身着一件水绿色丝袍，形容一派天真，却又有飘然欲仙之感。

　　“这便是妖怪了？”沈卿翰看得眼前一亮，手掌摩挲着下颚新长出的胡渣，笑的有些邪乎。

　　只见那人围着沈卿翰一行五人转了一圈，又拿出一根笛子在地上画了个圈，正好把几人围在中间，又念了几句什么，才抬头对着众人说道：“切不可出此圈，等我回来。”说完，转身消失在树木岑密之中。

　　这下可好了，那四名小厮都怕的惊坐在地上，各个都捂着裆部，“她这是要一起吃了我们。”
　　“不要啊，我还没娶媳妇呢！！！”
　　“谁让我们命背，跟着这位主子！”
　　“人家是百般珍馐，千般颜色都尝遍玩腻的了，要寻个新鲜还得拉我们做垫背！”
　　“娘！救命啊！”这位小哥直接就吓尿了。

　　沈卿翰摇摇头，想想也对，不过是自己一时兴起，那督军之子才会派他们来与他一同蹚这浑水。末了，便将自己的灯笼递给领头的小厮，对他们摆摆手说，“你们先回吧。”

　　“可……”

　　沈卿翰知道他们怕自己出了事不好交代，便说，“你们回去后先找个地方藏着，待到三天后，若见我无事便可回命，若我不幸遇难，你们就说是在护我之时，被妖怪打飞了去，不知去了何处，故而此时才回就是了。”

　　四名小厮对望两眼，仍是不敢走。

　　“快走了吧，若是在无处可去，先去我府上躲两天便是。”说完竟然真摘了腰间佩玉。

　　为首的小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素闻沈公子待下人宽厚，今日才真知公子仁慈，佩玉我们敢不收，灯笼您也留着，我们自行抹黑下山便是！”

　　说完那四人一致又对着沈卿翰齐齐磕了。便相携往山下走。好在此时雨停云开，今天原又是月圆之夜，透过叶子还能借些天光。

　　这些人一走，忽然来了一阵山风，忽的一下把几个灯笼都给吹灭了，那路上忽的变成一片漆黑。沈卿翰一开始也觉得有点发怵，毕竟荒山野岭的，大半夜就自己一个人，别说有妖怪，就是有只野兽什么的也受不了呀，听着远处一声紧似一声的狼嚎，身上的酒气倒是全都化成冷汗湿透了小衣。有心回去吧，实在是抹不开这个面子，况且沈卿翰虽然是个文弱公子，游历四方也是学过一点剑术功夫，这个时候酒醒了自忖如果只有一两头野狼自己还能对付。

　　加上我们这位沈公子有一项好处，那就是随遇而安，刚刚那位不管是妖怪也好，神仙也罢，反正已经来了，既然人家不让出圈肯定有人家的道理，不出就不出，怕什么？反正他是坚信世间没有鬼怪神魔的，就算有真有什么妖精，凭他沈卿翰的本事，也未必不能演出一个温柔缱绻的狐仙故事来。

　　存了这个心思沈卿翰索性也就放开了，正好来时怕闲极无聊，还拎了了一小坛酒，一卷新抄的雅集文章，就在圈内盘腿坐了，取了火折子点了一顶灯笼，就着这微光开始看书。看到精彩处还要大呼小叫，饮酒搏髀以示赞叹。

　　他这边读书下酒正开心呢，却没发现周围陡然间居然有点发亮，待到沈卿翰发现周围气氛有点不对是周围已经一片幽绿。伴随着那幽绿色光芒的还有一声一声的喘息和脚步踏碎枯枝的咔嚓咔嚓声。沈卿翰这才发现，他已经处在狼群之中。

　　沈卿翰这时并没糊涂，连忙站起身来，从腰里解了护身的短匕，交在右手，四下看了一圈，心中粗略计较了一下，这周围足足有三四十只狼，深山半夜的，自己一人怎样也没办法对付这么多狼的！

　　就这略一定神的功夫，两边树林里的狼已经有一些走了出来，灯笼倒下之后没一会儿就连外边的纸也烧着了，也许是害怕这一点火光，群狼并没有冲上来，只是慢慢的靠近沈卿翰，慢慢的将沈卿翰围在中间。

　　这时沈卿翰才发现，狼的数量其实远远多于刚刚的估计，这一下，灯笼已经快烧完了，而最靠前的狼已经逼到了地上那个圈的外围，距离自己不过一丈的距离了。

　　沈卿翰这回是冷汗是真的下来了，凝神看着，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他知道，这么多狼，只要一眨眼一松懈就会尸骨无存。他不断地在原地转着圈，防范着可能从任何一个方向袭来的狼牙。

　　就在这时灯笼的最后一点纸也烧成了灰烬，火光一灭的瞬间沈卿翰因为眼睛还没适应过来，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此时却容不得他适应黑暗了，因为火光泯灭的同时只听见身后爪子按地，然后就是一阵风声向自己冲来，沈卿翰知道这是有狼冲上来了，沈卿翰把眼一闭，咬着牙回手向着风声来处就是一刀，但觉得匕首一滞还往前一带，然后就是什么东西挂在了手臂上，接着就是温乎乎的液体流了满手，一股腥臊之气扑面而来，沈卿翰睁眼一看，刚刚那刀非常凑巧，正好在狼冲上前的时候挥出，狼腾空时不及躲避，正撞在刀口上，只一下就被开膛破肚，连叫都没叫一声就死了。

　　虽然搏杀了一只狼，但是沈卿翰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方面是那狼血污了他的衣服，一方面则是他心里明白：这些狼见了血可就更难打发了。果然那些狼一闻到这味道，一个个竟然显得极为兴奋，沈卿翰分明觉得他们的脸上有一丝快意！沈卿翰心中大寒，一下甩掉手上的那具狼尸，那狼尸飞入狼群一开始倒是吓了群狼一跳，但是当群狼发现这是一个死掉的同伴之后，很多狼表情变为狰狞，凶狠的露出獠牙来，沈卿翰甚至能想象出牙齿上面带血的碎肉，当先又有一条体型极大的灰狼爪子向前一探，身子低下，就准备像沈卿翰扑来，但是就听见汤山方向传来一声尖啸，这一声厉啸却是叫沈卿翰连心底都大颤了一下。

　　狼群也是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那准备冲锋的灰狼居然被这一声吓得背都躬了起来，原本堵在汤山方向的狼也慢慢后退，但是仍然保持了一个扇形的包围圈，只不过群狼明显对发出声音的东西极为惧怕，此时并不太敢趋前攻击沈卿翰。

　　沈卿翰很快反应过来，他看了看来时的路已经被狼群堵死，汤山那一边又不知是什么东西，居然让群狼都惧怕如斯！

　　“难道是……鬼怪？”沈卿翰实在是想不出除了鬼怪还有什么能隔着这么老远吓得群狼退避。但是此时却由不得他多想，这些狼群只不过暂时被吓住，当缓过来还是会继续攻击自己的，要脱身只有……

　　罢了！便真是妖怪，死在妖怪手里总要好过被群狼咬噬而死！！主意打定，沈卿翰面向群狼，后退了几步，群狼也紧逼几步，沈卿翰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低身捡起那坛酒，大喝一声，就把手中的短匕往当先那只灰狼一掷，然后转身向着汤山方向拔腿就跑。

　　沈卿翰只觉得自己从出生以来就没跑得这么快过，耳朵两边风声呼呼作响，震得耳膜都疼，但是奇怪的是他发现那些狼群虽然在自己发力狂奔之初也跟了几步，但是却只是象征性的追了五十来步，然后就停在那里再不前行了。

　　沈卿翰心中奇怪，虽然刚刚已经豁出去说宁死在妖怪手里也不被狼咬死，但是并不是说他已经愿意被妖怪吃了。这时见狼群的威胁不在了，便逐渐放慢脚步，按照沈卿翰的印象，这汤山木屋应该就快到了。就在快要能看见木屋的时候，沈卿翰居然听见空气中传来一阵阵悠扬的琴声，还有一阵阵的厉声尖啸，听的人毛骨悚然。

　　也亏得沈卿翰是个胆大的，居然躲进森林里，然后慢慢向木屋那里靠近。

　　奇怪的是，离木屋越近却是越加明亮，终于能看清木屋景色之时，沈卿翰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木屋前有三人，二人正在跳舞，一人正在抚琴，这抚琴之人正是这段时间一直就缠着自己的紫云真人！那紫云坐在地上怡然的弹琴，但是眼睛却死死盯着场中翩翩起舞的两人。

　　沈卿翰一看乐了，那其中一个不正是刚刚的那个少年么？只见那少年手拿一支湛绿色的玉笛，袍袖翩跹，飞舞飘摇，一步步紧逼另一个，而那边一个却是黑衣黑纱的妙龄女子，那黑衣女子眉目俊俏，但是此时脸上却是挂了一层寒霜似的。

　　沈卿翰不觉大感有趣，凝神看着。但是看了没一会就觉得这似乎并不是跳舞，因为这两人完全不曾跟着紫云的音律在走。就在此时那少年一步跃前身体暴长，那玉笛正击在那黑衣女子胸口，那女子被玉笛一击连退了三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捂着胸口寒声道：“小娃娃，紫云老儿。我并不曾得罪你们……”

　　这是在一旁的沈卿翰却是忽然跳了出来，大声呼道：“这是做什么呀？就算跳舞跳得不好也不该打人呀，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娇滴滴姑娘，小哥手脚也太没有轻重了！”然后回头对那黑衣女子笑道：“姑娘，没事吧？”

　　这一下，不光紫云和那个少年，连黑衣女子都是愣了一愣，但那女子随即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娇声道：“多谢公子仗义搭救，奴家多谢公子高义。但是贼子武艺高强，公子是尊贵之人，岂可为了奴家犯险？还请公子快快离开。”然后又作势对着紫云两人道：“两位请不要为难这位公子，我跟你们走便是！”

　　沈卿翰哪里受得了这个？这明明就是两个大男人深山月夜的强抢民女嘛！他倒没想着这大半夜的那个良家女子会在山上走夜路。不过他对于紫云那是一点好感也无，所以也就很自然地挡在那女子身前，慨然道：“宵小！只要我沈卿翰在，你们两个贼子休想捧着姑娘一根汗毛！”

　　那少年也是莫名其妙，喝道：“不是叫你不要出圈么？你快退下！我们正在除妖呢！”

　　沈卿翰一听这话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只见那黑衣女子嘴角带血，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气血上涌，断喝道：“什么妖精？！这世界上哪来的妖精！？不过是欺骗那些无知乡民的罢了，你们休要打着除妖的幌子欺负良善！！！”

　　这下那边紫云都快哭了，把琴丢在一边，站起身来，对着少年一挥手：“月白，你退下，我来！”

　　谁知道那边紫云刚迈了一步，沈卿翰就觉得身后汗毛一紧，回头看时，只见那黑衣女子已经变成了一只三丈多高的巨大黑色蜘蛛，只留前面一根触角来，上面有张娇媚可人的脸，正是刚刚那黑衣女子的脸。

　　这下沈卿翰是真的吓得心胆俱寒，刚想跑却被那蜘蛛一根细线黏住，没一会就被那蜘蛛精举在眼前，那蜘蛛众多的复眼一闪，不知从哪里发出一声尖啸来，将一支尖利的尖刺对准沈卿翰眉心，随后说道：“紫云老儿，我知道你本事非常，我打你不过。但是你今天若敢出手，我就先杀了此人！！快放我走！！”

　　紫云闻言不由一顿，把手收进袖子，那蜘蛛冷笑道：“我劝你不要想什么花招！你的身法再快也没用，我这剧毒只要沾上就绝无幸免！！”

　　这下紫云只好跟蜘蛛就这么僵持着，那边沈卿翰都已经吓得开始有点眩晕了，忽然他余光瞥见那边那个少年忽然将玉笛插在腰上，手上摆了个手势，随后大喝一声：“冰瞬六花！”就听那蜘蛛大叫：“你就不怕我杀……”

　　却是话音未落就已经被冻在当地，那泛着幽光的毒刺就停在了离沈卿翰三分的地方。而紫云一见少年得手，旋即右手微扬，一道紫色雷光电闪而过，一下就把那蜘蛛打成的焦灰。

　　沈卿翰甫一脱险，连忙挣开残丝，他是想要去感谢那少年的。但是那少年却是被他一拉就一下子委顿于地，这下倒是又把沈卿翰吓了一跳，紫云这时摇头晃脑的走过来说道：“没事的，他刚刚勉强使用‘冰瞬六花’，现在被力量反制，有几个时辰不能运功而已啦。倒是你呀！险些坏了我们大事，怎么样，我救了你一命，可愿意教我下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