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鬼谷夜话

12、飞剑

　　玩闹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船边响起一个落水声，紧接着，一条巨大的锦鲤从水中探出头来，只因天上无光，加之那鱼有大半隐与水中，可仅从她那足有三尺宽的鱼头来看，绝对是个庞然大物。

　　北湖的水底也因出现了这么大一个妖物，而突然沉静了下来。

　　舱房内，沈卿翰已被奚月白一拳打中右脸颊，疼的躲在被褥里直哼哼，可他还是改不来那擅戏谑的本性，哼哼唧唧地喊道，“……哎呦，奚道长杀人啦！！！还劫财劫色啊！！！”

　　“我呸！”奚月白通过这一日的相处也不像原先那般的拘谨，好玩的少年心性也显露出来，一把掀掉被褥，抓起沈卿翰的脚，做出要挠脚底心的样子来。

　　沈卿翰猛抽了两下，觉得那手好似铁铐竟是抽他不动。要知道奚月白可是个地地道道修仙者，原先与他角力不过，是因为受了冰瞬六花的限制，如今歇息了几日，正是内息充盈的时候，这一握，哪是沈卿翰能轻易抽拖的？

　　眼看着奚月白的手就要碰到脚底心了，沈卿翰那讨饶的话也就在嘴边上，忽然间，只觉得船外湖水翻涌，腥风大盛！

　　奚月白暗叫不好，放下沈卿翰，向自己的衣服扑去，就在这时，船身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正是那锦鲤妖，不停的在水下搅动，生生让这北湖生出了三尺高的浪头。

　　奚月白在舱里跌跌撞撞，却仍不停的在衣服内翻找。

　　沈卿翰被晃的也有些受不了，头都撞到仓板好几回了，“怎么回事？怎么会起这么大风浪？”

　　“不是起风，是有妖！”说话间奚月白摸到了他的锦囊，忙从锦囊中摸出一把水色长剑，只听得“锵”一声龙吟，奚月白便飞身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妖？”沈卿翰摇摇晃晃的从舱里站起来，走到窗边，正看见奚月白将那长剑抛向空中，那剑在奚月白的催动下，好似一汪寒潭之水，在空中幽幽泛出冷光，只见那剑在空中转了几圈，便稳稳悬停在奚月白脚下。

　　奚月白正要上剑，却觉得船底突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还不急回神细瞧，就已经连人带船的被抛向空中！

　　原来是那条妖鲤游到船下，用鱼脊全力一顶，竟生生将船抛离水面十丈多高。

　　奚月白见此变化，忙稳住心神，再次捻起剑诀，一边的沈卿翰被这么一颠，只觉得腹内翻涌，终是忍不住狂吐起来。

　　此时船上升的趋势已经减弱，奚月白明白，这船若是砸在水里定会支离破碎，而自己也会被这股下坠的冲力拉近水中，也来不及细想，回头抓起正吐得天昏地暗的沈卿翰，便纵身向空中一跃。

　　可怜的沈公子就在毫无准备之下，从船里来到了空中，紧接着就是急速的下落，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表情凝重的奚月白，紧张地说道，“呵呵，奚仙长，你这是打算带我飞仙吗？”

　　奚月白也一脸紧张的看着沈卿翰，“我的飞剑刚刚炼成，不知能不能带起两个人……”说完两人便落在那柄堪堪只有三尺长的剑上，只觉得那剑沉了沉，居然稳住了，下落之势也趋于缓和，奚月白不免长出了一口气。

　　沈卿翰实在是无法在这只有两指宽的地方上保持平衡，只得死死抱住身前的奚月白，“我说奚仙长，咱下次敢练个大一点儿的飞剑吗？”

　　奚月白回头对他吐舌头，“都到这时候还开玩笑啊，能飞起来就是万幸了！”

　　两人话音未落，就听得一个巨大的落水声伴着木头碎裂的声音，果然不出奚月白所料，那船在落水的一刹那分崩离析，那鱼妖似乎是怕船里人游水逃生，再次从深水中窜上来，升起她巨大的金色鱼尾，狠狠向船拍去。

　　沈卿翰看得一惊，“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来不知北湖中有如此巨物。”

　　“她是锦儿啊。”奚月白控制飞剑在湖面上空画了半个圈，抵消了下坠之力后，便向岸上飞去。

　　“锦儿？”沈卿翰难以置信。

　　“对，原本吹风的时候就想和你说的，可谁知……”说到此处，奚月白的脸又涨得通红。

　　沈卿翰看看那头庞然大物，又努力回忆锦儿的长相，想来想去，终是无法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奚月白将沈卿翰放在岸边，再三嘱咐不要下水，便再次运起飞剑向那鱼妖而去。

　　话说那鱼妖在沉船残骸周围找了半日，没见到沈卿翰和奚月白的身影，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要知道，自从妖狐妲己魅惑纣王而引发封神战之后，修仙人与妖便结下了血海深仇，开始了无止尽的厮杀。其实论实力而言，单打独斗修仙人未必是妖怪的对手，可架不住人与妖间灵智上的差异，所以近五百年来，妖怪几乎要被赶尽杀绝。

　　而妖物为了要保住性命，也开始懂得韬光养晦，隐迹山林，以减少与修仙者遭遇的机会。

　　故而本朝乃至前朝的人都以为妖怪一说不过是茶后闲谈，是不可作信之事了。

　　可纵是如此，近百年来修仙人“除魔卫道”之心更盛，更有些门派立誓要将妖物赶尽杀绝，如此，但凡与妖相遇便是你死我活。

　　那锦鲤也深深知道，如果在刚才那一击未能将奚月白拍死在水里，那自己便只能与他拼死一搏了。

　　奚月白何尝不是这么想，他再次凝神捏诀。

　　沈卿翰在岸边目光不离奚月白，只见他身后暮然出现了数道金剑，听得一声爆喝，那些剑便化作无数道金光向水中呼啸而去。

　　那锦儿一看便乐了，要知斗法讲究的是五行相生相克，锦儿是水族，自然是天生的水行，而奚月白所使的乃是烂柯山洗心泉派的金系绝技：金芒剑，金生水是人人都知的五行法则，自然是无法对她造成巨大伤害，故而锦鲤不退反进，只见她巨尾一摆，竟是临空腾起，向着奚月白的飞剑猛冲过去。

　　沈卿翰这才看清，原来这是一条身长足有八尺的巨鲤，身披金鳞，腹下生有义爪，头顶能见角芽，具是要成龙之象，此景深深震撼了沈卿翰，只听他喃喃说道，“原来，鲤鱼化龙之事是真……”

　　锦鲤这拼力一跃，只求将奚月白从剑上撞下——一旦他落水，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见那些金剑撞在锦鲤身上，顿时火星四起，只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撞击声，所有的飞剑悉数被弹飞出去，而那鱼妖却只是掉了几块金鳞，势头不减，依旧飞速向奚月白撞去。

　　沈卿翰在一旁看得心惊，暗叫不妙，却也不知该如何帮手。

　　那奚月白见此情状，竟是不慌不忙，暗喝一声：“来的好！”他紧闭双目，全然不顾那来势汹汹的鱼妖，双手迅速翻了几个结印。

　　那鱼妖只觉得周身空气一凝，虽知可能有诈，却依旧不改冲击之势，待到离奚月白仅有一臂之地时，只见他猛然睁眼，眸色寒光乍起，紧接着双掌退出，便是一声暴喝：“封！”

　　此“封”字一出，只见那双掌夹带着逼人的寒气，而身边的空气竟从奚月白的双掌开始凝结。

　　锦鲤心中叹道，中计了！此时想跑却是无路可退，锦鲤觉得一股寒气从头压下，遇鳞成冰，一路向全身蔓延开去，无论锦鲤如何挣扎、翻腾却依旧无法阻延冰霜之势，最终竟生生将这条巨物冻成了一个硕大冰坨子，而这个冰坨子也因失去了妖力，开始像水中坠落。

　　奚月白怕她入水后借机遁走，忙又催动法术将她移到岸上，又从锦囊中翻出捆妖索，将她捆了个结实，这才解了冰封之术。

　　那锦鲤知自己是大限已至，解了冰封后在岸上扑腾了几下，又化作了那锦儿的模样。直到此时，沈卿翰才相信奚月白刚才所说，并非妄语。

　　奚月白将剑抵住锦儿的脖颈，厉声道，“吾从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锦儿抬起眸子幽幽看了奚月白一眼道，缓缓说道，“吾无名无姓，本是汉朝时候宫廷所育的一条小小金鲤，汉朝覆灭，吾没了栖身之所，便四处逃窜，机缘巧合，游到了一处无名道观之中，那观主见我长得可爱，便日日投喂，我也便在那里安了家……”

　　奚月白见她神色凄然，知其所言非虚，便接着道，“既然如此，你便在那道观中好好修行便是，你每日能受道法熏陶，他日飞升成龙也不是痴念，又何必搅扰凡尘，误了修行？”

　　那锦儿听奚月白如此一问，一双美目剪出两行清泪，“……吾原本便也是做此想法，可谁知……谁知某日，有个孩童来到水边，一见我便欢喜非常，日后又不时来探我，还说……还说今后不娶妻不纳妾，此生只愿与我长相厮守。”

　　“那人便是赵无忌？”一旁默立许久的沈卿翰，听到此处是柔肠百结，忍不住插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