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倾》工页君

2、一是端方如玉，一似初荷落虹

　　自进了王府大门，一路雕梁画栋、鎏金镂银。虽不见奇珍异宝满目琳琅，但是布局气势不凡，摆设为数不多却也绝非凡品。

　　进了两重门才到了王府客厅，领头的侍卫抱了抱拳说道：“请二位稍坐，少爷马上会出来接应二位。”

　　唐鸢择了客座礼貌地坐下，风涧月却没那么老实，走到了正中的案几前，一手拿起了摆在上面的如意，笑道：“这一个紫琉璃如意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王爷就是王爷，果然阔绰。”

　　“那是王爷心爱之物，请这位大侠……”

　　领头侍卫话音未落，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收了扇子对侍卫做了个手势，领头侍卫也就乖乖住了嘴，带着一干人退了下去。

　　执着扇子出来的欣长男子面容清俊、端方如玉，嘴边的笑容大气而和善，轻摇折扇间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淡雅。

　　只见他走上前对着两人行了礼，笑道：“两位就是风涧月公子和唐鸢姑娘了吧，两位大侠……”

　　风涧月本就是闯荡江湖的人，自然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怕他说出什么客套话听了头痛，干脆插嘴直接问道：“你就是淮南王府的二公子李昭扬了吧？”

　　“正是在下，风公子好眼力。”李昭扬明明被风涧月打断了话，却仍是云淡风轻，仿佛说到那里本来就该由人来插嘴一般的自然。

　　唐鸢见他气度不凡，也回了一个礼，问道：“不是说王爷要宴请我们吗？敢问王爷人在何处？”

　　“我爹在后院摆了宴，命我来引二位进去，之前二位遇到的、在告示板前相斗的两位大侠也已经到了，就等二位开席了。”李昭扬说着，便侧身让了条路，“两位这边请。”

　　“那两个家伙也在？那这一顿酒菜我就不吃了。”风涧月放下手中的紫琉璃如意，说话间转身就要离去，却被唐鸢伸出白铜棒来挡了下来，“你先前不是还说想要吃王府上乘的酒菜吗？怎么现在反倒要走了？”

　　“好酒好菜也要和顺眼的人一起吃才是享受，和那两个家伙，我可吃不下。”风涧月说着，用剑柄打开了唐鸢的白铜棒就要离开，却被李昭扬喊住：“风公子留步。”

　　李昭扬也不急，只是展开扇子轻摇着慢慢走上前，并说道：“我爹请了二位来，风公子就这么走了，我也不好交代。不如我命人和我爹说一声，二位就先随在下到后面厢房安置下，过一会儿我爹再另开一席单独款待二位，如何？”

　　“厢房？”先前都不知道有这一出，风涧月和唐鸢异口同声地疑惑了。

　　李昭扬似是在任何的情况下，语气都是一样淡然的，回道：“二位想来都是江湖居无定所的游侠，替二位安排住所，也是希望二位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全心全意地擒住那摧花杀手，还望二位不要嫌弃才好。”

　　“能住这么华丽的王府又不要付房钱酒钱，我自然不会嫌弃。”

　　唐鸢见风涧月三句两句离不开酒和银子，也着实有些无奈，对李昭扬行了礼，客气地回道：“王爷既然如此诚心，就烦请二公子带路了。”

　　李昭扬优雅地点头一笑，转身将两人往厢房的方向引去。

　　穿过了各色的偏厅别院，便来至至王府大花园内。这并非花开的好时节，却也是满园花开、暗香盈袖。

　　有心花开，人却无心驻留。走了这么就风涧月也开始有些不耐烦了，问道：“我说你们王府到底有多大，厢房还没到吗？”

　　“风公子稍安勿躁，”李昭扬收了折扇朝南面一座院落指去，徐徐道，“不远了。”

　　风涧月不喜闲庭信步地游园，见快到了，恨不得赶紧轻功飞过去。只可惜李昭扬走得慢，只得客随主便。李昭扬觉出风涧月的心中不快，却也不加紧步子，只是侧身回了头，笑问：“敢问风公子，先前与鲁九百和白须鬼道王高是否有什么过节？”

　　“算不上有什么过节。”风涧月轻轻扬了扬手。

　　“那为何不肯同席共饮？”

　　“我看他们碍眼罢了。”这句话听来潇洒，风涧月说起来也自在，嘴角便略略上扬了起来。

　　李昭扬见到风涧月笑了，摇着折扇侧回身，眼中的笑意似乎浓了一分。

　　“白须鬼道？”唐鸢听了有些不解，略紧步子上一些，对李昭扬问道，“那道人脸上脸也不白净、也没有胡须，为何要称他白须道人？”

　　李昭扬见唐鸢走上来了些，也就缓了半步，与唐鸢并肩后看着她回答才算礼貌，“唐姑娘有所不知，白须所指的是他手中的兵器拂尘。王高拂尘功夫了得，一须白色拂尘能断人刀剑取人性命，因而得了这个名号。”

　　“这样啊，那鲁九百有什么名号没有？”

　　“九百就是他的名号啊。”，李昭扬举扇替唐鸢挑开了挡在前面的杨柳枝，复又慢慢解释，“鲁九百力大无穷，曾将九百斤重的石狮子扛于肩上穿过了一整条大街，以后人人就都叫他鲁九百了。”

　　“原来如此。”唐鸢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笑靥如花，“那二公子你的名号是什么？”

　　“在下不谙武艺，并无名号。”李昭扬展开折扇又轻摇起来，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唐鸢这才觉察到李昭扬脚步实稳，的确不似练过武的，只可叹这一身幽然，若是使剑，定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别样气势。

　　唐鸢正暗自感叹着，忽然间李昭扬的脚步在一扇乌漆大门前停了下来，转身笑道：“到了。”

　　有两个仆人一早侍在门口，见二公子带着他们来了便赶紧开了门迎进去。风涧月唐鸢随着跨进门一看，除了院子东西有两处厢房，中间只有一座名为“玲珑阁”的小楼，院子显得空荡荡的，与先前所见王府其他布局精美的别院楼阁都不相同。

　　李昭扬不带他们进玲珑阁，只是绕过去直接往东厢房走，刚走了没几步，只听得嘎吱的开窗声，风涧月和唐鸢下意识望了过去。

　　骨若白玉青葱，貌似初荷落虹。那粉妆玉琢的仿佛不是一个女子，而只是一副挂在窗棂上的画，楚楚动人。别说是风涧月了，连唐鸢也看呆了。

　　“姐姐。”

　　李昭扬唤了一句，楼上的女子便转来了目光，顾盼生辉：“昭扬，这些客人是……”

　　“这两位就是爹请来擒那摧花杀手的大侠，这位是唐鸢姑娘，这位是风涧月公子。两位，这位是在下的姐姐，名唤李昭妤。”李昭扬一一介绍之后，李昭妤在楼上隔窗行了个礼，连一向自称不拘礼数的风涧月也回了个礼。

　　唐鸢也知道风涧月是这样见了貌美女子就酥的人，也就见怪不怪了，只略审视了两人一眼，李昭扬和李昭妤虽然在眉目间只有三四分的相似，但是举手投足间同样脱尘的气质却是十分相同的。

　　“姐姐，你赶紧关窗进去吧，万一摧花杀手什么时候来了，你躲在房里也安全些。”李昭扬笑意似乎淡了些，神色显得有些担忧。

　　唐鸢这时候才算是明白了些：摧花杀手是专杀年轻貌美女子的，这王府大小姐如此如花似玉，自然有可能成为摧花杀手的目标，这就难怪王爷会对这件案子这么上心了。

　　“我在房里呆了好多天了，太闷了。”

　　风涧月想来是见李昭妤貌美，就主动搭了话，道：“这里前后少说也有三十几个护院埋伏着，而且现在我风涧月又在这里，就算那摧花杀手来了，也奈何不了大小姐，大小姐尽管放心好了。”

　　唐鸢进了这院子之后，也觉察出明里暗里都有几十个练家子把手着，本也没什么，只是见风涧月一见美人就爱贴上去，又嚣张，便出言戏道：“摧花杀手武功高强，风公子你察觉出这里有守卫，难道摧花杀手就察觉不出吗？万一摧花杀手挑了什么漏洞偷袭进来，风公子自保无碍，难道也能有十成把握护昭妤小姐周全吗？”

　　“唐鸢姑娘说的在理，”李昭扬说道，“姐姐，你还是先进屋子去吧，等我得空了就来看望姐姐。”

　　见昭扬淡如清风的眼神中蒙上了少见的忧虑，李昭妤也只能再行一个礼，就关窗退身回房了。

　　风涧月只觉得走出画来的美人又走了回去，有些不悦，对唐鸢上前低声道：“刚才你和弟弟问东问西的，我就很识相一声不响，现在我和姐姐聊两句，你干嘛这样。”

　　唐鸢头一扬，并不压低声音，似乎有些得意地笑道：“我只是陈述事实，况且，这也是为了昭妤小姐的安全着想。”

　　“你……”风涧月说不过，只好抱臂站在旁边装气度，“我堂堂七尺男儿不与你这种女儿家计较。”

　　说是说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现如今这两人说了两句又似乎耍起脾气来，也真是好笑。李昭扬收了扇子，刚想要出言劝和劝和的时候，乌漆大门中又走进一个人来，李昭扬便转向朝那人缓步迎了上去。

　　“昭扬，这两位就是唐鸢和风涧月了？”那人一开口，声音浑厚响亮。

　　风涧月和唐鸢转眼一看，那人着一袭绛色金绣长衫，颔下蓄着短须，身量高阔，气势威武。虽然他嘴角是噙着笑意的，却有着压迫感的威严。

　　“唐姑娘、风公子，这便是家父。”

　　一个如雷霆气派不凡、一个如流水淡雅悠然，却是父子。若不是李昭扬引见，倒是难以相信。

　　“见过王爷。”

　　“两位大侠不必客气。”王爷中气十足，音不亮而声远，笑道，“鲁九百和王高两位侠士本王已经接待了，现在还在后院用席。我已知两位大侠与他们不和，命人在花园里另设了一席，用完酒菜之后两位可以在这里的厢房休息，本王一定命人照顾妥当。”

　　“可……”

　　唐鸢刚要出言，却被李昭扬用扇子抵住手腕并使了个眼色，也就住了口，顺从地先答应了下来。

　　一场酒席用罢之后，李昭扬又亲自将唐鸢和风涧月送回厢房。

　　“二公子，你们王府的酒果然与一般酒家不同，当真是别样香醇。”风涧月笑着，分外热情地搭住了李昭扬的肩膀，似乎是有了几分的醉意，可是他步履依然既轻且稳，又似乎仍是十分清醒。

　　唐鸢仍对之前的事情难以释怀，对李昭扬问道：“二公子，先前你又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肩膀上搭了只大手，风涧月又是一身的酒气，可是李昭扬却仍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淡笑着对唐鸢说道：“我是不知道唐姑娘你具体要说什么，但是唐姑娘一定是对家父的安排有异，对吗？”

　　唐鸢点了点头：“是啊，我本来还想趁着天色变黯前去查探一下前几个受害者的情况。”

　　“那就是了，”李昭扬轻扇折扇，尔雅一笑，“我父亲向来不喜欢别人反驳他的安排，如果你惹恼了他，处起来就不自在了。”

　　“原来如此。”唐鸢知了原委，才知道李昭扬原来如此细心周到。

　　“不过前之前不幸遭到毒手的女子大都已经安置下葬了，第三个受害的姑娘明天也要入殓了。”

　　李昭扬说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似乎是对死者的遗憾，又似乎还蕴着其他的什么东西。

　　唐鸢没在意，只是暗暗回想着刚才李昭扬所说的话。

　　明天……